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正在读语文试卷上最后一道选择题的题干,监考老师突然从背后走过来敲了敲我的桌子,我吓了一跳,回神的时候面前已经多了一瓶被撕掉包装的矿泉水。
我抬头疑惑地看了监考老师一眼,对方又递给我一颗独立包装的药丸,弯下腰在我耳边小声说:“你弟弟让我拿给你的,他说你生病了,忘了吃药。”
我弟?
怎么可能?
沈另仪怎么会知道我伤口发炎的事儿,这事儿我自己都是刚知道,就连周玉林也并不知情啊,而且沈另仪的学校离我这边挺远的,他就算知道了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我一头雾水地看向窗外。
老天,竟然是顾怀悯。
他怎么还没走?
我’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下一秒就被监考老师给按了回去,“你现在不能离开考场。”
“我马上回来。”我有些急切地保证道。
“同学,咱们这虽然是模拟考试,但也要按照高考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监考老师推了推眼镜,刚正不阿地说,“你现在出去我会按照作弊处理,你这门考试的成绩会作废。”
我再次看向窗外,顾怀悯站在走廊上无声地跟我对视了一眼,冲我做了个喝水的动作,我知道,他想让我吃药,我赶紧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回去。
顾怀悯跟没看到似的,固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只好先吃药,拆开药丸的包装,去拧矿泉水,发现瓶盖已经被人拧开过了,轻轻一旋就打开了。
我吃完药,又朝顾怀悯使劲挥了挥手,他才转身离开。
答题的间隙我总是忍不住想起顾怀悯,不知道1考场的监考老师严不严,如果也跟我们这儿似的,他迟到这么久,会不会被取消考试资格?
我很担心,加快了答题速度,提前半小时交卷,交完卷之后立马赶往实验楼。
我爬上实验楼五楼的时候,离考试结束大概还有十多分钟。
见走廊上空无一人,我顿时松了口气。
步子也放慢了些,打算去1班隔壁的空教室坐着等顾怀悯出来。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教室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开盖的声音,我往后退了两步,贴着后门去听里面的动静。
“算你识相。”是贺诗的声音。
傲慢得令人作呕。
没人回话,我不知道是对方压根没回,还是声音太小没传出来,我倾向前者。
过了一会儿,贺诗抽了口烟,继续说道:“不过你这招还真是一箭双雕啊,既稳住了我,又能让那傻子对你感恩戴德。”
如果说之前我还抱有一丝希望,那这一刻,我几乎可以断定贺诗对面的人就是顾怀悯。
顾怀悯还是没有说话。
贺诗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顾怀悯的反应,又嘲讽道:“沈另蹊知道你这么有心机吗?”
我听不下去了,正要推门而入,顾怀悯突然开口了。
“贺诗。”
听这声音,我都能想象顾怀悯的表情有多冷。
“怎么?”贺诗不屑地反问。
“你信不信,我语文就算考零分,也照样能超你?”顾怀悯语气平静地就像在陈述一个早就被验证过无数遍的客观事实。
“……”贺诗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不死心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不要再让我听到沈另蹊这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吗?”顾怀悯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是有商有量的。
但有时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商量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羞辱。
这次贺诗彻底没声儿了。
我拧开门把手,只见贺诗居高临下地坐在顾怀悯前排的桌子上,听到动静,他一脸不爽地看了过来,见到是我,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更臭了,直接在旁边的桌板上摁灭了烟,起身从前门走了。
教室里面一股烟味,我不想进去,站在门口对着顾怀悯的背影喊了声他的名字,“顾怀悯。”
顾怀悯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过来。
“出来。”我说。
顾怀悯一脸犹疑地朝我走了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说’沈另蹊这三个字’的时候。”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顾怀悯松了口气,“哦。”
“你考得怎么样?”我假意关心道。
“……”顾怀悯心虚地移开视线,“还行。”
我有些无可奈何地笑道:“顾怀悯。”
顾怀悯一脸莫名地看了我一眼,“啊?”
我问道:“你知道二模一般什么时候出成绩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众所周知,顾怀悯一时间有些拿不准我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有些迷茫地回答道:“一周后吧,怎么了?”
我点了点头:“时效一周的谎言性价比很低,你要骗就骗我一辈子。”我凑到他耳边,故意拖长了音调,“弟、弟。”
顾怀悯面色顿时涨得通红,前后看了两眼,见周围没人,才一把推开了我,“什……什么弟弟?”
“是啊,”我盯着顾怀悯这张漂亮到有些过分的脸,“我也有些好奇呢,我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一个跟我同龄的弟弟啊?”
我戳了戳他的胸口。
顾怀悯被我逼得连连后退,差点一头撞到墙上,我连忙伸手护住了他的后脑勺,“这么不好意思啊,那你跟监考老师是怎么说的,我来给我哥送药,他叫沈另蹊,还是,我是沈另蹊的弟弟,来给他送药?”
无论哪种都让我爽得头皮发麻。
顾怀悯张了张嘴,“我……”
我期待道:“嗯?”
“我只是事急从权。”顾怀悯别开视线,“那种情况下说家属比较不容易引起怀疑,你不要想多了。”
“……”
家属。
家属家属家属。
“行。”我点了点头,拼命压下嘴角,拉着他下楼,“那一起去吃饭吧,家属。”
“……”顾怀悯闭了闭眼,忍无可忍地喊了我一声,“沈另蹊。”
“咋了?”
“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我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人话。”
“高冷。”顾怀悯想了半天,换了个我能听懂的词,“高冷一点,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我有点不爽,一开始还只是一点点,等想明白顾怀悯的意思之后,那一点点逐渐被放大成很多,但它们最终都被我强行压了下去。
“你喜欢高冷的?”我没心没肺地笑道,“早点说我就不装了。”
手表震了震,我看了眼,提示陶灼然来电。
“我接个电话。”
顾怀悯点了点头,转身要走,被我拉住了,“站这儿别动。”
他挣了两下没挣开。
我抓着顾怀悯的手腕,当着他的面按了接听,“有事?”
“有事?你还问我有事?”陶灼然在电话里骂道,“你妈的,说好中午一起吃饭,你人呢?”
我连忙把通话音量调低了一些,本想拒绝,毕竟我人都已经来实验楼这边了,但转念一想,顾怀悯刚刚说喜欢高冷的。
高冷,呵呵。
高冷好啊,我最擅长高冷了。
我默默叹了口气,对着手机收音口说了句,“等着。”
正好我有件事要趁早跟陶灼然说。
挂完电话,我松开了顾怀悯的手。
“你要去跟他吃饭。”顾怀悯说。
“嗯。”
顾怀悯站着没动,看样子不打算跟我一起下楼。
“我先走了。”我说。
顾怀悯还是没啥反应,于是我真的转身走了。
路上陶灼然又打来一个电话,“你到哪儿了?一会儿人多,我们先去食堂点菜,你直接来食堂找我们吧,老地方。”
“哦。”
我把电话挂了。
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到的时候桌子上已经上了几盘菜,一见面陶灼然就开始数落我,“你今天抽什么风啊,一直挂我电话。”
我没反驳,看了眼坐在一旁玩游戏的陆霄,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快速从手机屏幕上抬头,扫了我一眼,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其实,像陆霄这样的才是真正的高冷。
“妈的我跟你说话呢。”陶灼然不轻不重地捶了下我的肩膀。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饭,陶灼然见状又问:“咋了,你没考好?”
“还行。”我一边吃一边说。
“那你他妈的在这儿给我装深沉。”陶灼然气得又要来捶我,被陆霄拦住了。
陆霄放下手机,拉着陶灼然的胳膊,冲他扬了扬下巴。
陶灼然顺着他的指示看了我一眼,准确说是看了我手里的碗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坐了一会儿,用我能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小声’问陆霄:“这逼是不是背着我俩谈恋爱了?”
我:“……”
陆霄摇了摇头,“看着像已经黄了。”
我再次:“……”
这饭我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怎么还有点反胃呢?我放下手里的碗,顺道看了眼,靠,怎么有胡萝卜?
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吃什么之后,那个味儿一下子就变得清晰起来,我捂着嘴冲进厕所一阵狂吐。
没一会儿,陶灼然从背后递过来一瓶水。
和上午考试的时候顾怀悯送过来的那瓶是一个牌子的,比普通的矿泉水要贵好几块,这明显不符合顾怀悯的消费习惯,他那个时候肯定很着急,没看价格就直接拿去结账了。
我更迷茫了。
漱完口出来洗了把脸。
“你咋了?”回到饭桌上之后,陶灼然把店里的餐巾纸拆了,抽出来一张递给我擦脸,“跟我俩说说,没准我们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我懒得擦,任由水一滴滴往下落,也没啥胃口继续吃。
陶灼然拿着纸盒,抬起凳子往我这边挪了挪,坐下之后又抽出来一张胡乱在我脸上擦了两下,“别这么颓啊,兄弟。”
“陶灼然,”我郑重其事地喊了声他的名字,“跟你说个事。”
“啊?”陶灼然一脸惊悚地看了我一眼,又把凳子拉开了,“卧槽,你可别跟我说你喜欢的是我啊,我受不了这个刺激。”
“去你妈的。”我笑着踢了踢他的凳子腿儿,“我不去G美了。”
“哦,还好不是表白,你他妈的吓死老子了。”陶灼然狠狠松了口气,“那你要去哪儿?”
“Y美。”我说。
陶灼然一脸诧异地问:“为什么?Y美不是在B市吗,你妈能同意你去那么远?”
“她应该不会干涉。”我说。
陶灼然还是很不解,“可你是为什么?”
陆霄在一旁淡定地吃菜,从头到尾没发表半句意见。
跟他比我确实有点自愧不如。
“我问你话呢,你看他干什么?”陶灼然回头看了陆霄一眼,“这事儿跟他有关系?”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陶灼然突然拍了拍桌子,起身拽着我的衣领道:“你他妈的别告诉我你俩约好了一起去B市。”
我的脖子被领口勒得好痛。
靠。
我不想跟他聊了。
我能现在就走吗?
陆霄见我一直没说话,终于开口了,“你脑子被驴踢了?”
这句话是对着陶灼然说的。
我忍不住又看了陆霄一眼,他说完这句就又无所谓地吃自己的去了。
陶灼然松开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瘫坐在椅子上,“还好不是我最好的两个兄弟在一起了,应该没有比这更坏的消息了。”
他说完,踢了踢我的凳子,“说吧,理由。”
“没什么理由。”我决定像陆霄学习,淡定一点,于是端起碗重新开始吃饭,“还不一定考不考得上呢。”
“原来你还知道啊,那你何必呢?”陶灼然也跟着拿起了筷子,一边扒饭一边问。
是啊。
我何必呢?
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
饭毕,陆霄去洗手间,陶灼然起身去结账,工作人员着急翻桌,我便收拾东西离席了,在食堂二楼外面的走廊上等他俩,过了一会儿,陆霄先回来了。
我们俩一起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陆霄突然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你之后是打算留在B市不回来了?”
这个问题我目前确实还没考虑过,“看情况。”
“看那个人的情况?”陆霄问。
陶灼然结完账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一脸八卦地勾着我的脖子一边下楼一边问:“什么情况,哪个人?”
然后我就看到了顾怀悯。
在楼梯转角的地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样子是想走但没来得及。
顾怀悯怎么跑到二食堂来了?
而且,他平时不都在一楼吃饭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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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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