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顾朝语气平缓,他绕过宋离,站定在桃树下,眼睛一寸寸挪上去,“就好比,宋公子你,那埋在心中角落里的人,究竟是在懦弱的苟且偷生,还是在面具下,步步为营?”
秋风瑟瑟,落叶卷起衣摆,拍打着顾朝的双腿,诡异的安静蔓延开来。
天色渐暗,乌云密布,树根旁的虫蚁开始出动,急于寻找下一个栖身之所,这一切都预示着,暴风雨即将到来。
这二人僵持着,谁都不愿先开口,也不愿意先迈出一步,直到豆大的雨点砸下来,顾朝才迫于对病患的责任感,结束了这场无声的较量,“回屋。”
大雨下了大半夜,直到寅时才偃旗息鼓,顾朝才刚刚入睡,就被一声门响惊醒,他迅速起身,从窗户缝隙看出去,来人一身黑衣,正从隔壁房间拉着宋离离开,他腰间佩剑,动作利落。
宋离没有反抗,他裹着披风跟随黑衣人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顾朝轻开房门,悄然跟上去,见二人登上后门马车,朝出城方向奔去,他自知脚力有限,立刻调转方向,朝晴雨楼跑去。
许临川听闻此事后,立刻着人安排马匹,从卧房木箱中抓起一短剑,置于靴中,就和顾朝翻身上马,朝城外追去。
夜里滂泼大雨,让此刻道路泥泞,但同时将车辙印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二人纵马狂奔,发现马车竟朝着山中去了。
“山中多陡峭,杂树横生,毒物横行,跟紧我!”二人追到马车,见其空空如也,许临川拴好马匹,叮嘱顾朝。
太阳不知何时钻了出来,阳光洒进山间,清楚地映出周遭的一切。
干枯的树枝断落在地上,厚厚的落叶堆积成一个个小山丘,昆虫的尸体比比皆是,还有一些动物的白骨,到处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味,薄雾层层,无形的诡异笼罩四周。
越过一片苍凉,一小块空地显现出来,地上有被砍断留下的矮短树干,隐隐约约显现出几人的身影。
宋离跌坐在一旁,手边有带着血的匕首,他的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眼角有未干的泪痕,绝望地看着躺在一边的中年女人。
“别急,你马上就可以去陪她。”宋仁城缓缓走近,毫不留情地踩上宋离的手指,他边用力碾压,边冷笑道,“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宋离手指深陷泥土里,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那疼痛并不存在,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躺在一旁的,那具尸体。
“宋大人,你太心急了。”单之吾以袖擦拭剑上的血迹,微微撇嘴,“那乳娘可是牵制令郎最好的东西,怎么说扔就扔了?”
宋仁城哼笑一声,“牵制?”他松开脚,蹲下捏住宋离的脸,左右晃动,“他不会被任何东西牵制,对吗,我的好儿子。”
宋离的眼神迷离,没有焦点,他浑身的骨头像断掉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被宋仁城狠狠推倒在地,一动不动。
“宋大人,这是在自挖坟墓。”一陌生男子开口说话,声音寡淡,他只着里衣,双手被绑于身后,嗤笑地盯着宋仁城。
“巫大人,你若配合,我便给你个痛快。”宋仁城慢慢走向被绑的男人,他伸出手,象征性地整理男人单薄的里衣,脸上挂着阴险的笑,“别难为巫家人。”
“宋大人真是爱说笑。”男人咧开嘴,横纹爬上眼角,一字一句,声音像是从喉咙更深处发出的,“你们过河拆桥,颠倒黑白,何时将我巫家人置于眼中?”
宋仁城右边嘴角扯起来,眼泛寒光,“世间毒辣之人,莫不过巫家人,像这蛊孝,”他猛地将那人衣领揪起来,咬着牙说道,“你又何时信任过我?”
单之吾远远看着二人你来我往,他转头淬了一口,抬眼看看日头,边走边朝他们喊道,“别翻旧账了,天快亮了。”
就在快靠近二人时,他突觉身侧一阵轻风,寒光乍现,多年习武使他迅速出手抵挡,谁料那刀,并不是朝自己而来,他连忙拔剑去挡,刀刃堪堪擦破宋仁城的衣服,就被单之吾劈飞了,紧接着他扬手就是一剑,刺中那人后腰,才发现,那刀的目标是宋仁城。
宋离眼神坚定很辣,丝毫没有退缩,他甚至连吭都没吭一声,就那样抵着刺穿身体的剑,硬生生往宋仁城那边挪动,右手不住在身上摸索,最后猛地抽出腰带,就要往宋仁城脖子上套。
宋仁城回头震惊地看着此刻的宋离,那双眼睛就像是要吃人一样,腰间鲜血汩汩,却似乎感觉不到疼似的。
宋仁城一把扯住腰带,抬脚就朝宋离肚子狠狠踢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丛中,一记银针飞过来,单之吾抽出剑反手挡掉,他警觉地环视四周,随后朝那双手被缚之人微微点头。
宋仁城手指弯曲置于嘴边,想以口哨唤来暗卫,不料声音还没发出,一柄匕首就刺中胸前。
刚刚混乱之际,宋离重新捡起匕首,趁单之吾分神,再一次冲向了宋仁城。
只差一寸,匕首就能插中心脏,宋离眼圈微红,渐渐狰狞,他拔出匕首,又是一刀……
单之吾这次没有出手阻拦,他迅速绕开砍断绑绳,与那只着里衣的男子低声说道,“快走!”,随后,他自胸前掏出一物,朝地面砸去,顿时烟雾四起,掩去二人行踪。
顾朝和许临川跑来时,隐约瞧见烟雾后晃动的人影,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追过去,但他的脚已经朝着杀红眼的宋离奔去。
顾朝连忙去拉宋离,但那人此刻的力气出奇的大,他无奈只能从背后抱住他,嘴里一遍遍喊着,“宋离!宋离!宋既明!住手!”
许临川立刻去查看那女人的状况,发现为时已晚,他皱起眉,握紧双拳,恨恨地砸向地面。
宋仁城中了两刀,胸前的衣服染红了大片,他双手捂着伤口,踉跄着后退,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似乎还有一丝解脱。
“放开我!放开我!”宋离大声喊叫,声音嘶哑,他所有的愤怒已经被唤醒,正汹涌地冲向身体所有角落。
但顾朝死死抱着他,任凭他打骂叫嚣,半分没有松手,“宋既明,你给我冷静!”
许临川冲过来,想要拉开顾朝,三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咳、咳……”宋仁城吐出一口鲜血,他慢慢滑坐在地,大口喘息着,仍旧在大笑,“看,你杀不了我……”
“你这辈子,都,别想逃脱我……”他松开捂住伤口的手,去抹嘴角的血,却更甚之前,“你以为,以为,你和姓许的那点破事,我,我不知道吗?咳,我就是要看,看着你,一败涂地,永远离不开,我……”
宋离突然停下来,他梗着脖子斜眼瞪着宋仁城,额角的青筋暴起,攥着刀的手发白,他脸色发青,胸口起伏不定。
顾朝用力掰开他的手,抢过刀子,然后大步奔向宋仁城,蹲下检查他的伤口。
“怎么,顾神医,对老夫,的死活,如此看重……”宋仁城喘息地愈发厉害,脸色渐渐苍白,鼻下开始出血。
顾朝搭上脉,屏息凝神,脉象虽紊乱,但并不致命,他轻吐一口气,淡淡地说:“你若再刺激他,我有很多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哦?那我还真是..好奇..你为何,要救,救我……”宋仁城又抬手去抹鼻下的血,他眼神瞟向顾朝,蓦地,屈指吹响哨声。
顾朝一愣,身后被人猛踹一脚,翻滚在地,手中匕首随之掉落。
“你,你这个,废物..”宋仁城哆嗦着指向暗卫,“每次,非要、非要吹哨,才来,杀,杀了他们!”
暗卫得令,劈手朝顾朝砍去,千钧一发之际,许临川飞速奔来,提腿就挡,紧接着右手勾拳挥向暗卫脸颊。暗卫不吃痛,一瞬停顿都没有,转身就是一记扫腿,顺手去拔剑。
许临川躲过扫腿,也弯腰拔出靴中短剑,剑锋相对,火花四射,对手出剑极快且狠,许临川脸颊已被划破,他自知是短剑,不占优势,连抗两剑后迅速压低重心,改攻其下盘,他滑跪横剑扫过,堪堪蹭破对方外衣。
日头完全升起,明媚的阳光洒进来,照射在二人交错挥舞的剑锋上,光芒一片。
陡然,一银针迎着阳光穿过,直指暗卫,他侧锋去挡,许临川抓住时机,迅速上前,一个转身,短剑划过其喉咙,瞬间毙命。
那人倒下的同时,许临川也疲惫地跪倒在地,他喘息着抹去脸颊的鲜血,刚要抬头去寻宋离,就听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宋离!”顾朝还是晚了一步,他眼睁睁看着宋仁城瞪大着双眼倒了下去。
下一刻,宋离一下子瘫软,跌坐在顾朝怀里,他的眼睛弯起来,似有灼灼光辉,“好了……这下,你,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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