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人威慑住的应纾怔愣一瞬,渐渐露出心虚的表情,他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咳嗽几声,旋即毫不犹豫地把两个人往身前扯,惹得祁荀差点跌入景凝知的胸口。
只听应纾低着脑袋朗声威胁道:“我最后跟你们说一遍,待会用膳的时候,你们谁敢再多嘴挑事,我就用鞭子把你们一道捆起来,挂在国子监外面的歪脖子树上,到时候贴这么近,我看你们还怎么打。”
“我答应你。”祁荀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景凝知的脸,心底一阵厌恶。
景凝知亦翻着白眼附和道:“先放开。”
“行。”应纾轻笑一声松开手,他微微后仰看向倚靠在柱子上的杜衢,旋即把景凝知推给对方,“杜宁,你把他押过去。”
“又使唤我。”杜衢漫不经心地站直身子,缓缓走过来,学着应纾的样子把景凝知的衣领拎起来,“走罢,景大少爷。”
景凝知忙不迭拍开对方的手,满脸不可思议,“跟谁学的,我自己会走。”
无需多久,两个针锋相对的人就乖乖地坐在膳堂内,虽然他们相隔甚远,但弥漫在空气中的硝烟却从未散去。
祁荀安静地拿起筷箸,刚要夹起盘中的一片肉,但身后若隐若现的细细碎语,把他的注意力悉数吸引而去。
“半个月前,城郊就开始闹鬼,会把人抓走藏进洞里统统吃掉,据说那鬼还是个白衣女人,见过她的人无一幸免!”
听到这里,祁荀忍不住放下筷箸,捂嘴咳嗽起来,他笑得险些把嘴里的饭吐出来。
只听坐在他身侧的应纾忽然转身,朝交谈的几人说:“既然见过的人无一幸免,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她是个白衣女人?”
坐在后方的人瞬间哑口无言,他们默默埋下脑袋吃饭,再也不敢多言。
“你笑什么?”应纾用肩膀撞一下祁荀的手,他凑在其耳畔压低声音道:“城郊的事我之前也屡有耳闻,那里的确有些邪乎,还死过人,不如……我们今夜去一探究竟?”
“不去。”祁荀立刻收起脸上的表情。
应纾单手撑住下巴,指尖蘸水在桌上涂涂画画,“你整日不是钻研学习,就是做一些无聊的事情,你不会累么?”
“曾经更累。”祁荀漫不经心道。
“哎呀,你就去——”
应纾的话还没说完,祁荀便吃完饭径直离开,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待到酉时休沐后,祁荀拿着书箱迅速离开,直奔拾翠羽书斋,他要在今夜子时之前,把未算尽的账全部算完。
祁荀到书斋时,無疾刚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对方背着装药的箩筐,笑着挥手看向他,“祁公子,今夜书斋就交给你了,雁姐姐会在后半夜来代替你看守。”
“好。”祁荀点点头,往里面走。
他走进屋内,顺手放下书箱,然后熟练地把账簿抱在桌案边,提笔拨动算盘,在油灯的照亮下,一点一点添上数字。
待他终于把堆积成山的账簿处理完后,慢慢后仰伸几个懒腰,他抬头看向窗外,想着想着应该快到子时,估计再等待不久,雁南归就该来书斋让他离开了。
可良久过去,祁荀始终没有等到雁南归,他索性站起身往院子里走,作势在门口守着等待对方,毕竟他今夜若是再不归,明日不一定有精神去国子监上课。
但他刚走到院子,就看见大门上多出一道飘飞的白纸,纸上似乎还写有字。
祁荀微微拧眉,加快脚步走过去,掀下薄纸拿在手中,逐字阅读上面的内容,“子时城郊,携盒中物相见……雁南归。”
顿时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忙不迭环顾四周,自他来书斋的时候,没有看见门上贴着这张纸条,况且方才他一直留在书斋,窗扉正对大门,却从未见过有什么人进来,那么这贴在门上纸条究竟从何而来?
一时之间,祁荀有些犹豫,他到底是该对这张纸条视而不见,还是挺而走险,按照纸条上面的内容去做?
可白日的时候他才听到有人说,城郊之外有女鬼横行,尽管这种传闻完全不可信,但死过人的确能证明,那里有危险。
他原本想选择前者,可他无意间瞥见纸条背面还有字,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
祁荀,你敢不来就给老娘在书斋等死。
他的脸慢慢抽搐,脸色变得不太好,雁南归这段话分明就是**裸的威胁。
不得已之下,他不得不收起纸条,转身回到屋内四处翻找,寻遍书架角落,可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纸条上面写的木盒子。
就在他扶住脑袋一筹莫展时,他忽然想起昨日在账簿房的暗道中见过的桦木红盒。
他半信半疑地打开暗道,小心谨慎地摸索下去,当他拿到桦木红盒时,心一横,把书箱里的东西拿出来,盒子稳稳地藏进书箱里,旋即快速朝城郊的方向奔去。
深夜子时的城郊,陷没于隐秘的黑色之中,苍穹之上不见稀疏的星与月,被灰蒙蒙的雾萦绕包裹,徒增几分神秘。
祁荀走到城郊外后,他忍不住攥紧书箱,因为他完全不知道雁南归在哪里等自己,他迷茫地望着眼前深不见光的密林,心中的犹豫与懊恼如潮水般涌出。
他放缓脚步,往里面慢慢走去。
许是城郊跟乱葬岗相隔很近,导致不远处时常能看见幽幽鬼火在半空漂浮。
走夜路对于祁荀而言,早已习以为常,曾经他总会因为赶不及从平顺镇回家,导致走夜路的时间比较长,但曾经的经历放到现在,总不至于让他因为害怕而放慢速度。
祁荀提着烛灯,盯住脚下的泥泞道路,稳步前行,周遭一片黑暗。
彼时一阵鸟惊声让他下意识抬眼,看向被枝桠掩盖住的穹顶,黑漆漆的,让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埋伏在脚下的石头。
他踩上石头的刹那,泥地忽然打滑,可他来不及站稳脚步,却不料一只手忽然将他推倒,让他顺势滚下山坡,手中脱落的书箱一角也不幸砸在他的额头,流出汩汩鲜血。
祁荀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面,衣摆被树枝划破,甚至还有半截布料挂在枝桠上。
他本能地伸手去摸索手边的桦木红盒,将其抱在怀里,然后他忍着疼痛从地上坐起来,用手捂住被枝桠刺穿的腿。
“嘶……”祁荀有些恍惚,他无助地仰观周围,漆黑一片,骇人的可怕。
仿佛他又回到十岁的雨夜,他从平顺镇给弟弟买完桂花糖,在连夜赶回家的途中不慎从悬崖滑下去,落在半山腰的枝桠间。
虽然他后来用尽全力,在黎明之前回到家中,可他得到的却是弟弟被掳走的噩耗。他恰好也因为被困山林,在此之中渡过一夜,才有幸避免被官兵带走的结局。
“沙啦啦——”一阵树叶被卷走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东西砸地的声音随之出现。
彼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只听其在上方喊道:“景丹,你怎么样?”
祁荀皱着眉头看向倒在身侧的人,对方挣扎着站起身,攥紧拳头,低骂几句。
祁荀顿时生出力量,他迅速拔出腿上的枝桠,用撕碎的衣袖包住伤口,然后绑紧。
“你是谁?”黑暗中响起景凝知的声音,对方继续狐疑道:“……祁荀?”
他强撑着站起来,与正在掸去身上灰尘的人相视几瞬,对方当即别开脸,启唇冷声道:“白日的时候,你不是说不来么?”
祁荀没有开口,他抹掉头上流下来的血水,脑袋有些发晕,嘴里弥漫着腥甜味。
他抱着桦木红盒作势转身离去,没想到身后响起窸窸窣窣声,景凝知突然启唇叫住他,“你受伤了,还要去哪?”
“刚才是你推的我?”祁荀的声音有些虚弱,他顿住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
景凝知如是道:“你脑子被摔坏了?我和应遇恩他们才来,况且我倒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毫无底线,做不可为的蠢事。”
祁荀不再理会对方,他一瘸一拐地往前,可刚走两步,却听到身后响起应纾不可思议的声音,“祁荀,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腿有伤。”杜衢轻佻地补充道。
与此同时,密林中响起异动,皎洁的月光缓缓洒下来,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不远处的四处游荡的白衣女人身上。
一股阴森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还真有鬼……”杜衢不禁往应纾和景凝知的身后缩几下,把脑袋藏起来。
烟雾弥漫挡住几人的视线,祁荀慢吞吞地看向白衣女人驻足的方向,但在眨眼间,对方长发披散的头颅忽然断裂,掉落在地。
血淋淋的脖颈冒出鲜血,惹得几人连连往后退,就连应纾也睁大双眼,立刻伸手握住腰间的长鞭,时刻准备应对接下来的事。
祁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后的人不停呼唤他快些后退,但他面对如此熟悉的画面,心中有股强烈的预感,眼前这个令人害怕的白衣女人,就是引诱他来此的雁南归。
思及至此,他毫不犹豫抬脚追上去,即使他行动不便,他也要追上去找对方质问清楚,方才为何要贸然将他推下去,又为何要让他带着桦木红盒来到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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