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在往日应承舒这样说他，他早就发飙了，但现在应承宴心里眼里只有面前四散一地的A4纸。
他没再理会应承舒的挑衅，将那张纸拿在手中，目光落在标题上。发现那是一份由录音转为文字的报告。
当年那个绑架他的人作为叙述者，详细讲述了当时自己是如何将应承宴绑架，又是如何顺便路过谢家讨债的。谢家有两个小孩，一个脸色不好不爱说话，一直躲在父母身后，另一个胆子大一点，悄悄地看了他好几次，让他印象深刻。
而最后，他带走的是那个胆子更大一点的孩子，因为他觉得胆子小的那位看着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身上有什么基础病，到手了万一病发死在路上，那肯定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提问者追问他：“你还记得更多关于谢家那个小孩的事吗？”
对方却表示记不起太多其他的事了，只记得当时谢家的小孩和绑架来的那位关系很好，总是明里暗里护着他，像一对亲生的兄弟。他当时觉得两个小孩也翻不出什么花样，直接就没怎么管。
提问者还在不断追问，男人说的话却逐渐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最后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大段的省略号消失，只剩下一行字：
“谢家把小孩交给我的时候，好像喊了他的名字，我记得有个发音是‘赢’，但是也记不太清了。”
......
应承宴看完这份文字版的问答，猛地抬头看向应承舒：“什么意思？”
他拿着纸张的手在不住地颤抖，整个人仓惶又无助，好像下一秒就要碎了似的打着颤：“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应承舒耸了耸肩：“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所以为的‘救命恩人’其实压根就没救过你呀哥哥，你过去的这十来年里被人当成血包，被人当成ATM和冤大头当得津津有味，怎么还会觉得谢老师捞你的钱呢？真的拜金男另有其人呀。”
应承宴猛地将纸摔在地上，声音狰狞得他自己听都吓了一跳：“只有纸质文件又有什么可信度？谁知道是不是你为了栽赃陷害伪造的假文件？”
这个想法完全成立，应承宴想。
应承舒怎么可能知道他今晚会忽然到访，又怎么会恰好将这份文件带在身上？一定是为了骗他搞出来的假文件......一定是这样！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应承舒，期待在他的脸上看见谎话被戳穿的惊讶和愤怒，却只听见他带着怜悯地叹了口气：“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应承宴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见应承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调出一个音频，按下了播放键：
“......我是李志强，当年绑架了应家少爷的人，但我也是拿钱办事，您，您还是找给我钱的那个人吧。”
说话的男人声音慌张，隐隐带着几分醉意，像是刚被人从酒桌上拉起来似的。
“李志强，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聊应家的事，”应承舒的声音响起，让应承宴的心蓦地一沉，“我是想问问你，是否还记得当年和应家少爷在同一辆车上的男孩？”
李志强沉默半晌，语气迟疑：“另一个男孩？我想想，我想想......”
应承舒没催他，只是静静地等他回忆。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男孩，但他是用来抵债的，所以我记不太清了。”
李志强干笑了两声：“我们在港城做高利贷的，这种事真的见多了，经常有赌徒欠钱还不上就把孩子和家人抵给我们，您冷不丁一说我有点......”
应承舒打断了他的话：“你记得那个男孩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吗？”
“他应该姓谢，至于长什么样子......”
李志强的描述磕磕绊绊，十分混乱，几乎没什么有效的信息，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明白什么因为所以然，夹杂着无数的“抱歉”和“对不起”。
直到现在他依旧认为应承舒是来为当年的应承宴抱不平的，压根没想到对方其实是为了谢萦珠而来。
“李先生，我提醒您一下，我要的是那个姓谢的男孩的消息，而不是听你的不知所谓的忏悔。”
应承舒的声音很平和，却隐隐藏着威胁的意味：“如果你在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到时候再来找你的人就不会是我了。”
“我，我真记不得了！”
李志强的声音慌乱：“当时一天要见那么多人，我哪来的功夫去记住一个小孩长什么样子？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后忽然拔高了音调：“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那个孩子长得很‘娘’，像个小女孩似的，哭闹了一会儿就闭嘴了，他......他名字里有个‘赢’字，我听见他妈妈这么叫他！”
应承舒追问：“哪个'ying'字？”
“我也不知道，就是这个读音，我保证！”
李志强的声音颤抖着，近乎哀求道：“求求你，我现在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我都多久没干那种事了，能不能放过我......”
混乱的录音背景中，警笛的声音渐行渐进，应承舒没再回答他的话，音频就此中断。
应承舒将手机收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应承宴，欣赏着他绝望的表情。
多好啊，应承舒想。
报复一个人就应该如此。
其实在谢萦珠逃离港城的那天，应承舒就想将这一切和应承宴坦白了，只是那天其他自己翻出来的料更出风头，老应总太生气，这事只好作罢。
迟到的报复也是报复，应承舒不介意推迟了一年再给应承宴吃点苦头。
“我听说，你当时是有机会认出真正救你的人的，”应承舒轻声道，“但是你没有用心，因为你已经得救了，当时那些承诺又算什么数呢？你今天可以给这个人承诺，明天就能给别人，在应家少爷眼里，承诺从来都不值钱。”
“你总是问谢萦珠为什么恨你，与其总去问别人，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当时佯装生病，胡乱指认救命恩人，让谢怀玉捷足先登？为什么有了钱和权力后没有深究当年的事，一味地欺骗自己和别人呢？”
“其实你本来就没把他当回事，对吧？”
应承宴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应承舒对他的冷嘲热讽，一时间居然一点都没有反驳。
对方说的确实句句在理。
哪怕谢萦珠从未详细提起过，但从偶尔零零碎碎的描述中，他依旧能窥见对方过去人生的每一处险滩。而如果不是他当时敷衍了事，根本没把两人的约定放在心上，谢萦珠也不至于这几年过得这么惨。
应承舒看见他这副懊悔失落的样子，像吃饱了美餐似的餍足地笑了，转身准备回屋，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说？”
应承宴扣着他手腕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把他的腕骨捏碎似的：“你也是帮凶。”
应承舒扬起眉：“我算什么帮凶？我一没失约，二没待他不好，别拉着我共沉沦吧？”
“那他为什么不说？”应承宴问，“是不是和你有关？”
“正常人都不会反复提起自己的悲惨过去，看起来太狼狈了，他不想别人知道这段称得上人生崩塌的过往，很难理解么？”
他说完，用力甩开应承宴的桎梏，头也不回地将门“砰”地一声关上，留应承宴一个人在外面面对一地的白纸。
应承宴颤抖着手摸进口袋里，刚拿出手机，却又想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谢萦珠来京城新换的电话号码。之前所有有过联系的软件谢萦珠都把他拉黑了，称得上是一个“走投无路”。
可他还知道谢萦珠工作的地方，应承宴忽然想起来。
他可以去酒吧门口等着，等谢萦珠上班的时候和他好好谈谈。他现在没有什么找事的心思，迫切地想知道和谢萦珠有关的一切故事，想得发疯，像心口的旧疮忽然开始腐烂，让他又痛又痒。
对，只要他堵到了人，把所有事情都问清楚，那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补偿谢萦珠的方法。
应承宴被往事折磨得理智全无，热血一股脑地冲上头，昏头转向地从别墅区冲了出来，在一片昏沉的夜里冲上了斑马线。
下一秒，他听见了一道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整个人便腾空飞了起来，整个世界在眼中好像变成了慢动作。
他看见车灯亮起，看见有人慌张地从车上下来，看见别墅区的保安挥舞着防身棍，而后眼前再次归于一片黑暗。
头疼欲裂。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斜斜流下，有些渗进了眼角，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要死了吗？
可是他还没去问谢萦珠这一切的真相呢。
应承宴想用力从地上爬起来，可无数次撑起胳膊，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眼前倏地亮起白光，他以为是自己的努力终于感动了肾上腺素，连忙起身，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处陌生的客厅。
随后，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怒意：“谢萦珠，你怎么又在欺负你弟弟？你有一点做哥哥的样子吗？”
其实没有死
本章里的“娘”是为了塑造人物形象，并无歧视或者任何刻板印象[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第 58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