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乙的睫毛极轻地颤抖了一下，眼皮半遮下来，只留有一丝缝隙。他瞥见四周是洁白的墙壁，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指尖传来的剧痛让他冷汗直流，他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响。
那鲜红的血液从指节的断口处涌出，滴落在轮椅上、脚下，染红了他的衣袖，溅射的血覆盖了近半块瓷砖。
他已经不剩多少血量了。
“……有……火吗？”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
青墙翻了翻自己的背包，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黑灰色的圆片，圆片有一定的厚度，外形像鹅卵石。它被抛了过来，祢乙伸手去接，手指没什么力气，以至于“握紧”这个动作都缓慢异常。
手中物品的触感算不上光滑，甫一入手，祢乙便通过系统得知了其用法。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它，火焰霎时从圆片的侧面探出，足足一圈，酷似太阳。
灼热的温度有些燎手，右手的皮肤已经隐隐作痛，他将其移到左手食指的断口，血液滴落到高温的火焰上，滋滋作响。
蛋白质变质产生了一股诡异的肉香，那并不好闻，像是什么陈年腐烂的生物垃圾烧焦了一般。
皮肉因为高温融化而黏连在一起，血液因此而被囚禁在身体中。
祢乙知道自己腿上还有一道渗血的伤口，那种简易的包扎并不能让他失去止血能力的身体停止流血，但极度的失血和极低的健康让他毫无行动能力 。他的身体已经非常僵硬，正在无限趋同于一具尸体，疼痛绵延不绝地从骨缝里钻出来，他根本无法弯腰。
灼烧带来的痛感与身体由内而外渗出的疼痛相比起来不值一提。
他的身体状态相当之糟糕，尚若他不是玩家，身负系统，那必定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看了一眼青墙，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礼貌地询问：“需要帮忙吗？”
祢乙指了指自己的腿。
对方了然，从他手里接过火焰，然后蹲下身去，将绷带连带着皮肉一起灼烧。烧伤的伤口狰狞而丑陋，组织液渗透出来，又因为高温而蒸发。
青墙觉得差不多了，打算收起道具，眼前突然怼来了一根大红蜡烛，她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红蜡烛前端的绳芯，又看了看祢乙。
后者礼貌地弯了弯眼角，说：“借个火。”
不过是举手之劳，青墙也没什么犹豫，伸手点燃了蜡烛。
她收起自己的道具，看了看坐在轮椅上、拿着一根足有手臂长的红蜡烛的祢乙——他脸色苍白，整个人憔悴无比，一看就是生命值极低的表现。
她环顾四周，走到每个厕所都自带的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洁净的水从里面流出。她没有贸然伸手，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白纸。那白纸同时呈现出来布和纸的质感，她拎着白纸的一角任其一部分置于水龙头下，白纸很快被水浸湿，呈现一种透明的状态。
看来这是正常的水。
青墙收起白纸，将手伸入水中，清洗着手上的脏污和血迹。她一边洗一边说：“你这个身体状态还打算留在这里吗？”
洗手池前面的墙上有一面镜子，她抬眼看向镜子。“要不要……”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透过镜子，她看见背后轮椅上是一堆扭动着的文字，那些文字呈现一种暗色，缓慢地在轮椅上流动。一根红蜡烛悬浮在轮椅的扶手上，蜡烛顶端的火焰发着苍白的光。
青墙猛地回头看去，却发现祢乙依然好好地坐在轮椅上，见青墙震惊地看着他，才投来疑惑的眼神。
青墙有些惊疑不定，她从未见过那些文字，却在这些文字上看到了比在祢乙身上更甚的恐怖。她转头看向镜子，那些文字依然在轮椅上，她像是被灼了眼睛，只看一眼便不敢再细看。
她的手还在被水冲洗，已经维持着一个动作有一段时间。手上细小的伤口被水冲得微微发白，冰凉极了。
“唰唰”的水声响在这个空间。
过了一秒，也许是很久，青墙回过神来，抬手关掉了水龙头。她捻了捻潮湿的指尖，又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凉意让她情绪稳定下来。
她转过身，走向祢乙，手里出现了一支笔。“要不要我送你出去？”她接上先前未说完的话。
祢乙没有行动的力气，他不知道青墙看见了什么，对方表情和先前一般无二，好似刚才的失态只是他的错觉。
他看着那支眼熟的笔，问：“何出此言？”
“我们手上那张评估表是通关的条件，只要签上名字便具有了效力。我知道院长和副院长的名字，你要不要试试？”
祢乙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这不过是第二天，他不相信对方能够这么快得知两位本地人的名姓。
青墙看出了对方的不信任，便提到：“那位给我们表格的女性已经死亡了。”
祢乙皱起了眉。
boss第一天再弱，也不至于没有自保能力，这么快死亡，只能说明那位女性不是boss。
“你们从她口中问了名字？”祢乙盯着青墙的眼睛，试图从中判别出说谎的痕迹。
“是的。”青墙转了一圈手中的笔。
“叫什么？”
青墙没说话，祢乙便摊了摊手，说：“我现在对你没威胁吧？两个本地人的名字而已，多我一个知情人又如何？”
“话是这么说……”青墙做出一副颇有些苦恼的表情，“我为什么要白白告诉你这些情报？”
“因为你怕我死。”
两人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祢乙想了想，左手里突然出现一个苹果。他用下巴指了指：“喏，报酬。”
“这是什么？”青墙问到。
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苹果吗？祢乙有些奇怪青墙的问题，他没有贸然回答，盯着苹果的表面看了看，口中状似随意地反问：“你看到了什么？”
青墙闻言翻了一个白眼，她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手里什么都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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