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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阏氏

如珠玛头晕脑胀,疼痛从她的脑袋裂开跳出来,血液像是火一样在身体各处燃烧,燃烧后剩了一把脆脆干干的骨头,一碰就化为齑粉,齑粉一样的骨灰重新组成了她这个身体形状的人,只有轻巧,只剩下轻巧。

如珠玛的视线模模糊糊,像是眼睛上粘着什么东西,她想擦干净,手却抬不起来,只好眯起眼睛去辨认,眼前的人穿着藏青色的长袍,裙摆像花一样展开,她招招手,抓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来的如珠玛的手臂。

如珠玛心想:是小阏氏啊——

对了,我是在追小阏氏,然后呢——

疼痛再次吞没了如珠玛,吞没了她刚刚跳出零星一点的理智,随后她就没法再继续往下思考了,她不知道身在哪里,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理智和眼神都只剩下蒙蒙的一片。她追着那个花一样裙摆,小阏氏转过身来,提着裙子的尾巴跑过她的身侧,像是母亲一样紧紧抱住了她。小阏氏的怀抱温暖而滚烫,烫得她几乎要脱下一层皮,炽热的温度让如珠玛遗忘了疼痛,只想要睡倒在这温暖的怀抱里似的。

“追上了啊,”如珠玛心想,“那就好。”

她放心地闭上眼,睡了下去。

小阏氏在给汗王做阏氏以前,是汗王最小儿子的心上人。那个年轻人俊朗又勇猛,像草原上的雄鹰。他的双手勇猛有力,能把瘦弱的小阏氏高高托起,抱在肩上叫她去捉草原上最凛冽的风。

两人早早定下婚约,感情极好。

就在两人即将成婚的半年前,草原上跑来一匹黑色的野马,黑色的马尾巴上系挂着一卷破草席,在后方随着扬起的马蹄被拖了一路潦草的烟尘。草席里面草草地卷着兵败的消息和汗王三个儿子的人头,人头赤目圆瞪着,随着草席散开咕噜噜地滚了一地,掉在了小阏氏的脚下。死去的眼睛里烧红了不甘,不肯瞑目地瞪视着人世,那个俊朗的年轻人看着她,用她从未看过的眼神。

成了亲的女人们抹着眼泪改了嫁,未成亲的少女被关在帐子里,春天过去、秋天过去,活着的人结下了新的姻亲。

只有小阏氏忘不掉。

父母离去了,兄长战死了,幼弟的眼睛也同样逐渐变得赤红,随着草原的大军浩浩荡荡挂着旗帜出发。小阏氏挣脱了族中的桎梏,从铁链中抽出了折断的脚,伤痕累累地冲进真容部里,做了汗王最小年纪的小阏氏。汗王比她的父亲还要年长,他不需要年轻的魂魄,也不贪恋漂亮的皮肤,他只是可怜她——

可怜人啊,魂魄仍然执迷不悟,长生天找啊找,找不到她。

小阏氏弯下身子,抱住怀中脸色潮红的女孩。她紧紧的闭着眼睛,急促地喘着气,看不到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变成了那种不太正常的红色,汗水渗过赤色的肌肤,在每一寸变得薄弱的地方密密爬上了红色的血丝。

旁边的阴影里伸出一只手,好奇地想要试探触碰那种薄亮的红色,小阏氏打掉了那只不安分的手,她瞪着伸手的人,紧抱着怀里的女孩。

刚才伸手的男人撇撇嘴,替自己辩解道:“只是好奇,没有恶意。”

“难不成那个传言是真的吗?真容部明面上抵制莹草石,私下却偷偷服食草粉,才有了抵抗性。”男人看着安静的如珠玛,除了变得通红以外,她竟没有表现出其他不适,只是睡着了,“她一下子吃进了这么多的草石,竟然没疯,只是睡着了”

几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劲装,把紧抱着如珠玛的小阏氏围在中间,他们刚才还以为如珠玛会重新醒过来,没想到只是迷瞪了一下,一行人越过这个小插曲继续往前走。走在小阏氏身旁的男人见小阏氏仍然用那种眼神瞪着他,好笑地说:“阿姐,做什么一直瞪着我。抱得那么紧,像是爱她一样,我还以为刚才给她喂药的不是你呢!”

小阏氏垂下眼睛,说不好是难过还是愧疚多一些,她一瘸一拐地走在靠后的地方,怀里还抱着个半大的女孩,速度竟也不见慢。她说:“......她对我很好。”

如珠玛是汗王第五个儿子最小的女儿,汗王七个儿子,没一个活下来的。她的父母同样留在了大平草原上。

汗王可怜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如珠玛可怜她,所以紧紧抱着她。

小阏氏在真容部里安静得像一个隐形人,她身份尴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阏氏,没有阏氏的权力和威望,不爱和人打交道。如珠玛的父母离家时如珠玛还是个没满周岁的孩子,只会‘呱呱’地哭着,便溺淹着她的裤子裙子,混乱的王帐内没人有闲心注意到小婴儿的不适。大阏氏年纪大了,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一块一块地腐烂死去,她死死地瞪着眼睛,手里攀着刀,没有再看顾一个孩子的闲心。呱呱哭着的孩子不知道被谁不耐烦地随手放下,放到了小阏氏的手边。

孩子不懂看大人的眼色,只会哭,她难过地挣扎了两下,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往前爬了几步,然后‘啪嗒’一声,她被什么东西绊倒,彻底倒下来,把自己当成兜子,整个盖在那个‘障碍物’的上头不动了。

那些无助的泪水滴答滴答,掉在小阏氏仍然疼痛的脚上。

小阏氏抱起了她。

汗王给如珠玛安排了乳母和侍女,可如珠玛最喜欢待在小阏氏的身旁,她有那样伶俐的腿脚和嘴巴,骑着马乘着风,用锐利的匕首划开猎物的喉咙。然后她笑着跳着躲进小阏氏的帐子中,把最新鲜的猎物连着那些快意带回去给小阏氏。

如珠玛像是小时候小阏氏抱着她一样,把小阏氏的脑袋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想要哄她入睡。她一遍遍地抚着她的头发,一遍遍地说:“不要怕不要怕,我爱你呀,我爱你呀,阿——”

未说完的话融入了深沉的梦里,映照着两个相互拥抱的灵魂。

男人沉默了,他对着小阏氏说:“你心软了。”

小阏氏别过脸去,她脸贴着如珠玛滚烫的面颊,半晌后,她抬起头来,快步往前走,眼神骤然凌厉:“是!我心软。但我再如何心软,也绝不会改变心意!”

“我失去了这么多!我们失去了这么多!——”小阏氏恨恨道:“我一定要报仇!”

草丛中传出了沙沙的响声,脚步踩在干燥的杂草上,猎刀从干硬的土地划过。

“快!来看这!”撒罕尔思一手拿着猎刀剥开地上杂乱的草,指着地上的痕迹对着阿苏格道:“如珠玛不是不懂事的小孩,找不到人,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来不及叫你,才自己跟着走了。不要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要看那些齐整的、方向一致,但是背着叛乱方向的痕迹。”

俩人在大小王帐里,经历了不止一次动乱,正常来说,如果在叛乱中突然找不到人,那这人很可能已经遇了难,但如果一直找不到,反而还有一线生机。撒罕尔思想得比阿苏格更多,他一路过来,看到侍卫们挨个挨个帐子的点人,就猜到真容部内部可能是发生了叛乱。

汗王的帐子防护不算周密,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外部人都可以出入的地方,汗王受袭,应当是有人引了路。

撒罕尔思说:“要是靠近中心、或者闹出乱子,一定早被巡逻的侍卫拿了。现在侍卫们腾出手来回巡逻,他们肯定要跑。”

撒罕尔思藏了一半的话没说,汗王召走了悬鹰部的叔伯们,他心里觉得不好,悬鹰部几人的处境太微妙了。撒罕尔思想找出什么线索来证明今夜的叛乱与悬鹰部无关,首要就是先得找出逃亡的叛徒们。

两人一路找到真容部驻扎的边缘,看着草原上哪些踩踏的痕迹一路往驻扎点远处去,冬季夜晚的草原很危险,撒罕尔思想也不想,回头看见个眼熟的帐子,偷摸声地牵了两匹马来。他说:“晚上风大,足迹消失得快,野草摇晃一会儿就找不见人了,我们得先追上去。”

阿苏格看着前边翻身上马的撒罕尔思,他回头一望,身后是亮光烧穿了一片天空的真容部。作为真容部唯一的世子,罕达尔对阿苏格的管教并不严格,他似乎认为孩子们都是摔摔打打着长大的,并不太拘着阿苏格,大多时候都由着他性子喜欢。但只有一样,罕达尔不许阿苏格自己离开真容部的范围内。草原的孩子独立得早,唯有阿苏格,已经成年了,最多也就是在真容部和悬鹰部两部之间往返。他像只年幼的狼,被束着四只脚,放在大人的怀中嗷嗷叫着想要亮处自己的爪牙。

罕达尔受袭,苏言在王帐里,侍卫们不再管着他。这一夜他长久地看着被马蹄来回踩踏的草丛,感觉脚下好像有一条线,迈过去了,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阿苏格以为时间很长,实际只有一瞬间,撒罕尔思看着他发呆不耐地叫了一声:“阿苏格!你上不上来!”

阿苏格楞了一瞬,如珠玛的身影匆匆从真容部里往黑夜跑出去,他点点头,抓住缰绳翻身上马,扬声道:“好!我们走!”

这样的夜晚中想要靠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痕迹找人宛若大海捞针,两个孩子一时意气上了头,没考虑过这些,有些隐约模糊的地方也没仔细考虑,只管策马狂奔。也许真是长生天在暗地里默默保佑,他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没有意识地乱闯乱找,竟然真让他们找到了正确的路径上。

草原一望无际,看不出东西南北,两人不知道跑了多久,竟也不知道害怕。

撒罕尔思在前边速度越来越慢,他忽然一下勒住了马,阿苏格也跟着停了下来。他问:“撒罕,怎么了?”

撒罕回头看了一圈:“......找不到了。”

同样的杂草淹没了痕迹,两人原地打着马,夜风呼啸着吹,他们离了真容部已经很远,一路见不到人,只有野兽的声音呼号着埋在远处,唯一的区别只有逐渐靠近的褐色山脉。

撒罕尔思看着阿苏格,问:“怎么办?”

他头一回质疑起了自己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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