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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寒夜渔火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苏晚晴便已醒来。身上柔软的衣袍和鼻尖萦绕的冷梅香,让她有片刻的恍惚,随即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她利落地起身,将被褥仔细叠好,心中对那位神秘邻居的感激又深了一层。

推开殿门,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首先去查看了昨夜晾晒的衣裳,触手仍有些湿润,想必到午时方能干透。身上这件属于慕容清羽的衣袍,面料舒适,暗香清雅,只是穿在她身上实在过于宽大,行动间必须时时留意,提着裙摆,以免绊倒或拖地弄脏。她盘算着,待自己的衣裳一干,便立刻换下,毕竟晚上还要翻墙捕鱼,这身装扮着实不便。

简单洗漱后,她开始绕着冷宫慢跑,活动筋骨,同时继续练习那尚不熟练的轻功。高墙依旧是那座高墙,但她心中的畏惧已去了大半。一次次的失败积累着经验,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协调性和对气力的运用在逐步改善。

将近午时,阳光驱散了薄雾,洒满荒凉的庭院。苏晚晴懒洋洋地坐在那根熟悉的石柱上,眯着眼享受这难得的暖意。不远处,慕容清羽依旧占据着廊下的摇椅,手捧书卷,神情专注。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那双偶尔抬起的眸子里,琥珀色的瞳仁在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神秘。

一向以阴森恐怖著称的冷宫,在此刻,竟意外地流淌着几分诡异的宁静,甚至……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温馨。苏晚晴看着那片自己开垦的、尚未播种的荒地,又摸了摸怀中仅剩的一小块窝窝头,暂时抛开了对未来的忧虑。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下午,冷宫那扇沉重的大门,罕见地迎来了不速之客。

苏晚晴午觉刚醒,走出殿门,便听见门外传来叮当作响的开锁声,比平日送饭时嘈杂许多。门被从外面推开,前两天那个对她横眉冷对的太监,此刻却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躬身将门扇大开,语气恭敬得近乎卑微:

“何昭仪娘娘,您里边请,千万当心脚下,莫让这地方的晦气脏了您的鞋。”

只见一位身着湖蓝色宫装、头戴珠翠的女子,以一方香帕轻掩口鼻,眉眼间尽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与傲慢,在宫女的搀扶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几名低眉顺眼的宫女太监,阵仗不小。

苏晚晴心中了然,这位何昭仪,在原主记忆里,便是昔日宫中与“她”以及丽妃等人明争暗斗的“姐妹”之一。此番前来,绝无好事。

何昭仪的目光在荒凉的冷宫中扫过,最终落在苏晚晴身上,原本想好的、用以刺激对方的刻薄话语,在看清苏晚晴的模样时,竟卡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女子,虽穿着那日被打入冷宫时的旧衣,乌发未绾,素面朝天,但那张脸……非但没有想象中的憔悴枯槁,反而因这冷宫的清寂,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美感,浑身上下,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甚至比往日更多了几分难以掌控的灵气。

何昭仪心头火起,杀意暗生,强压下嫉恨,挤出一丝假笑:“苏妃妹妹,几日不见……”她本想说“你憔悴了不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话锋一转,语气尖酸,“你倒是过得挺舒坦?”

苏晚晴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平静,甚至带着点无辜反问道:“舒坦?何昭仪若觉得此地舒坦,不妨也来住上几日体验一番?”

此言一出,何昭仪尚未动怒,她身旁的贴身宫女先气红了脸,厉声喝道:“你瞎说八道些什么……”

何昭仪抬手制止了宫女,再次上下打量苏晚晴,细看了几秒,狐疑地问道:“妹妹被打入冷宫时,姐姐我可是听闻你患了癔症,如今可是好些了?” 她想确认苏晚晴是否真的疯了。

苏晚晴心中一动,立刻戏精附体。她抬起眼,幽怨地看向何昭仪,那双乌黑水灵的眸子瞬间泛起了泪光,泫然欲泣,声音也变得凄婉哀怨:“没曾想……姐姐竟还记挂着妹妹……妹妹以为,这世间……再无人在意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深情款款地望着何昭仪,仿佛对方是她唯一的救赎。

何昭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弄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果然……是不太正常了!

“姐姐……”苏晚染趁热打铁,声情并茂地继续表演,语气带着哭腔,“姐姐能否在皇上面前为妹妹美言几句?妹妹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这冷宫又冷又闹鬼,还没有吃的,妹妹……妹妹实在是遭不住了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泪光点点的眼睛,满怀期待、无比“真诚”地望着何昭仪。

何昭仪:“……” 她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尤其是此刻,冷宫里那股无处不在的阴风恰好呼呼吹过,带着呜咽之声,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腿都有些发软,不由得又退了两步。

不仅是何昭仪,连她带来的宫女、太监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

“本……本宫宫中还有事,先行一步!” 何昭仪再也受不了这里的阴森和苏晚晴的“癫狂”,面露恐慌,也顾不得维持形象,转身就走,脚步匆匆。

苏晚晴则在她身后再接再厉,朝着她的背影继续哀嚎,声音如泣如诉,在空荡的冷宫里回荡:“姐姐!别抛下妹妹!姐姐……你带妹妹走吧……”

听着身后那催命符般的哀怨声,何昭仪吓得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冷宫大门,背影狼狈不堪。这鬼地方,她下次再也不敢来了!

成功把人吓跑,苏晚晴立刻收了神通,脸上那凄婉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狡黠的笑意。她一扭头,却恰好与隔壁廊下慕容清羽投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不知何时放下了书卷,正静静地看着她这边,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

苏晚晴脸上没有丝毫演戏被戳破的尴尬,反而心情颇好地朝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甚至还挥了挥手。

慕容清羽淡漠地收回视线,没有搭理她,重新拿起了书卷,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错觉。

苏晚晴早已习惯了他这“面冷心热”的做派,悠闲地坐回石柱上,心情愉悦地等待着夜晚的降临。原主入冷宫前,与何昭仪、丽妃几人斗得你死我活,原主若非被人利用去动柳如烟,或许还能多活些时日。萧煜宸与柳如烟之间纵有矛盾,但他岂容旁人动他的青梅?一个计中计,便将原身和潜在的威胁——将军府,一并铲除。流放边疆,与直接要命也相差无几了。

思及自身处境,苏晚晴轻叹一声。她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过一日算一日,努力在这夹缝中求得生机。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苏晚晴再次背着她的简易渔网,悄无声息地翻出了高墙。有了昨晚的经验,她动作更加熟练,心中虽依旧忐忑,但更多了几分笃定。

静湖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她挽起裤脚,再次下水。今晚运气似乎更好些,没多久,她便成功网住了两条个头不小的鱼。

将鱼甩上岸,她迅速上岸,拎起沉甸甸的“战利品”,再次敏捷地翻回冷宫。

将鱼放入木桶,她开始处理今晚的“大餐”。依旧是烤鱼,但今晚她多了一个想法。她找来一口在角落里发现的、勉强能用的破旧铁锅,在井边费力地刷洗干净。

然后,她像昨晚一样生起火堆,将一条鱼烤上。另一条鱼,她则用树枝穿好,放在火堆旁,想试试看能否借助余热和夜风,慢慢将其熏干,做成易于保存的鱼干。她必须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等待烤鱼和熏鱼的过程中,她将铁锅架在另一个临时垒起的小石灶上,注入井水,开始烧水。她已经有几天没能好好沐浴了,虽然每晚都会用井水擦拭身体,但总觉得不得劲。今晚,她决定奢侈一把,烧点热水,好好清洗一番。

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烤鱼熟了,熏鱼也初具雏形,锅里的水也开始冒出热气。她心满意足地吃完烤鱼,然后将热水倒入好不容易刷洗干净的浴桶(同样是她在废弃偏殿里发现的)中。

尽管条件简陋,但当温热的水流包裹住身体时,苏晚晴还是满足地喟叹出声。她用自制的、勉强充当皂角的草木灰水仔细清洗着长发和身体,洗去连日的疲惫与尘垢。

换上干净的里衣(依旧是慕容清羽的那件外袍,权当睡袍),浑身清爽地躺进暖融融的被窝时,她觉得这穿越后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至少,她靠自己的双手,暂时解决了温饱,还能洗上个热水澡。

临睡前,她看了一眼木桶里剩下的那条鱼和火堆旁正在熏制的鱼干,心中充满了对明天的期待。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吧?她带着这个念头,沉沉睡去,梦中似乎都闻到了鱼干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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