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刚过,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马夫的声音响起:“公子,我们到了,不过,今天进城的人格外多,前面几里路都是排队进城的人。”
楚栖梧从马车窗户探头出去,比进京的人数还多,连绵不绝,看来得且等着了。楚栖梧跳下了马车,跟着马车慢慢移动,活动活动筋骨。
在楚栖梧前面排队的马车,后面跟着一个丫鬟和小厮,正在闲聊。
“你说我们今天能进城吗?”丫鬟用手在眉毛上挡着,向前方的队伍望去。
小厮掂了掂脚:“我看够呛。”
楚栖梧看了看队伍坐上了马车。拿出了包袱里的【华阳县志】,盯着泛黄微卷的书面出神,摇摇晃晃的马车让楚栖梧昏昏欲睡。
崔姑姑出了宫,身边再无宫人伺候。楚栖梧十岁生辰,这天她特别想念母妃和崔姑姑,便爬到皇宫里最大的一棵树上,向远方眺望。可是,一眼望去,全是鎏金颜色的屋脊神兽,看不见边。
楚栖梧坐在树上大哭了起来,树下传来一阵厉喝声:“谁在那里?”
吓得楚栖梧停止哭声,人却一抽一抽的耸着肩停不下“我,我是公主,我是公主。”
“公主?”那人命道:“危险,快下来。”
楚栖梧哭到没有力气,被这么一吓,根本动不了:“我腿发软。”
一个墨色的身影爬到了楚栖梧的身边,来人看起来比楚栖梧大个五六岁,手里拿着的剑比楚栖梧的个头还高半截,板着个脸:“公主,下去吧。”
“你是谁?”楚栖梧看了看他身着一身黑衣,没有半点纹饰,“侍卫?”
“公主为何哭?”他答道。
“我想看看外面,可是看不到。”楚栖梧脸蛋上的泪水还未干。“我想母亲,姑姑。我一个人在皇宫里,我,我,我一个人……”说完,原本停止的眼泪,又喷涌而出。
身边的人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坐在一旁,跟大树融为了一体。
等楚栖梧哭好了,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睁都睁不开,半眯着被扶下了树,送回了宫里。楚栖梧醒来的时候,床头放着一本书【华阳县志】。
楚栖梧躺床上随手翻看着,书里的苍唐二十九洲风物地理,人物史事让她暂时忘了伤心。没过多久,青竹就来到了身边。
“青竹!”楚栖梧睁开眼睛,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青竹,青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楚栖梧算了算行程,勉强能赶得上。
摇摇晃晃的马车走走停停,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终于进了通洲城。通洲城内房屋道路都不及京内,但是,街上的行人却只多不少。
天色已晚,楚栖梧想找个客栈安顿下来,走了几家都已客满。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终于落了脚。
楚栖梧忍不住问:“掌柜的,通洲城内今日人也太多了点吧?客栈都没有空房。”
“公子是路过的吧。”掌柜拨算珠的手停住,看了看楚栖梧:“张天师的徒弟黄天师,三天前来到了通洲城,只待七日,听闻了这消息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你再晚来一步,小店也满房了。”
“张天师?”楚栖梧在宫里听过这个名讳,好像给父皇炼丹药的人就是姓张。
“对的,御用张天师。”掌柜瞧了瞧身前的两人道:“本店就一间客房了,随从不介意的话可以睡柴房临时改出来的通铺,公子你看?”
“小的不介意的”车夫在旁边道。
“那麻烦掌柜了,再给我们准备点热水和吃食。”楚栖梧付了银子。
车夫拱手谢过。
店小二带楚栖梧上了楼,推开房门,包袱甩床尾,自己躺下了,窗外楼下街道上人声鼎沸,说话声、笑声、叫卖声;让楚栖梧的耳朵嗡嗡作响。
楚栖梧双手枕在脑后,眼神盯着房梁。
张天师反正没见过,他的徒弟更没听说过。看这阵仗,此人应该不是骗子冒充的吧。
“嘭嘭嘭…公子,你的吃食和热水来了。”房门被小二敲响。
“进来吧。”楚栖梧坐了起来。
小二上了吃食他热水准备告退,楚栖梧叫住了他。
“劳驾问问,你们府令在何处?”
“府令在隔街的街头,不远,不过客官有何事?需要跑腿的话,小的可以代劳。”小二答道。
“那他作风为人如何。”楚栖梧接着问。
“这,这,小人不知如何回答,小人没有见过,不过,街上都传府令刘大人对百姓都是笑呵呵的。”小二拎起地上的木桶:“客官要是没有别的事,小的先退下了。”
楚栖梧点了点头。
桌上放着两个烧饼夹肉,一碗汤,还有一碟没有见过的糕点。楚栖梧拿起筷子夹了块放嘴里,山药枣泥芝麻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吃得她眯起了眼睛。
吃完了小二来收拾碗碟时,楚栖梧又让他准备了笔墨纸砚送上来。
事毕,躺下睡了。
晚上吃得香,睡得好,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楚栖梧看见车夫驾着马车在客栈门口等自己,便上了马车,让车夫去通洲府衙。
等了半个时辰,
通洲府衙的门才缓缓打开,出来几个焉不拉几的带刀衙役,晃晃悠悠的站在门口两边。
楚栖梧上前禀报,让衙役通传。
“你是谁,找府令何事?”衙役翻着还没睡醒的眼睛。
楚栖梧舔了舔嘴皮:“在下,在下林十三,京城来的,跟府令有要事相商。”
“京城来的?京城来的也得懂规矩。”衙役摊开手掌向楚栖梧伸来。
“规矩,什么规矩?”楚栖梧茫然。
衙役见她表情,双手抚上了额头:“没出过门?”右手三根手指并拢,动了动。
楚栖梧解下了腰间的钱袋子,拿了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等着。”衙役进了门。
不多时,衙役出来:“府令去了都仙观拜访黄大师了。"
楚栖梧拱手道谢,下台阶对车夫说:“去都仙观。”
都仙观,观外观内全是攒动的人头。
人太多了,怎么找?楚栖梧思索着,抬脚去了观外停轿子马车的偏角。
边走边打量,在一顶官轿前停住了脚步。低头在腰间的钱袋里摸出了半串铜钱,捏在手里,向轿子后面靠墙跟,蹲着的几个轿夫走去。
“在下打听一下,这是通洲府令刘大人的轿子吗?”楚栖梧说道。
几个轿夫没有开口,望着楚栖梧打量起来。
楚栖梧连忙塞上铜钱:“几位喝个茶。”
轿夫掂了掂手里的分量:“是刘大人轿子,你有何事?”
楚栖梧摇了摇头,走开了,身后几人窃窃私语的分着铜钱。
戌时,楚栖梧在远处的树下看见刘大人的轿夫动了,立即回了马车,让车夫跟了上去。轿子并未进城,去了郊外的一处别院,刘大人刚从轿子里出来就听见。
“刘大人,留步。”楚栖梧站在马车上大声喊道后,跳下了马车,快步走到了刘大人跟前。
“刘大人。”楚栖梧拱了拱手。
刘大人看了看眼前一身素衣的麦色男子,怒道:“你是何人?跟我到这里来是何目的?”
“刘大人,我是来帮你的。”楚栖梧道。
刘大人望了望院子,面露疑色。
楚栖梧赶忙道:“此处是何地,在下不关心,也不会放在心上,在下要说的是京中流民之事。“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刘大人身边的随从接了过去,双手奉上。
片刻后,刘大人开了口:“本官知道了。”
“在下替蜀中百姓先行谢过刘大人了。”楚栖梧行礼告退。
刘大人望着走远的马车,把手上的纸放在随从的灯笼里,点燃,扔在了地上,纸化为灰烬,转身进了屋。
楚栖梧在通洲府客栈里住了下来,每日让车夫去城门口打听,自己在房里列着一个清单,划了又写,写了又划。
到第四日午时,车夫回客栈说大批流民在城门口登记造册,被衙役领去了城西郊区的村里安置。
楚栖梧点了点头,让车夫吃饭歇脚。自己回房间里重新誊写了一遍这几天写的清单。
午饭过后,去了街上照着清单买齐,让车夫去城西。
到城西郊区时,流民都在开始做饭了,说是做饭,但一粒米也没有,全是水煮着不知名的野菜。
马车停在修建了半拉草棚房中间的空地上,大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纷纷侧头望了过来。
楚栖梧朝大家招了招手,大人一个都没有动,小孩子倒是撒欢跑了过来。楚栖梧蹲下对他们说:“回去叫爹娘来领粮食,不要钱的,你们太小了,还拿不动。”
“有粮食,不要钱……”一群小孩一哄而散,边跑边喊。
第一个朝马车走来的是拄着拐的年轻妇人:“也不怕公子笑话,孩子他爹已经饿死了,现在孩子也快饿死了。我厚着脸皮来问问,真的是免费的领粮食?”
楚栖梧说不出话,让车夫拿了一袋粮食递给了她。她有些拿不稳,粮食袋子掉在了地上。楚栖梧让车夫拿着粮食送她过去。
远处的人们见状,三三两两的慢慢的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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