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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入骨画相思

待沈流云应付完皇帝,赶到皇宫的后花园时,三公主迟默已经落水了。

边上只站着七公主和八皇子,没有任何宫人,见着她来,原本笑的很欢的人立马敛了笑容,规规矩矩的向她行礼:“三嫂。”

沈流云没看他们,只是纵身跳进湖里,将湖里的那个小可怜捞上来。

上岸时,太医已经赶到了,沈流云先将迟默交给太医,让他带去医治,然后才转头看向七公主和八皇子,质问道:“怎么回事?”

她身上已经打湿了,浅青色的裙子贴着如玉的肌肤,显出窈窕而纤细的身姿,水珠顺着乌黑的发丝落在地上,如同墨汁点宣纸般轻缓,她整个人也的确像是一幅画,沉稳静穆,古韵天成。

八皇子是皇帝最小的孩子,今年才将将十二岁,可是却早已沾染了色.欲,此刻,他看着沈流云的眼神便是充满了污秽的。

沈流云不由敛眉,这位皇子可真是有辱皇家的脸面啊。

七公主年芳十四,对于身边的这位弟弟可是很嫌弃的,尤其是发觉他看沈流云看痴之后,那嫌弃就更大了,可是她不能显露出来,毕竟她得回答沈流云的问题:“三嫂有所不知,先前我们和三姐在湖边赏花,她突然间看到花上立了一只蜻蜓,便嚷着要下去抓,我和小八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就跳下去了。”

胡扯,全是胡扯!且不说小傻子压根儿就不喜欢蜻蜓,就说你们在湖边赏花,怎么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而且小傻子落水之后,你们怎么没喊人呢?如果不是因为她从宫女初三口中听出了不对,小傻子今日怕是会把命撂在这儿。

三公主的生母是先皇后,七公主的生母是荣妃,当初两人斗了一场,容妃打败,被赐了死,虽说她当时未满月,但这件事也从别人口中听说了,杀母之仇岂有不恨的?所以在先皇后死后,这恨意就转到了小傻子的身上,也难怪也有今日这一出。

不过,沈流云理解归理解,要原谅她,却是不可能的,于是她说:“此事我会禀明父皇的,你这套说辞,还是留着给父皇听吧。”

她说完这一句就走了,毕竟她得去看看小傻子怎么样了,可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他俩的身上。

沈流云是沈将军的独女,就算是沈将军一年前去世了,她也该是嫁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而不是嫁个憨憨傻傻的公主。

可是先皇后在世时,一个和尚对她说迟默八字忒轻了,如果不嫁一个阳时出生的同岁人,就一定活不过二十岁的。

先皇后本来是不信的,可小傻子九岁那年落了水,醒来后便由最聪明的孩子变成了痴傻之人,虽然后头查明真相,这是人为的,可先皇后还是相信了和尚的话,临死前紧紧拉着皇帝的手,让他一定要把这事儿办好,先皇后本就是皇帝最爱的女人,再加上心中有愧,便是应下了,于是,就有了半年前的那场惹人议论的婚事。

等沈流云回到“墨痕宫”时,小傻子已经醒了,正抱着个被子坐在床上发呆,见到她,便立即掀开被子跑过来,伸出双手要她抱,口中痴痴的唤着:“阿云。”

沈流云没看她,也没抱她,径直走到衣柜边,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而后她回过头,却见那傻子仍然赤足站在原地,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莫不是先前的动作伤了她的心?

可小傻子有哪儿来的心呢?她若真的有心的话,就会知道自己刚刚不抱她,只是因为自己浑身湿透了,怕过了寒气给她。

沈流云坐在床边,冲她挥挥手,道一句:“你过来。”

迟默光着脚跑到她面前,看着她,眼里红红的,仿佛小一秒就要哭出来。

沈流云可没管她的样子,冷冷的发问:“今日为何要同他们出去?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同她们来往么,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丢了你么?”

一听要丢了她,小傻子急了,连忙扯着她衣袖,磕磕巴巴的说:“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在屋里等你,可你许久不来…我害怕…然后小七和小八来了,她们说你被父皇罚了,还说要带我去找父皇救你……我,我这才跟他们走的,我不是有意的,你不要丢了我,我下回一定听你的话……”

小傻子说着说着就哭了。

沈将军手下有一群沈家军,只有持虎符的人调动,可是自从沈将军死后,虎符便下落不明,而身为他唯一的女儿,虎符在沈流云手里的机率便极大,是以当初要她嫁给迟默除了冲喜,还有为了控制她的缘故。

只可惜虎符并不在她手里,皇帝问了好几次,但仍是不相信她,只觉得她是在装傻,于是今日便寻了个由头,罚她在御书房外跪了一个时辰,但万万想不到,这小傻子竟会关心自己。

沈流云心中微动,沈家人丁单薄,自从父亲死后,就在也没人关心过她了。

她伸手轻轻为小傻子擦干眼泪,软着语气说:“阿默乖,我不会丢了你的,别哭了。”

“真的么?”小傻子愣愣的看着她。

小傻子虽然傻,但这副皮囊却生得好极了,冰肌玉骨,眉眼清俊,身姿单薄而高挑,一头青丝如今披散在身后,些许调皮的落在肩头,清澈的眸子里还略微带着几分湿意,如小鹿一般,懵懵懂懂,却又呆傻可爱。

沈流云一时这间看痴了。

过了许久,她回过神,却发现迟默还光着脚踩在地上,心里不由懊恼起来,起身将她抱到床上,用被子将她裹好。

小傻子躺好后又问她:“你还会丢了我么?”

倒真是个执着的小傻子。

沈流云无奈的笑笑,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不会,永远不会。”

小傻子于是傻傻的笑了。

突然有了一阵敲门声。

沈流云去开门,发现门外是初三,她正端着一碗药。

“奴婢见过三皇妃。”

“有事?”

初三是小傻子得贴身宫女,她在进宫前就将沈府的人都遣散了,包括自己的贴身丫鬟,因为这宫里是会吃人的地儿,她舍不得让她们被吃掉,是以这宫里没有一个是她的人,不过初三是先皇后专门留下来照顾小傻子的人,倒还算是可靠。

“奴婢是来给公主送药的。”

沈流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药,黑乎乎的,飘散着苦涩的味道,她伸手去接,“我来喂她吧。”

初三没有反对,将手里的药给她后,就行礼离开了。

“阿默,喝药了。”

迟默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当即便把被子拉上来裹住头,大声说:“我不吃药,药很苦的,阿云让我吃药,坏。”

沈流云有些无奈,先前还可怜兮兮的求她不要离开你,如今就因为她让你喝药,你就恨上她了么?小傻子,你变得可真快啊。

她将迟默的被子扯下来,耐着性子哄骗道:“你又不曾吃过,你怎么知道是苦的呢?其实这药是甜的,就跟冰糖葫芦一样甜。”

“真的么?”

“我从不骗人。”

其实这药一看就知道是苦的,而且是极苦的,可迟默是傻子,分辨不出来啊,所以她乖乖的接过药喝了一口。

然后,她哭了,将手中的药碗塞给沈流云,泪眼朦胧的质问她:“你骗我,药很苦的,根本就不甜,阿云是大坏蛋,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沈流云拼命压着上翘的嘴角,继续哄骗她说:“我没有骗你,这药是甜的,但是你喝药的方式不对,所以尝着是苦的。”

小傻子果然上当了,擦擦眼泪说:“那要怎么喝?”

沈流云轻轻一笑,低头抿了一口药,凑到迟默身边,嘴对嘴的喂了过去。

小傻子呆住了,下意识将口中的药咽了下去,然后问道:“阿云不是说过,嘴对嘴的应当是一男一女么,我们都是女的,怎么可以这样呢?”

沈流云在还没嫁给迟默之前,八皇子时常来找迟默,不仅给她灌输情爱之事,还给她看一些不健康的书,可惜小傻子傻得很,记下了内容,却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再后来,沈流云嫁过来发现了这事,也就让小傻子和八皇子断了来往。

犹记得新婚之夜,小傻子揭开她的盖头后就凑过来亲她,她当时吓了一跳,就问小傻子怎么回事,因为两个女子成亲,且其中一人是傻子,宫里的嬷嬷是不可能跟小傻子讲这些的。

小傻子低下头,死活不肯说。

她便是骗她说:“如今你我二人成了亲,我便是你的妻子。怎么?你连妻子都要瞒着么?”

小傻子便是老实交代了:“小八告诉我的,说是成亲之日,丈夫就该如此亲妻子的。”

她早先便听闻八皇子荒唐,却不曾想过他能荒唐到教小傻子这些。

“你错了,这么做的应当是一男一女,你我皆是女子,我是你的妻子,你也是我的妻子,如何能亲嘴呢?”

说完她又觉得可笑,她这么一本正经的跟小傻子解释这些做什么,她又听不懂,不过解释了也好,省得小傻子日后再亲自己。

不过时至今日,她有些后悔了。

看着小傻子清澈如水的目光,她面不改色的说:“这不是亲,这是喂药,你看,我这样把药喂给你,你可还是觉得苦?”

小傻子偏头想了一会儿,摇头说:“我不知道,先前没注意。”

沈流云勾勾嘴角,说:“那就再试一次吧。”

她抿了碗里最后一口药,贴着小傻子的嘴喂了过去,末了拿出丝巾为小傻子擦了擦嘴,问道:“怎样,甜吧?”

小傻子摇头,略带着哭腔说:“不甜,一点都不甜,很苦很苦的,阿云你骗我,你是大坏蛋,我不想理你了。”

她说着往床上一躺,转过身子背对着沈流云,还用被子把头捂了起来。

若是一般人遇见先前那种情况,是定会红着脸说甜的,可小傻子傻不愣登的,对这些事一窍不通,也就自然会如实说了。

沈流云扯了扯迟默的被子,可迟默拉的紧紧的,她虽然是将军的女儿,但并未练过武,力气也大不到哪儿去,是以那被子还纹丝不动的。

“阿默乖,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越苦,效果才越好么,我以后不骗你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么?”

过了许久,被子里才传出一道闷闷的声音:“阿云是骗子,我才不会原谅你呢。”

沈流云暗道自己或许真的太过分了,明知她是个小傻子,还这般戏弄于她,这回怕是真的生气了。

她想了想,起身出去了。

闷在被子里的感觉并不好受,所以没一会迟默就把头伸出来了,四处望望,并没有沈流云的影子。

她心里一慌,觉得沈流云是嫌自己太麻烦了,所以不要自己了。

这么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以至于沈流云提着食盒再回来时,看见的是某个小傻子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

“你怎么了?”

沈流云有点好奇,自己不过才出去一会儿,怎么小傻子就哭成这样了?该不会是撞到了头了吧?

听见沈流云的声音,迟默立马跑了过去,朝着沈流云伸出双手,“阿云。”

先前沈流云没抱她,现在呢?

她放下食盒,将小傻子一把搂进了怀里,“阿默怎么哭了?”

迟默将头靠在她肩上,怏怏地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沈流云之前为了让迟默听话,便是老对她说“我不要你了”“我要丢了你”这类的话,却没想过,会对小傻子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她沉默了一下,将小傻子抱的紧了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永远远陪着你的。”

“真的么?阿云不会骗我吧?”

“当然是真的啦,再说我几时骗过你?”

“就刚才。”

“……”

所以说小傻子就这点不好,忒实诚了。

沈流云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尴尬,便是换了一个话题:“我让御膳房给你做了一些你爱吃的糕点,快趁热尝尝吧。”

“好。”

小傻子乐了,松开沈流云,转身就要去拿糕点。

沈流云看着小傻子踩在地上的脚,皱了眉,这小傻子怎么就记不得穿鞋呢?

她无奈的叹口气,转身要给她拿鞋,却又改变主意了,回过身来坐在凳子上,将小傻子一把揽进怀里。

小傻子坐在她的腿上,有些局促和不安,软软的说:“阿云……”

“乖,就这样。”

左右被沈流云抱着很舒服,迟默就没有意见了,乖乖的坐在她腿上吃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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