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了一半的沈犀和闻声火速跑回原位,神色和语气中皆饱含雀跃:“咱们明月楼的登闻鼓终于能开张了吗?”
“有人跟在后面,你居然没发现?”东方鱼对明月楼前景的态度并不像沈犀和那么乐观,她更关心别的。
门外的鼓声仍然在响,门内截然不同的两双眼直勾勾地盯住刘明月。
“哈、哈,登闻鼓不是落了三年灰么,我以为是个路人呢。”刘明月干笑两声,最初的诧异过后又恢复回一派轻松。
她先将举着的手放下,再把两只手分别提着的两个包裹全都丢给东方鱼:“阿鱼,这是你今年的生辰礼,不谢,我出去看看。”
说完,刘明月拢了拢未来得及脱下的斗篷,转身向外走去。
“伞就挂在门边,你带着。”沈犀和追过去嘱咐。
“知道了,神医。”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调调,刘明月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不要叫我神医,你们两个!”沈犀和真是受不了她们俩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刘明月拿了伞冲门内扬了扬,而后重新回到风雪里,往声源的位置走去。
明月楼是三年前正式开业的,以查案为主要营生,东家正是刘明月本人。
洛京城中不乏民间探子,有些涉及贵族**、不便宣之于众的诉求,或是百姓不想对簿公堂的官司,抑或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往往会避开官府来委托探子解决。
明月楼的业务范围与之大差不差,但和那些游离于律法之外的民间组织不同的是,它是正规的。
批文、特令应有尽有,刘明月持有的虎符亦可调派官府之人协助查案。不仅如此,她的好父皇昭明帝还专为明月楼钦赐了架除京兆尹所有外,虞王朝的第二架登闻鼓。
登闻鼓乃鸣冤之鼓,原可助苦主将冤情直达天听。
只可惜都道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在各方势力层层渗透的把持下,京兆尹门前的登闻鼓早已名存实亡。
故而昭明帝需要明月楼这把刀,来降低世家对朝堂的影响。
但这绝非一件易事,接下这桩差事前,刘明月便做好了五年内无人敢击登闻鼓的准备。她甚至想过若将来实在无英勇之士,就亲自搞些动静去触发这个契机。
实际上也近乎如此,这三年找过来最多的案子,多半同风月相关。
不是替这位夫人搜查夫君藏匿外室的地点,便是替那位老爷搜查夫人有了情夫的证据,或者替待嫁小姐勘查未来夫婿人选的品行。
再者,则是寻找走丢的狸奴。
以上委托她都顶着东方鱼不认同的目光一一接下,戴着一顶面具,过了三年游手好闲又唯恐天下不乱的日子。
可现在,有人击鼓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方才那个小姑娘吗?当真孤勇。刘明月敛却面上凝重的神色,快步推开大门。
击鼓者确实全凭一腔孤勇,双手在门打开的瞬间便脱了力。
但她仍记得将鼓棒放回原位,随后才大喘着粗气颤抖道:“明月楼,真的敢替击鼓者伸冤吗?”
这话问得并不客气,夜色昏昏,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少年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斥着末路人的绝望。
“你敢敲,我就敢接。”刘明月微蹲下身子看着她正色道,并未因她年幼而起轻视,接着又将空着的手递过去,语气不容拒绝:“妹妹,进来说话。”
少年咬唇犹豫一瞬,心道来都来了,把自己冻得通红的手搭了上去。
双手交握后,她一面感叹对方的手心好烫,一面想起什么,回头拾起靠在墙边的伞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这把伞还给您,谢谢您……之前我骗了你,我不是附近人家的丫鬟……”
“给了你的就是你的。”刘明月莞尔,并不在意,只将她牵至伞下往里屋走去。
***
“做了公主后就是大方,每年都给咱们送两份生辰礼。”刘明月出门后,沈犀和闲不住地提溜着桌上两个包裹的绑带玩。
东方鱼没有回话,她看着丝毫没有沾雪的包裹,眸光沉沉,她对刘明月和昭明帝的关系真的挺不解的。
她和刘明月从前都生活在距洛京城一千余里的大刘村,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天下就大乱了。村里的青壮年都被征了兵,她们的父亲便在其中。
只是东方鱼的生父没过多久就死在了战场,而昭明帝先是失去音迅几年,再有消息时竟已成为反晋义军中势头最猛的东山军的头领。
昭明帝不常在村里,刘明月和他相处的时间称不上多。可世人都道昭明帝是个天生痴情种,做出的种种举动仿佛也能印证这一说法。
他在发妻亡故后就不再娶,登基后三宫六院皆空置,膝下至今只有刘明月一个女儿。
这样的事情前无古人,文武百官奈何不住这位铁血帝王的坚持,只庆幸他没有疯得彻底,愿意从族中挑选嗣子将来以继天下大统。
他们考虑过谁都没有考虑过刘明月,昭明帝还尽将树敌的活交给她,如今公主甚至变郡主,反正东方鱼是不相信什么男人对妻儿感天动地的愧疚之心。
可怪就怪在,昭明帝确实听了刘明月的进言,创女户、办女学,鼓励女子同等参加科举,东方鱼能光明正大步入朝堂的四品官身便是这么来的。
这些事情同样撼动自古以来的尊卑秩序,达成难度并不输于达成刘明月从未同她掩饰的野心。
不过,不管昭明帝是不是利诱,前方等着刘明月的又是什么,总之她都不是孤单一人。大不了鱼死网破,带走一个不亏,一双血赚。
就这么一眨眼功夫,东方鱼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
“民女,民女顾,顾真娘,家,家里是务农的……”进屋后,顾真娘整个人都变得无所适从,结结巴巴得忽然话都说不清楚。
“方才问我敢不敢的劲头去哪了?别怕,这里不是衙门,把我们都当成姐姐就好。”刘明月拍拍顾真娘的肩膀,放缓了声音鼓励道:“你来击鼓所为何事?慢慢说,不着急。”
顾真娘闻言低下头,眼角猝然划过,接着她忽而猛得跪下:“求求各位大人,帮帮民女的妹妹吧……”
刘明月未料到她来这么一出,连忙将人扶起,先是状似慌不择路地冲东方鱼嗔怪:“别黑着脸了这位姐姐,看把人姑娘吓得。”
接着再将顾真娘拉到四角桌前坐下,郑重其事地取出帕子为她擦泪:“真娘,这里不是衙门,我也不是大人,你我相称便好。”
沈犀和则匆忙跑去后厨,端来两碗药膳汤圆,温声细语道:“真娘,先吃点汤圆暖暖胃。”
东方鱼虽然知道刘明月方才多半是见缝插针地拿自己开涮,但还是努力扬起嘴角,冲顾真娘露出和善的笑容:“真娘。”
“不,不怪这位姐姐。”顾真娘连忙向刘明月解释,双手仍是控制不住地紧捏衣角。
这里布置得好漂亮,炭火也好温暖,姐姐们也都好,所以她紧张……她看着眼前三位神采不一的青年女子,眼眶不禁再度酸涩起来。
刘明月这次没有开口,依然给顾真娘擦拭面上泪痕,而后执起她面前那碗汤圆的羹勺递给她:“吃点?沈姐姐的一片心意。”
她用目光指向沈犀和,接着起身,解开厚重的斗篷往墙上挂。
顾真娘握着勺子,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追随向她——斗篷内是一身玄衣劲装,简单中有说不出的贵气,交领边缘有水蓝绸缎点缀,一看就是好料子。
而她微湿的墨发半束,头顶白玉簪被灯光映照得莹润皎洁,同样仿佛神仙所有。唯有腰间挂着的一枚样式朴素的平安扣,虽称不上格格不入,却也着实引人好奇。
顾真娘从小便喜欢观察周遭人事,不到眨眼工夫就能记全所遇之人的特征,过目不忘。
她想,这位心地善良的姐姐定是爱极了这枚平安扣。
可下一秒,顾真娘的心又砰砰直跳起来。来之前她就知道明月楼接单从不收取银钱,只用明月楼主提出的条件来换。
但免费的,向来都是最贵的。
刘明月坐回顾真娘旁边,对上她比方才还要踌躇的目光,打趣道:“你先尝一口,替我试试毒,能吃我再动筷。”
“啊?”顾真娘诧异,却没放开手中汤勺。
沈犀和在桌底下轻轻踢了刘明月一脚,不满道:“这是药膳,是药,不是毒。我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
“真娘别信她,她就是嘴贫,我替你尝一个。”说着她便拿起刘明月碗里的汤勺,舀了枚圆子囫囵吞下,含糊道:“味道不错!”
刘明月看着沈犀和傻乎乎的样子就想笑,低咳一声重又将话题转回正题:“真娘,我们边吃边说。你妹妹出了何事,你所求的具体又是如何?”
她循循善诱着,眸光赤诚而敞亮。
顾真娘也吃了口圆子,心跳终于不再剧烈,她咽下夹杂着草药清香的圆子汤,缓缓道:“我的妹妹,叫丽娘,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四日前的早上,丽娘说要去县衙自首,她打伤了人。”
“但这一别不成想竟要成为永别,县衙下达了文书,说丽娘蓄意杀人……”
刘明月:重回朝堂第一步!
东方鱼:你从前那叫硬闯。
沈犀和:我身边缺一个终身制的药童。
顾真娘:明月楼就算是个贼窝,我也不怕!
刘明月:勇敢的孩子,我们都是正经人~
刘明月和东方鱼白天出门都没带伞,但刘明月回来的时候,有人给她送了伞,她又把伞送给了路上碰到的顾真娘~
段评已开!完全忘记每本都要手动打开!
又悄悄放了两个预收,一有好看的封面我就忍不住[星星眼]
然后第四章开始会固定一个更新时间,发在作话和公告上[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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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真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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