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叶、弄影、明月依次回头望向来人,缓缓让开身,露出运筹帷幄的观书。不,或许该说是“柳如烟”。她提起裙摆走下凉亭,俯身行礼。
“妾身见过长公主,给长公主请安。”
“你是皇弟新纳的妃子?”长乐公主站在伞下,抬手微微抬高伞檐,颇为不屑地看着她。怎么着?他现在改性,不跟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观书直起身,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眉间发梢,更衬得她精雕细琢,如诗如画。“与其说是皇上的妃子,不如说是胆大包天萧迅羽新纳的妻子。”
萧迅羽的……妻子?
长乐闻言,一改原先的鄙夷,噙着笑,亲亲热热地上前拉住她的手。“原来是小羽子的夫人,方才真是失礼。不知妹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
观书垂着眼佯装羞涩,“妾身姓柳名如烟,是前朝柳相的长女。”语罢,抬眼直直的看向长公主,盯着她眼里的震惊微微一笑。“许久不见,公主风采依旧!”
长乐握着她的手一紧,十指几乎要嵌进她的指骨里。长女——柳如烟吗?
明月从亭子里挤出来,快步走到观书身边,一手指着两人紧紧相握难舍难分的手,一手捏着手帕掩着嘴喊起来。“呀,夫人,你的手!都紫了!”
“哎呀,真是抱歉!”长乐回过神,手上泄了劲,捧着她的手,轻轻地揉着那些被捏得通红的地方。“许久不见妹妹,一时失态,真是让妹妹见笑了。瞧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不如去我宫里坐坐,也好让我给妹妹赔个不是。”说着,轻轻拍去她肩头的一点积雪。
观书依旧笑着,微微一欠身,“是。”
长乐闻言,亲昵的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并躲进伞里。“外面风雪这么大,妹妹肯定冻坏了吧!”
观书正欲张口奉承一番,刚绕过假山石,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人呢?不是说她会在御湖边与人私会吗?”
两人连着公主仪仗都停下脚步,众人纷纷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又是哪来的狐狸精?还不给我抓过来!”
“难不成御湖边除了妹妹,还有其他人吗?”长乐皱着眉,死死盯着假山缝隙里漏出的一点冰面。
“宿主,柳娇娇来了!”
观书收回目光,稍一打量她的神情,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好像是有人在练冰嬉?”
“冰嬉?”长乐慢慢挪回目光,眉头也跟着舒展开。“那八成是哪个妃子在打发时间吧。妹妹,我们走吧!我记得啊,妹妹你从小就身子弱,真怕这风啊雪啊,把你这么一个美人儿给吹散了!”
观书微微一笑,依旧是装傻充愣。“多谢姐姐关心!”
两个人牵着手,说说笑笑到了长乐宫。等进了宫门,长乐屏退下人,拉着观书一路小跑进了房间。“快快快,冻死我了!”长乐匆匆走到炭炉边蹲下,一面搓手一面哈气。蹲了快一刻钟,等到周身的血液慢慢回暖,才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唔——活过来了!”
回头再看,观书端端正正地揣着手站在她身后,那只紫藤步摇上沾染的雪花随气温慢慢融化,晶莹的雪水一滴一滴落在披风上。
而她随行的几个丫鬟,虽说高矮不一,但个个都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前,眉眼低垂。只有一个小丫鬟,时不时地瞟她一眼。
真是上梁不歪下梁也正。不过我记得,柳如烟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因为端庄大方而名满天下了吧!
长乐抓了一把瓜子坐在罗汉床上,盘着腿指了指自己身边。“小羽子要你进宫来做什么?”
观书解开披风,递给在门边的清叶。借着衣袖的遮掩,单手压住绑在大腿上的短剑,慢悠悠走到罗汉床边坐下。“不清楚。”观书摇摇头,两手虚虚搭在腿上,“他只要我进宫,没跟我解释原因。”
长乐点点头,又抓了一把瓜子递给她。“既然这样那就先留在我这儿吧,我在宫里无聊的紧,陪我解解闷。”
“怎么解闷?”
柳娇娇绕着御湖一连转了几圈,一心想要一雪前耻,将柳如烟碎尸万段,连鞋袜被雪沾湿都顾不上。“那个贱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御湖上练习冰嬉的妃子被她拽到岸上,一连扇了几巴掌,嘴角渗血倒在地上,几个丫鬟压着她。风雪未停,身上的棉衣都被浸湿,寒意持续不断的裹着她,一股莫名的燥热涌上来。她努力喘着气,肺里像有团团火焰在灼烧。“好热……”
柳娇娇找不见人,正在气头上,蹲下身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其抬起头,“你这个小贱人,和她肯定是一伙儿的。怎么样?扇你几巴掌,爽死了吧!”
甩开手,站起身,指着巡逻至此的侍卫,“你,还有你!给我好好伺候一下这位!”
“啊?我?可是……”一个侍卫抬手指着自己,颤抖着声音开口。染指皇帝妃子,那可是死罪!要砍头的!
柳娇娇怒气冲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前,抬手又是一巴掌。“你知道我夫君是谁吗,就敢如此忤逆我!还不照做!”
横竖都是一个死,要是你,你会怎么选?
柳娇娇站在凉亭里,看侍卫扒了她的衣服肆意蹂躏,她垂下手,慢慢地没了生机。“哼,都给我记住,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
雪停了,柳娇娇趾高气扬的提着裙摆,完全无视假山石后的人影,大步流星地离开。“好个胆大妄为的女人!”
北风劲吹,但长乐宫里的炭火倒是烧的极旺。
弄影拎着裙子抱着猫,小心翼翼缩在炭炉边,看着那位公主蒙着眼,几下便抓住柳如烟的袖子,稍一使劲把她整个人拉进自己怀中。“让我猜猜啊!你是如烟,对不对啊!”
观书翻了个白眼,她怎么还是这样?爱玩这种游戏!“公主猜的真准,妾身甘拜下风!”观书微微笑着,扯下她覆眼的手帕,“那现在换我来抓?”
“被我抓了这么多次,难道不该好好罚你?”长乐牵着她的手走到门口,“本宫可要罚你,今天留在宫里陪我好好叙叙旧!”
推开门,吩咐完宫人好生准备午膳,并多加两道甜点。余光一瞥,皇上带着人雄赳赳气昂昂已然到了宫门前。长乐松开手,回头朝观书使了使眼色,又指了指内室示意她先进去躲一躲。而后转过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出门迎接。
观书一行呼啦啦躲起来,清叶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自家夫人将方才游戏用的手帕盖在弄影头上。“女子闺房,你一个外男还是要注意点。”
弄影顶着手帕小幅度的点点头,压低声音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干嘛?”
观书走到纱帘前,借着柱子的遮挡望向传说中那位“懦弱至极”的皇帝。
“静观其变。”
纱帘前,姐弟二人相谈甚欢。纱帘后,四人神态各异——观书聚精会神地探听情报,被手帕封印的弄影单手扶着屏风,清叶钳住明月的双手,明月则是咧着嘴朝她挤眉弄眼——只有一只被遗忘的猫,趴在暖炉边的地板上翻着肚皮睡觉。
“嗷——”踏雪站起身,肆意地伸了个懒腰,又躺下。
“哪来的猫?”
长乐又抓了一把瓜子磕起来,“朋友的。”
皇帝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开口,“你觉得萧迅羽如何?”
“怎么,他御前失职了?”长乐一面吐瓜子皮,一面想着对策。笑话,好不容易有人能陪陪我,要是现在清算萧迅羽,那她怎么办?
皇帝捻着手上的串珠,面色不悦。“那倒是没有,只是他那个夫人,太嚣张了!”
“白安安吗?”她的性子确实骄纵,但说不上跋扈吧!
“不是她。”皇帝摇摇头,“这位新来的夫人第一次进宫,就敢在御花园里如此作威作福!实在是目中无人。”想着贵人倒在雪地里死不瞑目的惨状,皇帝只觉怒从心中起,死死抓着桌角。
长乐看着他用力到发白的手指关节,眼珠一转,想起御湖边那声怒吼。“你叫她进宫来的?”
“不管怎么说,他萧迅羽新纳的夫人,朕总要过目一下。”
看着皇帝点头,长乐心下了然。放下瓜子,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理了理方才游戏时被弄乱的香包玉佩。“那或许是你认错了,那位夫人进宫不久就被本宫带回了长乐宫,哪有时间去御湖耍什么威风!”
“什么?”皇帝将手上的串珠往桌上重重一放,“那御花园那个泼妇是谁?”
长乐闭着眼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皇帝长舒一口气,又忽然想起什么,匆忙发问。“你既然见过那位夫人,那她是哪家的千金?”
“前朝柳相的长女。”
“柳相吗?”
长乐看着他那副“做贼心虚”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切,当年不就是你把人家逼死的吗?”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捡起串珠,站起身,留下一句“那个泼妇也姓柳”就匆匆离开。长乐坐在那儿岿然不动,等观书近到身前,才缓缓开口:“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对吧。”
“是,舍妹柳娇娇,三年前与定北侯傅瑾年奉旨成婚。”观书拱手,微微屈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刻意强调了一把“奉旨”二字。
“奉旨?她奉的谁的旨?皇帝上位不过四载,可从未给哪位赐过婚!”长乐神色一变,抬眼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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