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的时候沈翩回了趟家,来的时候没让安杭接她,说没什么东西。
安杭在小区门口等她,沈翩估计六点多能到。
眼看都快七点了,连个人影儿都没看见,旁边有一辆SUV在滴滴他,安杭往旁边让了让,还滴。
车内人摇下车窗:“帅哥,今晚要不要跟我回家呀?”
安杭打开车门坐上去,沈翩跟他嘿嘿笑:“我们家也有小汽车啦。”
“嗯!”
沈翩拿驾照挺久了,在家练了两天就直接开车一百多公里过来了,说起来还有点紧张,安杭坐在副驾驶上,看起来有点局促。
“是不是我刹车猛了有点晕车?”
沈翩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位置停下,安杭摇摇头表示他没事。
沈翩硕士毕业那年,爸妈开始有意无意地催婚,沈翩含糊说谈了一个。
“嗯,有空带回来看看。”
“还早呢。”也才二十五岁,他们俩也没说什么。
这两年安杭被沈翩教得很好,基本上她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干嘛,这样的坏处就是,沈翩刚把头发放下来,他就有反应了。
沈翩说这是巴甫洛夫的狗。
安杭说不是,是沈翩的狗。
沈翩现在工作的地方竞争挺激烈的,最近项目进展得不太顺利,一个技术方面的问题一直解决不了,后面一系列问题都没法推进,她也挺烦躁的。
回到家就倒头睡觉,安杭一直有话想跟她说。
“到底什么事。”
沈翩有点不耐烦地转过身,看到安杭递给她两个验孕棒。
——你的经期,迟到一个多星期了。
沈翩瞬间睡意全无:“你怎么才跟我说!”
——你之前也有这种情况的……
“那能一样吗!”沈翩掀开被子下床,“我现在不能怀孕啊,怎么会这样。”
她在马桶上坐下,安杭递给她一个量杯。
——别担心,翩翩,我们每次都有措施的。
“措施也不是百分百有用啊。”等待结果的那两分钟里,沈翩想了很多,挥之不去的是他们在一起第二年,她带安杭去检查声带,医生说安杭这种先天性的,是有可能遗传的。
有可能遗传,就算是百分之一,沈翩也不可能冒这个险,她相信安杭也是一样。
安杭这会画卖得很好,也有不少积蓄了,过年时俩人算了笔账,按照现在的存款,甚至年底就可以买房子了,付个首付,房贷可以用沈翩的公积金还。
但是他什么也没敢说,他也记得医生说的话。
结果当然是虚惊一场,但他们俩隔了好几天没说话,准确来说是沈翩单方面没理他。安杭像往常一样给沈翩准备经期用的东西,然后自己睡到沙发上。
后来沈翩想起来,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给安杭打电话。
没接。
直到下午点,沈翩都下班了,安杭才回家。
“去哪了?”
安杭垂着眼眸,半晌把口袋里的纸递给她。
他预约了23号下午的结扎手术,今天就是23号。
——大概两三个月之后,就好了,不会再有精子。
沈翩沉默。
“你,没想过你的以后吗。”
沈翩抬头望进他的眼底。
安杭什么也没有比划。
但是她看懂了他的意思。
——我哪有什么以后。
沈翩没忍住鼻间的酸涩,她上前两步把脑袋埋在安杭的肩窝。
安杭这两年结实了很多,不再是当年那个十八岁的单薄少年。
沈翩的眼泪烫得安杭胸口发痛,像落在纸面的颜料,沿着纤维脉络往四肢百骸延伸。
他抬手抱了抱她,沈翩哭得更厉害了:“安杭你不听话,这种事情都不跟我商量。”
安杭其实不太明白沈翩为什么要哭,反正他们不会要小孩的,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可能是经期情绪不太稳定,沈翩之前也会这样,看一些煽情的电影时抱着他哭。
安杭给沈翩和自己都找好了理由。
他听到沈翩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喊,他也一遍又一遍地答应。
“安杭。”
“嗯。”
“安杭。”
“嗯。”
......
除了在床上,安杭很少主动亲她。
他低下头,把吻落在她的发间,额头,眼角。
眼泪润湿了干燥的嘴唇,咸咸的。
沈翩没怎么回应他,安杭也没再继续。她哭得有点累了,两只眼睛都红红的。
她勾住安杭的脖子:“回房间。”
安杭抱着她放到床上。
——我拿毛巾,给你擦擦脸。
沈翩拽着他不让他走,安杭只好在她身边一起躺下。
她像以前一样靠在他的胸口。
“疼不疼?”
——不疼,伤口很小的。
“给我看看。”沈翩伸手要脱他的裤子。
安杭无奈,翻身下床脱裤子。
伤口确实很小,甚至都不需要缝合,贴了两块无菌敷料。
两个红色的小眼儿,沈翩盯着看了一会又想哭,安杭连忙拉上裤子。
——真的不疼,很快的。
“对不起。”他听到沈翩一直在说。
——没关系,我心甘情愿的。
三个月后沈翩陪他去医院,看到检测报告又忍不住掉眼泪,还好戴着墨镜看不出来。
“安杭是超级大笨蛋。”
日子还得继续过,年底的时候沈翩回家要户口本说要买房子,爸妈看她也不打算回老家了,想着买就买呗,也用不着贷款,家里有这个钱啊。
“不用了,办个房贷还能抵税,交了那么多公积金呢。”
沈翩一向很有主意的,她爸妈也没有多说什么,给她转了十万块钱:“装修什么的,用得着。”
沈翩就想买现在住的房子,问过房东,小老太太说当面谈谈。
嗯,租了三年多了,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老太太看起来非常不爱跟人打交道,直接说了她的底价,买就签合同,不买就还租着。
沈翩请了两天假跑这些手续,总算把这间房子变成俩人真正的家。
“我们有房子啦。”
“嗯!”
原先二楼是空空的,后来一个房间给安杭做了画室,另一间沈翩做书房,客厅里放了小帐篷和烧烤架,俩人没事还在家里野营。
“要不在角落做个卫生间,装个大浴缸,其他好像也不用什么了。”
事实证明那个大浴缸基本上也不是用来泡澡。
家里想换的软装也换了,沈翩捣鼓了一个小电梯装在楼梯上。
“我亲自设计的,怎么样?”
——特别厉害。
但是沈翩自己不敢试,也不敢叫安杭试,只能让它帮忙搬点东西,也不能多了,多了就颤颤巍巍还吱呀吱呀的。
安杭意外见到沈翩爸妈那天,莫名松了口气。
沈父沈母似乎就是来搞突然袭击的,到楼下了才给沈翩发消息,沈翩跑去开门。
“都快两年了吧,也没空过来看看。”沈母一边蹲下换拖鞋,一边打量整个房子。
“你男朋友呢?不叫他过来打个招呼?”
安杭在楼上给一副两米多的画收尾,穿着他那件五彩斑斓的工作服。
沈母看到安杭第一眼倒是挺中意的,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
安杭比划着让他们俩坐下,又手忙脚乱地去切水果倒茶。
“他不会说话?”
“嗯。”现在不会说话的变成了沈翩。
沈母准备好要拿出来的红包又放了回去。
“他是哪里人?”
“就,就本地人。”
“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沈翩低着头不说话。
“他是单亲家庭?”
“不是,他,他在福利院长大的。”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画画。”
沈母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
安杭知道叔叔阿姨都没看得上他,但该做的还得做,换了衣服去楼下买菜,留他们在这里吃午饭。
饭桌上的气氛倒还算融洽,沈母还夸安杭的厨艺不错。
“这些年照顾我们家囡囡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很乐意做这些事情。
沈翩在旁边给他翻译,沈母笑了笑:“吃饭。”
饭后沈翩给他们收拾次卧,留他们住一晚上,沈父拒绝了,说下回来再说。
晚上谁也没提这件事,安杭主动求欢,沈翩知道他心里不是很痛快,虽然没什么心情,但也没拒绝。
事后俩人躺在床上,也没急着去洗澡。
“今天我爸妈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嗯。”
沈翩还想在说什么,又被安杭抱住了。也不知道安杭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最后她都困了:“别搞了,明天我还上班呢。”
“嗯。”
沈翩放心地睡了,她知道安杭会给她清理干净的。
第二天本来是约好工作室来人搬画的,安杭也没看猫眼,打开门发现是沈翩的妈妈。
他知道她来做什么的。
“希望你能理解。”
“如果你有女儿,你愿意让她嫁给你吗?”
沈母看不太懂手语,安杭用手机文字转语音给她听。
“我明白,阿姨,我不会妨碍她的,她随时可以跟别人结婚,我只想陪在她身边。”
“你在她身边就是最大的妨碍了。”沈母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我知道这个房子你也出了不少钱,首付硬装软装,你们这几年的生活费,一共算你五十万。”
安杭没要。
他颤抖着手打了半天字。
“我待会就收拾东西。但能不能等她回来,我想再见她一面。”
“没必要了小安,越见面越舍不得。”
安杭收拾东西时才觉得,家里没多少他的东西,几乎和来的那天一样,两个包两个箱子就塞完了。
刚好这会工作室的人过来搬画,他平时都是画一幅送一幅去,这会儿除了几张线稿,连成品的画也没有了。
收拾完叫了个搬家的,人家问他搬去哪里,他愣了好久,输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安杭长租了一个带书房的套间,把画具全扔在里面。
他也一起在地板上躺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的闹钟响了,是沈翩之前录的音。
“报告报告,我马上就要下班啦,有些人可以休息一下想想今天吃什么啦。”
每次这个闹钟响起来,安杭就放下画笔下楼,期待着沈翩回来,一边吃饭一边跟他说今天公司里又发生了什么,那个她不喜欢的同事今天有没有搞什么幺蛾子。
安杭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想着它要是能突然掉下来砸死自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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