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暗无天日,大门紧掩着,有一道无形的浊气攀上了门楣,彻底将这个空间锁住。
念青露出利爪屏息往里走,黑纱做的布帘一道一道,念青用爪子撕开一层,没走几步便又现出一层来。
她径直往摆放着红叶花的小桌走去,那血红的花朵也似有感应一般,在她走近时就快速凋零了,只剩下花瓶中的几段空枝。
念青跳上了桌子,伏低身体,发出呜呜的低鸣。她的瞳孔褪去圆润,变得锋利,她望向黑暗中的一处,两只狐狸耳朵耷拉下来,现出攻击的姿态。
突然,意料之中的人还未现身,反倒是周围垂落的帷幔黑纱忽然疯狂开始摇动,似触手般向念青袭来。
布与绒拧在一起,变得坚硬,黑暗中无数蛇形的影子缠上了念青的身体,她的爪子能抓破一次,两次,三次……但周围的“布蛇”太多,渐渐也显得疲乏。
一阵甜腻的香气这时袭来,黑纱与帷幔摆动的幅度便更加柔软,念青有些发昏,她狂甩头,一跃而起,倒挂到了房梁上。
“布蛇”追来,锁住了她的尾巴。
那阵香气不散,一呼一吸间便使人更觉头昏脑涨。念青的手爪支撑不住从房梁上掉落下来,于是肆意的布绒转而将她包裹。
柔软的布缠绕上念青的脖颈,手脚,一点点缩紧,要她窒息,要扭断她的头。
黑暗里不明处散出尖利的笑声,巨大的虫形身躯绕着地板现出步足。一张抹着腻子,煞白红透的脸凭空现出来,她打量着那被绸缎帷幔包裹的黑色花苞处,黑暗中伸出手,五指一动,花苞便收得更紧了。
下一刻,从她背后冲出一只狐狸,泛着蓝色萤火的眸中现出戏谑,狐狸咬上了女人的脖子,狠狠撕扯下来一块肉。
“啊啊啊!”足千娇尖叫起来,被施加狐媚的幻术顷刻间断了,那“布蛇”缠绕的花苞没了术法的支撑,瞬间乱作一团,其中搅碎的不过是一张矮桌。
狐狸吃下了那块肉,她趁足千娇痛苦捂住伤口时乘胜追击,身体化为一阵烟,瞬移到了女人的身旁。
狐狸眼中的蓝变作了空洞的黑,还渗着血的嘴巴吐出人言:“死!”
足千娇上半身如人形的身体,在念青念出死字后开始开裂,下一秒便整个爆炸开来,炸得血肉横飞。
隐匿在黑暗中长虫的部分也倒到了地上,现出僵硬和乌黑。
狐狸站定,她欣赏着眼前的“杰作”。绒毛开始退去,她伸出幻化为人形的手,去随意扯一件死去的黑纱,裹住自己的身体,转而彻底化了人身。
念青笑起来,刚想出声嘲讽,却在下一瞬吐出一口血。
刚刚吃进去的那块肉开始在她的肠胃中蠕动,仿若活过来一样,逼迫着念青痛得跪倒在地,猛张开嘴,看那变成一堆蛆虫的肉团从她的口中爬出来。
她的脾胃,她的肝脏,她的肚子被咬穿了,念青倒了地,七窍开始流出血水。
那团蛆虫向前爬,一直爬到了巨虫的身边,乌黑僵硬的外壳下,有一截小虫伸出来,转而和蛆虫肉团融合在一起。
剧毒开始腐蚀念青的身体,密密麻麻的卵/体排列在被毒液烧灼而裸露的血肉上。
念青倒到了地上,她出现痉挛,眼睛则狠狠盯着那团融合的“肉”,见它长出手脚,长出脑袋,变为了一个怪物。
虫体之上长出的脑袋,狰狞的叫嚣着,黏腻血丝附着在生出的黑发上,如同什么新生的雏鸟。
脑袋转过来,朝向念青的方向,眼睛尚且无法睁开,却先听得嘶哑粗糙的声音先从口中响起:
“去死!去死!去死!”
恶毒的话语点燃了念青身上的溃烂。念青吐出更多血水。
不远处的那个怪物不断用小手扒拉自己的皮肤,就像蜕皮一样,一层层将受伤的地方剥落。
念青化了狐形,一边的皮毛被毒液灼烧得见骨。细长的狐狸脑袋扭动了一瞬,看着那愈合的怪物,再次幻出蓝萤。
“你无法逃脱,无法脱壳。”
怪物上半身拉去一半的皮肤就这样活生生黏在了他的身上。蓝色的咒法时隐时现,每一个字词都隐匿到了怪物的皮肤之上。
他尖啸大喊,更用力地去撕扯自己的皮肤,结果便是血肉淋漓,叫他痛不欲生的在地上扭做了一团。
狐狸闭了眼睛,身体也再支撑不住一般失了力。
它身上流出的血是乌黑色的,其中有一些小虫在游动。
不远处的怪物挣扎着带着血肉模糊的身体往四周爬,下半身的一节节躯体还未能蜕壳生出新的步足。他往门边去,却被锁死了,如何也不能推开。他尽力钻上房梁,手脚并用地去扣那些缝隙,身体也再不能缩小,不能离开。
于是这时又满含怨念的回头剜一眼那已然不省人事的狐狸,对它的痛恶已达顶峰。瘦削的人形更加疯狂地去挠自己的伤口,更多的血流下来,顺着房梁滴落到地上。
他从房梁上摔下来,往狐狸处爬去。
人形的脑袋往后高高扬起,于脖颈处现出口器,他要吃掉狐狸,恢复一些元气!
苦艾草的烟熏不知何时从门缝墙缝中散入其中。
紧接着是可见的火光,从外扑过来,一瞬烧毁了房梁至使房间塌陷,变为残垣。
火焰顺着木板的各处烧进来,老鸨慌了神,更是在越发浓郁的苦艾草烟熏中动弹不得,火焰向着这处压过来。高温熔化着木屋,一切的帷幔黑纱都做了烈焰的食物。
一块破裂的木板之外,突然飞进一只纸鸟,它于火焰中旋转飞行,顺利降落在狐狸的胸口。
热浪卷曲了它木浆做成的翅膀,现出里面的一张黄符,随即便如同被释放,金色而细密的咒文散出,包裹了狐狸的全身。
无情的火烧到了怪物岛身上,如何都无法驱散。
他痛苦地大叫,却半点无可奈何。
轰隆——
火舌压着一切倒塌了。顶端的屋子一整块掉落下来,砸到了老鸨和狐狸身上。
眨眼间,那唯一的一处庭院突然向下坍塌,将屋子连带着火焰一齐吞噬进了地底。
“来。”
关卿捏决,成为碎片和灰烬的纸鸟余烬从坍塌中飞出来,牵引着其中被金光庇护的狐狸从巨大陷落中脱身。
地面吞下了那栋房子随后便回归了平静。
下陷的地面重新缝合,似乎此地就是如此。空荡荡的庭院中,有人飞奔而来,于纸鸟的牵引下接住了狐狸。
灵咒消散,现出千疮百孔的狐狸身体。
骨罗烟抱住狐狸的双手颤抖了一瞬,她小心跪下来,将狐狸贴近了自己的胸膛。
用于她保命的灵咒她给了念青,她来救她了,可是来得还是太晚。
骨罗烟侧身去看关卿,她哽咽道:“道长,你救救她。”
关卿跑过来,抚脉静思了片刻,道:“她中了那妖物的毒。”
“如何解?”
“此妖以血肉养毒,与魁首大人所中之蛊并无太大差别,除非杀之,否则无法痊愈。”关卿施咒,手掌比画中生莲花决,于是狐狸的嘴巴微微张开,有如莲花状的黑血浮出。
关卿以二指点额,于额上开启一道缝,她闭目,同时额前的缝睁开,现出白色的眼球。
白目扫过狐狸的身体,黑血便不断凝结而出,飞向口外的血莲,顺势也带走了狐狸皮肤绒毛中的虫卵。
“不过,此毒有法子能延缓其发作。”闭目禅修的关卿说道,额上的第三目扫动不停。
“如何做?”骨罗烟急切地问。
“以血养之。”
骨罗烟听完,沉思片刻,她看向怀中的狐狸,又道:“如何做。”
“魁首大人放一指于它嘴边即可。”
骨罗烟随即伸手,将右手食指放在了狐狸的嘴边。很快黑血涌动的莲花之下,从狐狸的口中深处,伸出来一张细长的口器,口器咬中了骨罗烟的食指,不断的吮吸,从狐狸伤口处溢出的黑血便更多了。
秋娘蹲下身也跪在了骨罗烟身旁,她心疼地看着骨罗烟,道:“姑娘,让老奴来替你吧,你何苦遭这般罪。”
眼泪顺着骨罗烟的脸颊滑落,她一直低头看着怀中的狐狸,闻言说道:“秋娘,是我错了。”
“我就不该激她,明知她是个纯良的性子。”
她另一只手越过了狐狸的脑袋,从下面将它撑起来,她的拇指轻轻抚摸着狐狸的头。
“我不该让她入局的。她又有什么错,秋娘,是我做错了。”
眼泪湮灭了她。她闭起眼睛,轻轻低身用额头去触碰狐狸的脑袋。
秋娘倚靠过来,靠住了骨罗烟的肩膀,泪珠落下来,和骨罗烟的泪水混在一起。
这时,狐狸睁开了眼睛,念青醒过来。
那贪婪的口器餍足的收缩回狐狸的口中。秋娘急忙握住骨罗烟那根受伤的手指,用自己的衣衫为她包扎止血。
骨罗烟颤着声音轻轻喊怀中的狐狸:“念青……”
于是狐狸那双眸中也有两光点,绒毛开始褪下去,兽的形态幻化为人形,狐狸的爪子变成一只溃烂的手,温柔地触到了骨罗烟的脸。
念青看着骨罗烟,眼中生出心疼:“骨罗烟,你为什么在哭?”
眼泪决堤。
骨罗烟俯下身抱住念青的身体,她一声声念,一声声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闷在骨罗烟怀里的人却安心地闭上了眼。
她自问自答般喃喃:“是因为我所受的伤么?”
“没关系骨罗烟,只是有一丁点疼,那畜牲伤不得我太多……”
“我是心甘情愿的,别哭,骨罗烟。”她的手抬起来,也抱住了骨罗烟。
关卿额上的白目闭合起来。她睁开眼,对骨罗烟道:“魁首大人,她身上的毒素已除。”
·
地底之下,是那红馆菩萨像所在。浑身血淋淋的老鸨蜷缩在一堆白骨之上,突然听到某处的异响,鼠妇到了,急急忙忙拉起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圈他身上的血,这才将他背起,往一间房中去。
她一边走,一边对背上之人讲:“主人,男童子已经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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