宫闱深深,年关的喜庆如同糊在枯木上的薄纸,一捅即破。不同的人,从不同的方位,窥探着风暴的中心——东宫,以及那对愈发令人捉摸不透的太子与太子妃。
养心殿内,药气混着腐朽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萧衍斜倚在龙榻上,蜡黄的面皮微微抽搐,听着暗卫统领低声禀报。
“……冯奎离京,仪仗沉稳,未见异动。但随行人员中,混入了三名身份不明者,疑似楚家旧部残孽。”
“东宫近日……甚是平静。太子殿下除了偶尔召见伶人,多数时间皆在宫内,或批阅奏疏,或……留宿听雪轩。”
“留宿?”萧衍猛地睁开浑浊的双眼,射出骇人的精光,声音嘶哑如破锣,“他倒是演得一出鹣鲽情深!”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楚家那个余孽……朕当初就不该心软!如今倒成了他拿捏冯奎、收拢旧部的棋子!”
他恨!恨太子的羽翼渐丰,恨皇后的步步紧逼,更恨自己这具不争气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老狮,眼睁睁看着年轻的雄兽磨砺爪牙,觊觎他的王座,却无力阻止。
“给朕盯紧他们!一有异动,立刻来报!”他喘着粗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还有皇后那边……她绝不会坐以待毙!让他们斗!斗得越狠越好!”
而另一边,
坤宁宫地火龙烧得极旺,温暖如春,却驱不散王氏眉宇间的阴冷。她端坐在凤椅上,指尖冰冷的护甲轻轻敲击着扶手,听着心腹宫女的汇报。
“冯奎已顺利离京,我们的人未能找到机会下手。东宫守卫比预想中森严数倍。”
“太子近日……似乎对那太子妃颇为上心,赏赐不断,甚至亲自过问其病情。”
王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上心?萧玄璟那个狼崽子,何时懂得真心为何物?不过是做给冯奎看,做给那些还在观望的楚家旧部看!”她顿了顿,眼中闪过厉色,“本宫倒是小瞧了那个‘楚婉’,原以为是个随手可弃的棋子,没想到竟成了他手里一把不错的刀。”
她想起宫宴上楚晏那双看似柔弱却隐含锋芒的眼睛,想起王良娣的折戟沉沙,想起靖安王府的颜面扫地……这一切,似乎都与那个“太子妃”脱不了干系。
“不能再等了。”王氏声音低沉,带着刻骨的恨意,“既然动不了萧玄璟,那就先拔了他的爪牙!告诉兄长,之前准备的那步棋,可以动了。目标……就是听雪轩那位!本宫倒要看看,若他心爱的‘刀’毁了,他还如何嚣张!”
两人口中的冯奎,此时正在离京的官道上。冯奎勒住马缰,回望那渐行渐远的、如同巨兽般匍匐的皇城。阳光照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却照不进他眼底深沉的忧虑。
此番入京,惊心动魄。太子的手段、心机、以及对朝堂的掌控力,远比他想象中更深、更可怕。那看似“恩赐”般交还的几名旧部,是助力,又何尝不是枷锁?他带着太子的人返回河西,从此一举一动,皆在对方监视之下。
而最让他挂心的,是外甥楚晏。东宫一见,那孩子看似平静,眉眼间却已染上了深宫的沉郁与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太子对他……究竟是何意图?是利用到极致后弃如敝履,还是……
冯奎不敢深想。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返回河西,稳住军权,积蓄力量。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在未来的惊涛骇浪中,为阿晏争取一线生机。这京城,是龙潭虎穴,他日若有可能,定要带阿晏离开!
他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嘶鸣,朝着寒风凛冽的边关疾驰而去。背影决绝,如同奔赴另一个战场。
朝堂上下,大小官员无不噤若寒蝉,却又在私底下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太子与太子妃的关系,成了窥探东宫动向的一个重要风向标。
“听闻太子近日甚少外出,常留宿听雪轩……”
“可不是,那太子妃病了,太子竟亲自过问太医,可见恩宠。”
“恩宠?我看是捧杀!别忘了楚家是怎么倒的!太子岂会真心待他?”
“嘘……慎言!如今东宫势大,没见靖安王府都……”
各种猜测、疑虑、幸灾乐祸,在宫墙内外悄然流淌。所有人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风暴的中心,似乎正围绕着那位身份特殊、处境微妙的太子妃。
在这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听雪轩内,那株红梅依旧倔强地开着。只是赏花人的心境,与初入东宫时,早已是天壤之别。
楚晏抚摸着冰凉的花瓣,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间已染上风霜与一丝难以言喻情愫的自己,清楚地知道——
平静,只是假象。
而他,早已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权力漩涡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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