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中,人们正悠闲地饮着茶,窗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唢呐声,一位灰衣男子向窗下看了看,原来是有人在娶亲。
他不禁感叹道:“这是何家娶妻啊?竟这般气派!”
小二看也不看,道:“还能是谁?自然是新科状元顾大人,一月前,他亲自向陛下讨的旨。”
男子问:“但不知娶得是哪家小姐?”
“还能是谁?”小二面露鄙夷,“自然是那个苏家三小姐。”
男子见小二这般表情,十分不解:“这苏三小姐配不上顾大人么?”
“当然配不上!”
小二见男子外地人打扮,想来是不清楚其中缘故的,左右眼下茶馆不忙,他也就与其细说起来:“这苏三小姐虽为苏大人嫡出,可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三年前去外祖家的路上,教土匪掳上了山整整三日,虽说教家人拿钱赎回来了,可指定是个破鞋了。她原先指腹为婚的李家公子,在那不久,便退了婚。”
他又叹一句:“也不知这状元郎是犯了什么傻,放着好好的公主不要,偏生要一个破鞋。”
苏榆端坐在床边,许是因为紧张,握着苹果的指尖隐隐发白,似是用力在捏苹果。
也不知过了过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随即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最后停在她面前,因为盖着盖头,她只看见一双流云靴。
很快,盖头被喜称挑开,苏榆微微抬头,顾行水的脸便映入眼帘。
烛火昏黄,公子如玉,眼前之人一袭红衣,肤白若雪,明润秀雅,清俊如兰。
顾行水看着眼前的人,女子素来清秀淡雅,此刻描了眉,细长的眉眼又不自觉添了几分妖艳。
她垂下眼眸,轻声道:“苏姑娘一日未进食,想必饿了吧?我吩咐下人做了些小菜,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苏榆看去,她身后的桌上果真摆着几碟小菜。
苏榆自然是饿了的,但是本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娘子进门头一晚是不能吃饭的,对夫家不好。便是有良心的夫家,也最多不过给上一两块点心。
这直接准备一桌子饭菜的,倒……倒是头一个。
苏榆迟疑道:“大人,这……这不妥。”
顾行水轻轻一笑,似乎明白她的顾虑,道:“没事的,你只管吃。”
既然这人都不在乎了,苏榆也就不再推辞,柔声道:“多谢大人。”
然而当苏榆坐到桌前,看清桌上的菜后,却愣了一下。
倒不是这些菜不合胃口,相反,这些全是她爱吃的,只是……这是巧合吗?
她不由看向顾行水。
顾行水正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烛火下,她的侧脸秀气极了。
虽然对于一个男子而言,用“秀气”二字不合适,可此情此景,于这人倒是极为妥帖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顾行水抬眸看来,眸色温柔如水:“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不是,”苏榆对上她的目光,有些局促,“大人,不,不一起吃吗?”
顾行水柔声道:“我先前在宴会上吃过了,眼下并不饿,你吃吧。”
既然如此,苏榆也不强求,沉默地吃起来,但是心里还是念着本朝的规矩,不敢多吃,三分饱时便停下了。
顾行水问道:“不再吃些么?”
苏榆摇头:“不了,妾身已饱。”
顾行水皱眉:”当真?”
“不敢欺骗大人。”
顾行水见她坦然的样子,轻轻一叹,不再劝了。
“既然吃好了,就让下人来收拾碗筷吧,夜深了,早些歇息,我还有几本书没看完,今夜就宿在书房了。”
顾行水一边说着,一遍起身离开了。
苏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苦涩地笑了一下。
苏榆其实并未失去清白,那些不过是百姓胡乱猜测的,她也懒得解释,反正说了也没人会信。
当年李公子退婚之时,苏榆都不难过,但眼下,那人的离去,她竟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摇了下头,原以为顾行水与外人不同,却原来,还是一样的,是她想太多了。
她轻叹一口气,刚站起来,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抱歉,书落下了。”
顾行水走进来,拿起忘在软榻上的书,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瞥到苏榆,愣了一下。
“你……你不开心?”
苏榆微微垂下眼帘:“没有,大人看错了。”
她往雕花木床走去,却被顾行水拉住。
顾行水轻轻一叹,道:“你误会了,我不与你同床,并非嫌弃你,而是因为……因为……”
她抿了下唇,似不知该怎么说,片刻后才缓缓道:“我……我是女子。”
苏榆惊讶的看向她。
顾行水松开她,弯眉笑了一下:“苏小姐不记得我了吗?”
她嗓子柔,这话听起来,竟有几分委屈。
苏榆仔细端详着她,烛火下,她眉眼如玉,眸子如星辰。
半晌,苏榆惊道:”是你?!”
那时她被土匪掳上山,在木牢中见到了另一个被抓的少女。当时那少女衣着破烂,灰头土脸,还发着烧,嘴里只一个劲嚷着冷。
苏榆心有不忍,于是走过去,脱掉外袍把少女裹住,然后搂在了怀里。
夜里少女清醒了些,睁眼瞧了瞧她,月光落在少女眼中,如天上的星子。
少女动了动嘴,似在说谢谢,但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少女很快又睡了过去,不过烧倒是退了。
就这样过了一夜,少女第二天被家人赎回,苏榆原以为不会再见,却不料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你怎么……”
“家中小弟病逝,但祖父的遗愿是希望家中出一个当官的,于是爹娘便让我顶替了弟弟,“顾行水顿了顿,“我先前没告诉你,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我怕你嫌弃。”
“我不嫌弃。”苏榆脱口而出,随后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红。
她沉默了一下,低着头不敢看顾行水,声音细小如蚊:“既然都是女子,那,那大人就在房里,歇,歇吧。”
顾行水定定地瞧着女子,忽而一笑:“好。”
三朝回门那天,户部出了问题,顾行水身为户部侍郎脱不了身,苏榆明白她的难处,主动道:“行水只管去忙公事就好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可是……”
苏榆笑道:“行水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苏家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不会出事的。”
然而到了苏家,她还是被刁难了。
苏榆生母死的早,苏父并不喜欢她,继母虽然早年为妾,却有两个比她大的女儿,还生下了苏父唯一的儿子。
苏家人在门口看见她独自一人回来后,便变了脸色。
苏父冷哼一声,直接甩袖往府内走。
继母李氏嘲讽道:”这人啊,虽然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也得瞧瞧这枝让不让你攀啊,别捡了两根鸡毛,就当自己是凤凰了。”
下人们笑起来。
苏榆面无表情的,李氏以前没少讥讽她,她早就习惯了。
李氏唯一好脸色的时候,是在赐婚的圣旨传到苏家的时候,不过眼下她见三朝回门这么重要的的日子顾行水都没来,便以为苏榆不受宠,于是就又恢复成了以前的那副嘴脸。
苏榆懒得和她争辩,越过她往里走。
身后传来李氏阴阳怪气的声音:“你们瞧瞧,这三小姐才嫁人没几天,就没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简直太不像话了。柳儿,槐儿,你们以后可不能学她。”
“是。”她的两个女儿应了声。
大概是因为苏家以为顾行水会来,所以准备的饭菜极为丰盛,不过如今只有苏榆一个人来,这饭桌上自然极为冷淡。
不过倒是有李氏时不时讥讽几句,她的两个女儿也附和着嘲讽苏榆。
苏榆没管她们,只当她们在放屁。
刚刚吃完饭,便有下人来报:“三姑爷来了。”
众人一愣,而后便看见那明润如玉的锦袍公子走进来。
顾行水笑着向苏父行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苏父对这位状元郎女婿倒是十分欢喜的,当即便笑着寒暄起来。
片刻过后,顾行水突然道:“小婿是来接夫人的,家中出了点事,需要夫人帮忙打理一二。”
苏榆早就不想在这儿待了,于是顺势同意。
“贤婿不再多留一会儿?”
顾行水笑道:“本来小婿自当多陪陪岳父大人的,只是今日户部有事,小婿需得去处理,还望岳父大人见谅,改日小婿必定登门拜访。”
苏父于是不留了。
顾行水牵着苏榆离开了苏家。
上了马车,苏榆忍不住问:“不是说很忙么,你怎么有空来了?”
顾行水道:“寻了位同僚暂时替我,待会还要回去的。”
苏榆闻言忙道:“那你快……”
“不急。”
顾行水莞尔一笑,自袖中取出一支簪子递过去:“送你的。”
这簪子是玉做的,白色为底,含着几分淡淡的青色,如同雨后的青山,簪头刻了朵梅花,虽然花纹简朴,却极为好看。
“谢谢,”苏榆笑了,却不接,而是微微低头,小声道,“行水替我戴上吧 。”
顾行水一愣:“你说什么?”
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虽然本国男子为女子戴发簪,是表心悦的意思,可她二人都是女子,自然是不做数的……并非所有人都像她那样,喜欢女子的。
“好 。”顾行水应了声,小心翼翼为她别上簪子。
苏榆耳尖突然红了起来,为免被发现,她强装镇定问:“行水为何要来苏府?”
“怕你受委屈,”顾行水说的坦然,“三朝回门若无夫婿,你定会被苏家人刁难的。”
所以哪怕再麻烦,她还是抽空来接她回家。
苏榆看她一眼,正想说什么,却听见车夫道:“大人,夫人,到了。”
顾行水揉了揉她的头,温柔道:“回家吧,今日不必等我用饭。”
苏榆脸上发烫,连忙下了马车。
她站在门口,望着马车离开,心里又突然多了几分惆怅。
行水待她太好了。
好得不真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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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当与卿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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