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芜泪是真的很想箫玥杉纳妃，在三日后的朝廷上，她主动提出带兵去灭了五皇子。
箫玥杉想也没想就回拒了。
芜泪却锲而不舍的进谏，还慢条斯理的说:“如今我们兵甲已足，而五皇子已陷入山穷水尽的地步，此时进攻，定能旗开得胜，若是拖的久了，怕是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一大半的大臣也都附和了她的话。
箫玥杉坐在大殿之上，直直的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人，脸色苍白，却站的笔直如青松，眸子清澈明亮，但是不带一丝感情。
箫玥杉突然间想到了自己看过的一本书，那书上说左眼有泪痣的人，大多心性凉薄，她原先是不信的，可现下她信了。
芜泪真的很无情。
“你当真要去？”
“是。”
箫玥杉笑了，眼里微红，“好，朕允了。”
芜泪当天便带着大军走了。
一个月后，芜泪凯旋归来。
当天，箫玥杉为芜泪办了一个庆功宴，很盛大，可惜两个当事人都不在。
她们在箫玥杉的寝宫里。
此刻周围很安静，所有的宫人都被摒退了，只有芜泪和箫玥杉两个人，以及她们面前的一桌酒菜。
“多谢先生替朕平定了天下，不知先生想要什么奖励？”
箫玥杉笑吟吟的，仿佛已经忘了一个月以前的不愉快。
芜泪看着眼前的人，肌肤似雪，眉眼如月，精致的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出几分媚色。
她垂眸，说:“臣无所求。”
“可我有想要的东西。”
箫玥杉一下贴了过去，勾着她的脖子，凑在她耳边，低语着:“我想要先生。”
这声音，七分妩媚三分清纯，像是小孩子任性的索求，又像是夜半妖精勾人的絮语。
芜泪僵住了，一时之间竟忘了推开她。
箫玥杉其实心里也是忐忑的，毕竟某位先生冷面无情的性子她是极为了解的，不过现在她没有推开自己，是不是就代表她接受了？
这样想着，箫玥杉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直接捧着芜泪的脸就亲了下去。
芜泪这下是彻底回神了，一把推开她，站起来，冷眼看着箫玥杉，质问道:“陛下这是作甚？”
芜泪力度并不小，是以箫玥杉摔的很疼，可她对上芜泪冷冷的目光后，眼里的泪水又给憋了回去，一下站起来，冲着芜泪大声说:“你既然知道我是皇帝，就该知道这天底下我最大，这万里江山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芜泪看着她，冷笑道:“你都已经有万里江山，要我没我不都是一样的，陛下……”
“那我不要这天下，”箫玥杉打断她的话，“我不要这天下，我只要你。”
芜泪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陛下慎言。”
箫玥杉笑了:“你说过，在该争的时候就要争。”
芜泪淡淡的道:“可前提是，这东西必须是你的，不然无论你如何争，都是没有用的。”
“先生，你曾说过，若是忍无可忍，那便无需再忍，若是伤我太深，那便悉数归还，若是痛到极致，那便割舍一切，可是先生，伤我的人是你，我恨的人也是你，最不能忍受的人还是你，”箫玥杉看着她，眼里有泪，“但我做不到将这些统统还给你，更做不到将这一切都给舍掉。”
“先生，我该怎么办？”
芜泪静静的听完她的话，然后伸出手，轻轻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用最温柔的语气诉说着最残忍的话:“阿杉，既然这样，你就放我走吧。”
箫玥杉抓住她的手，连忙摇头，略带哭音的说:“不，我不要，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要你在我身边待着，一直待着，哪怕你不爱我，我也不要你离开我。”
芜泪抽回手，依旧是温柔的语气:“陛下忘了么？当初我下山，是为了保这天下太平，百姓和乐，现下这一切都实现了，我也该走了。”
“朕不许你走，朕是皇帝，你得听朕的话。”箫玥杉突然变了语气，看似霸道，其实就像个撒泼的小孩子罢了。
芜泪摇摇头:“陛下先前不是说过要允我一件事么？我什么也不要，只求陛下能放我走。”
箫玥杉脸色变了变，说:“其余的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你换个条件吧。”
“陛下，君无戏言。”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不许走，不许离开朕半步。”
都开始使小性子了，果真还是个孩子啊。
芜泪对于她的行为有些无奈，但也没办法，只得换了个要求:“陈阁老的长子今年二十有一，才学品德相貌皆为上等，你要我留下也行，那就请陛下立他为皇夫吧。”
箫玥杉怔怔的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芜泪的表情告诉她这是真的。
她是真的希望自己跟别人成亲。
“先生说的可是肺腑之言？”
芜泪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句句属实。”
箫玥杉突然就笑了:“好啊，那你就择个好日子吧。”
“臣遵旨。”
芜泪行礼退下。
走出寝宫时，她听见了身后箫玥杉摔东西的声音，可她的脚步并未停，反而加快了。
日子定在三天以后，彼时皇宫里里外外都很热闹，满目的红色，仿佛把这世间所有的红色都挪到了这儿来，红的简直是怵目惊心。
许是因为箫玥杉成亲，芜泪作为先生很欣慰吧，她竟也穿了件红色的袍子，不同于寻常的红袍，她穿的那件颜色极暗，袖口绣着朵玉兰花，十分生动，长发用红绳束在一起，挽了个奇怪的发髻，素来不施粉黛的脸竟也竟也描了层淡妆。
一般的女子嫁人，都是要盖着红盖头的，但箫玥杉毕竟是皇帝，陈家公子算是个入赘的，是以她就没有盖红盖头。
这国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如果成亲之日有先生在场的话，须得在拜堂之前敬先生一杯酒，以示尊敬。
箫玥杉虽说是皇帝，但这个规矩也不得遵守，毕竟她不想被百姓戳脊梁骨，哪怕她很不愿意。
“先生，请。”箫玥杉毕恭毕敬的将一杯酒端到芜泪面前。
芜泪不喜欢喝酒，而且听大师姐和二师姐说，她的酒量似乎很浅，于是箫玥杉便准备给她递给眼神，让她意思一下就行了，可当她抬头时，却发现芜泪手里的酒杯已经滴酒不剩了。
她放下酒杯，眼里有些许浅浅的笑意，苍白的脸颊也因喝酒而显出几分红润:“陛下，愿你日后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箫玥杉心说我要是如意的话，娶的人就不会是那个陈书呆子，而是先生你了。
虽然心里不高兴，但箫玥杉还是露出了笑容:“多谢先生吉言。”
箫玥杉不喜欢陈公子这事，陈公子是知道的，因此新婚之夜，陈公子主动提出去偏房睡。
箫玥杉也没拒绝，挥手示意他退下，等他离开后，箫玥杉便从床底摸出了一坛酒，笑吟吟的朝着芜泪的寝宫走去。
老太监跟她说，像芜泪这样的人，就是虚伪至极的人，先灌醉然后上了，就一切都好说了。
一般这个时候，芜泪都在书房处理公文，是以箫玥杉抱着酒径直去了书房。
远远看着书房亮着灯，可推门而入，里头却空无一人，唯有书案上的那张白纸被风吹的簌簌作响。
箫玥杉心里一慌，急忙走过去。
纸上是芜泪清秀的字迹，不算多，但是读来让人痛彻心扉。
“阿杉，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了。”
箫玥杉愣愣的看着白纸上的纸，手中的酒坛落在地上也没有发觉。
现下是仲夏，明明很热，箫玥杉却觉得很冷，眼前一片模糊，那纸上的字，她都认识，可现在看着却觉得很陌生，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给罩住了，使她无法思考，脑中唯有一句话:先生不要我了。
她很想哭，但无论如何都流不出眼泪来，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一把小刀，一寸一寸的割着她的心，一点一点的绞着她的肉。
她好像快死了。
“陛下。”
老太监提着盏灯笼走进来，步履很慢，仿佛走过了岁月的年轮，沧桑而又腐朽。
“你都知道？”箫玥杉呆呆的问。
老太监走到她跟前，缓缓的点头:“知道，芜泪姑娘是老奴送出宫的。”
“为什么？”箫玥杉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为什么，你明知她是我的命，你还要将她送走，你想让我死么？”
老太监任由她掐着，也不反抗，但同时什么也没有说。
箫玥杉突然就泄气了，松开手，喃喃地问:“这是她的主意？”
老太监脸色发青，咳嗽了几声后才说:“是。而且她还让您不要去找她，说是如果时机到了，自然会见面的。”
箫玥杉突然向后退一步，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自语着:“时机，什么时机？她压根就是恨我，不想见我的……”
“陛下。”
老太监皱眉，想说些什么，却又见箫玥杉冲他摆摆手，无力的说:“你走吧，让朕一个人静静。”
“是。”
老太监叹口气，提着灯笼走了。
——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此刻，那绵绵的江水上飘着一叶孤零零的小舟，舟上坐着一个人，正是那箫玥杉一直喜欢的芜泪。
芜泪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生骗过不少人，做过不少坏事，可她最对不起的人，还要数那箫玥杉，她的阿杉了。
她其实并不叫芜泪而是叫巫耒，是巫族的少主。
巫族之人的血的确是可以治百病，解百毒，但什么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就是假的，而且还有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一旦用自己的血救了人，巫族的那个人就必死无疑，区别只在于早晚罢了。
是以两年前，当芜泪用自己的血救了箫玥杉时，她的寿命就进入了倒数。
芜泪对于先帝传位与箫玥杉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先帝有多喜欢箫玥杉的母亲，可是先帝又不能流露出对她的喜欢，因为那会害了她。
当年巫族被灭门时，先帝救下了她，同时也给她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在未来的一天里，保护她的女儿箫玥杉平安长大。
她应下了。
但这并不是她用自己的血救箫玥杉的理由，至于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她原先不清楚，直到现在才知道。
她喜欢箫玥杉，她喜欢那个会软软的叫她“先生”，胆小怕黑却又霸道任性的箫玥杉。
是以她本来不准备下山的，可为了小家伙不被人欺负，她还是下山了。
她想着，就在死之前，最后帮小家伙一把吧。
让小家伙娶陈公子，这并不是她所愿的，可是没办法，小家伙命太阴，需要用男子的阳命来压着，要不然就活不过二十岁，她不想小家伙死，于是只能让她娶了陈家公子。
不过没关系，她跟小家伙成亲在前，就算日后两人死了，到地府里也会团聚的。
对了，小家伙怕是还不知道吧，巫族之人成亲，是不用拜堂的，只需要一口气喝光对方递过来的酒，再说上几句祝福的话就行了。
是以那日，当她穿着巫族的喜服，喝光小家伙递过来的酒时，才会笑的，不过小家伙大概误会了。
但是没关系，她会在下面等她，到时候在跟她解释。
芜泪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微微一笑，吐出一口血。
血落在水里，红的如朱砂一般。小家伙，你来的不要太早，可也别让我等太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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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云乃是堂堂大将军的独女，本该是嫁一个有才有貌有权有钱的风云人物的，可奈何老皇帝为了给他的傻子女儿冲喜，在她父亲死后逼她嫁了。
于是，她真正嫁的是一个胆小怕事没钱没权的傻子公主。
算了，看着小傻子长得不错的份上，她就认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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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过泪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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