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one
城市在下雨，天空被雾笼罩成阴郁的灰蓝色。相比于冬日里的彩灯，秋天的冷是最残酷的，秋天的冷是银色的，是高楼大厦在小水潭中的反射；而每个秋天都来得很急。
克丽安·盖博——此时可以称呼她为克丽安·科莱——拿到了她的咖啡，温暖的褐色液体被困在纸杯里。克丽安想用脸颊去贴纸杯，过去她很喜欢这个动作，像是将被褥里的毛绒玩具抱在怀中。但她没有这么做。克丽安喝了一口咖啡，她看向店外，似乎是在等雨小一点，似乎只是在看它们。
“克丽安。”克丽安刚刚走出咖啡店，就听到有人在喊她，“克丽安。”
克丽安转过身，她将伞向后倾，看清了眼前用手挡雨的女人。克丽安并不觉得自己认识她，但她还不能确定她的身份——她看起来像个记者，所以她礼貌而亲切地打了招呼。
“嗨。”克丽安说。她的伞在下雨。
“我是蒂娜，蒂娜·汤普森，我们以前一起上文学课。”蒂娜自我介绍着，雨水把她淋得狼狈，“高中的时候。”
“哦。”克丽安挑眉，她微笑着点点头，像是认出了蒂娜，“很高兴见到你，蒂娜。”
“我听说你订婚的消息，恭喜你。”蒂娜的目光随着她的话从克丽安的脸移到她的手，“你的戒指，比照片里看起来更大。”
“谢谢。”克丽安移正了伞，继续走向车子。
蒂娜跟在克丽安身后，“我们能一起喝杯咖啡吗？”
克丽安不再看蒂娜了，“我已经有我的咖啡了。”
“真可惜，我有好多事想问你。”蒂娜喋喋不休道，“本杰明打听你的事但我……”
“本杰明？”克丽安走到车旁，司机帮她打开车门，但她没有收起伞。
“是啊。”蒂娜很高兴得到了克丽安的注意，“其实是我的妈妈去本杰明的五金店里买螺丝，她恰好提到我在科莱集团上班，所以本杰明问她我知不知道你的事。我能说什么呢？我都是从新闻里知道的。”
“是呀。”克丽安思索几秒，“我想起来了，你是蒂娜，是吗？我们以前一起上文学课。”
“是，我说过……”
“为什么不让我请你喝一杯咖啡呢？我们可以聊聊。”
“这是我青少年时期的梦想，和你在一张桌子上喝咖啡，当然那时是吃午餐。”咖啡桌上蒂娜得到了她的卡布奇诺，瓷杯里的，旁边配有咖啡勺，“你总是和莉娅和克洛伊一起吃午餐，还有罗利，你们是最佳情侣。你们曾经是。”
“你说本杰明打听我的事，是什么？”
“哦，他问你最近怎么样，在做什么，开不开心。有一点伤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们曾经出双入对，形影不离。”蒂娜的语速很快，“每天早上你从他的福特副驾驶下来，金色的头发，漂亮的脸蛋。大家都喊你们盖博家的双胞胎，实际上大家在喊盖博家的美人。现在说起这个称呼有点羞耻，但你知道的，青少年。那个称呼很适合你，你和本杰明，虽然他离婚了，他还是那么迷人。你知道他离婚了吗？”
“我知道。我也知道他有个女儿。”克丽安转了转她的纸杯，“他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我想。”蒂娜噎了一下，“我没有真的见到他，我的妈妈，我是从她那里知道的。”
“我明白了。”
蒂娜突然说：“你没问罗利。”
“什么？”
“罗利·怀恩，他退伍了，大家都在传他会参政，我不知道，他的爸爸很有钱。”蒂娜眨了眨眼，“抱歉，我是不是不该提起他。”
“不，没关系。”克丽安微笑道，“我只是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我没想到你们会分手，你们那么爱彼此。”蒂娜情绪激动起来，“艾米莉告诉我是因为罗利出轨了，和一年级的一个女生，那是真的吗？”
“我们只是分开了。”克丽安低头看了眼她的手表。
“一定有原因，我看见你们在储物柜旁争吵，我不是有意的，我的储物柜恰巧在对面……”
“蒂娜，我要走了。”克丽安站起身，她手掌下压，制止了蒂娜跟随她起身的动作，“不，不，不用送我，享受你的咖啡。”也制止了她的追问或挽留。
克丽安坐上车才想起她忘记拿只喝了一口咖啡，她没有理由回去拿。回忆像个七岁小孩在克丽安的脑海里乱蹦乱跳，许多面孔闪过，他们在诉说，克丽安什么都拓印不下来。
“我们去哪里，盖博小姐？”司机问。
克丽安回过神，她习惯性地微笑，“回公寓。”
罗伯特·科莱在傍晚回到公寓，他看见他的未婚妻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她拨弄着头发，似乎在为某些事烦心。初见克丽安时她还是一头长发，她那么闪亮他一眼就看到她。现在她的头发剪短了，也渐渐变成棕色，但她美丽依旧，罗伯特甚至觉得黑夜比白天更能勾勒她的美丽。
“我回来了。”罗伯特脱掉西装外套，走到克丽安身边，“在做什么？”
“我准备做一本相册。”克丽安抬头看他，“为了婚礼。”她的笑容如此动人。
“那很好。”罗伯特吻了吻克丽安的额头，坐到她身后的沙发上。
“但我没有二十岁之前的照片，让我帮你。”克丽安向后挪了挪，看见罗伯特在解领带，她伸手帮他，“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它们，特别是父母离婚之后。”
“哦，宝贝。”罗伯特低头去吻克丽安的嘴唇，“我明白。”
克丽安趴在罗伯特的膝盖上，她双臂交叠，脸深深地埋下去。罗伯特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他想到老科莱和他第三任妻子，他们每个周日见一面。他们几乎不讲话。
克丽安抬起头，她绿色的眼睛像一片湖，“我应该回去。”
“哪里？”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罗伯特抿了抿嘴，“我以为你讨厌那个地方。”
“我只是想拿回我的东西，见见老朋友，之类的。”
“包括那个怀恩。”
“拜托了，罗伯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和他分手时你伤心到休学一年。”
克丽安的语气像在撒娇，“别再取笑我了。”又像在哄一个没得到万圣节糖果的小孩子。
“我在嫉妒，宝贝。”
“为什么要嫉妒？”
“因为你。”
克丽安握住罗伯特的手。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又侧过头去亲吻他的掌心。她完全没用力，他就从沙发上掉下来，掉到地毯上，掉到她身边。
他们接吻。
克丽安笑着问：“是我引诱你吗？”
“不，是我。”罗伯特不停啄吻克丽安的嘴唇，“我爱你。”
罗伯特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还没决定。”
“需要陪伴吗？”
“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那么我也能照顾好我自己。”
“我会给你买个礼物。”克丽安搂住罗伯特的脖子，“作为奖励。”
罗伯特动了动喉结，“吻我。”
亲吻间克丽安脱掉了罗伯特的衬衫，而她也脱掉了上衣。
“现在才八点。”罗伯特提醒。
克丽安咬住下唇，“我在节食。”
从浴室出来，罗伯特发现克丽安没在床上。衣帽间的灯亮着，克丽安在收拾行李。
“你要离我而去了吗？”
“我会在周日前回来。”克丽安合上行李箱，“为了家庭聚会。”
“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早九点。”
“我有一个会议，不能送你了。”罗伯特说，“让司机送你过去。”
“没关系，我可以叫辆的士。”克丽安向靠在门框的罗伯特招招手，“来这里。”
罗伯特的头发还在滴水，他走过去，将克丽安困在他和岛台之间。
“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
“周日前回来。”
“你好黏人。”克丽安用鼻尖蹭了蹭罗伯特的鼻尖，“狗狗眼。”
罗伯特的双手扣住克丽安的腰，稍一用力，克丽安被抱上岛台。
“罗伯特。”克丽安惊呼，“我们会毁了衣帽间。”
“不。”罗伯特解开克丽安的睡袍，“我们不会。”
克丽安推拒着罗伯特的缠绵，“我会迟到。”
罗伯特笑着说：“所以我也是。”
早上他们一起乘电梯下楼，司机在等罗伯特但罗伯特坚持要在克丽安坐上的士车后再离开。
“这里，宝贝，我不希望电话里你抱怨的第一件事是会议室里被助手提醒的嘴唇上的口红。”克丽安用指腹擦去罗伯特嘴唇上的口红，这是他们电梯里的分享，“再说了，我招来的非议已经足够多了，不是吗？”
“我爱你，我将娶你。”罗伯特搂住克丽安的腰，“没人会说什么。”
“你今天看起来真好。”克丽安说，“我喜欢你穿这套西装。”
“你可以留下。”罗伯特说，“没人要求你回去。”
的士车来了，罗伯特帮克丽安打开车门。
“克丽安。”关上车门前罗伯特说，“我爱你。”
“你要迟到了。”克丽安微笑着，“周末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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