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吃起来焦香酥脆,还有股淡淡的鲜味,正是去除腥味的鱼鳞裹上些许面粉蛋液,在锅里油炸而成的一道美食——炸鱼鳞。
荒岚吃得高兴,一时把之前两人的弯弯绕绕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吃得太急几乎噎住,又仰头猛干了一碗清茶,这才安定下来,冲着慕容瑜露出个笑:“鱼鳞炸出来也别有一番滋味,有劳慕容先生了。”
这文质彬彬的模样,任谁都不会把他与刚才那个差点噎住的二五仔联系在一起。慕容瑜闲闲地坐在方桌的另一边,闻言只是挑了挑眉:
“倒也还好,只是你下次吃莫要把舌头都咽下去。不然我再上哪为你寻一条回来?”
这话依旧带着噎死人不偿命的刻薄味,偏生说话的人温柔含笑,含情脉脉似的。只可惜,好好的人怎么偏偏就长了张嘴。荒岚自叹不如,只勉强笑道:“谬赞谬赞。”
荒岚:......
又有什么东西顺嘴秃噜出去了?难不成这毒的后遗症就是不过脑子瞎说话吗?一时间,被他刻意遗忘的那些事又一股脑涌上来,梗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慕容瑜饶有兴趣地端详着荒岚变幻莫测的神色,又是尴尬,又是羞愧,还带着几分茫然与惊讶,可谓是五彩缤纷,眼花缭乱,让人应接不暇。良久,只见那人似乎是下定决心般直视着他,带着几分色厉内荏的强硬:“慕容先生,我要出去走走。”
得到他轻飘飘一个点头后,荒岚便头也不回转着轮椅冲了出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甚至途中还绊倒了一个小花架,好悬没撞碎。他做贼似的把它扶起来,勉强恢复原样后,这才夺门而出。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正是一天当中最好的时候,清晨的日光还未将这雾霭散尽,秋霜早已贪婪地在每一处留下了自己多情的身影。
如此清新宜人的景色,荒岚却无心欣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慕容瑜最后那个揶揄的笑,明晃晃的,仿佛能直接照到他心里,让人心绪难平。
幸得解了毒,让他不用被拘在屋里独自面对慕容瑜,否则更是手脚无处安放了。他单手扶额,心里暗骂,荒岚啊荒岚,不就是跟人家同榻而眠顺便抱了一会,不就是醒来装睡不小心被发现了,不就是嘴瓢顺口说了句想人家,不就是......
越是回想,便越是难捱。荒岚生无可恋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双眼放空:老天,我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冷不丁一只手伸过来,荒岚便下意识地攥住了对方手腕。
侧首望去,居然还是慕容瑜。许是今日天气不错的原因,他向来温和疏离的清冷模样也被踱了层暖光:“秋寒霜重,随意穿脱衣物可不是好习惯,仔细着凉。”
荒岚垂眸一看,果然,他先前被慕容瑜亲手束紧的腰封不知何时松开了,整件外袍松松散散地垮下来,寒意吹了他个透心凉。
他登时像被慕容瑜的手腕烫到了似的,飞速收回手,把那折腾开的腰封又重新系上,干笑几句:“是在下粗心了,承蒙先生记挂。”
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真让人看了牙痒痒,慕容瑜忍着磨牙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青衫微扬,转身走了。他这一走,荒岚那股别扭劲才消弭下来。
他缓了片刻,终于打算去找点事做。晃悠了一圈,险些又撞上慕容瑜。荒岚发誓,这辈子他的手速都没这么快过,把那小小轮椅硬是拔成马车的速度,立刻躲了回去,只能看到残影。若是他们阁主在这,非得恨铁不成钢地骂他几句。
天高皇帝远,反正他想怎样阁主也不会置喙一个字儿。不过半个月没听到那老头叨叨了,荒岚思及此,还是决定给这老家伙捎个口信。还有这个吕亦安,也不知到底在磨蹭什么,怎么还不来送钱。
虽说怨气满满地腹诽了半天,他也没耽搁做正事。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鸽哨声,一只全身洁白不带一丝杂色的鸟儿便亲昵地降落在他手背上,还用那小小的脑袋蹭了蹭手。
“小赛,好样的。”荒岚当即又被可爱了一大跳,遂给它全身的羽毛梳理了一遍,这才绑好信,不舍地送它出去。他目送着小赛像信号弹一样在眼前掠过,阖了手抵在下巴沉思,但凡阁主还有点良心,不出三天定会派人来。若是没良心,那便等我杀回去吧,他冷笑着想。
心里的大石暂时挪开了一些,他七扭八绕,居然也回到了他开始养伤的那个小院。就见阿竹拳拳生风,利气凛冽,看样子是在晨练。
荒岚不动声色隐在角落里,观摩了一番阿竹的身手。他这拳法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拳势刚猛暴烈,与他少年锐气正好相和。可锐气有余,消耗太大,后劲便不足。他没练一会果真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若我没看错,这十有**便是当年威震武林的两仪拳法了。”
阿竹停了手,警惕道:“谁?”
即便见到是荒岚自阴影处走出,他也依旧攥着拳头,眼神里满是冷意:“与你何干?”
“别激动。”荒岚摆了摆手,“说起来,我应当还是你师兄呢。尊师李忘尘,与我师父当年同出一脉,均是云隐客座下弟子。”
“你师父?”
“不错,家师苏听越。你若不信,我这里还有个坠子,是当年师父留给我做信物的。”他抛了个手指长的白玉坠子,一脸“信不信由你”的随便样。
阿竹抖着手,差点没接住,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另一个相仿样式的,仔细比对间,只听荒岚道:“当年师祖自创一式两仪拳威震天下,不知多少人眼红心热,却只独独收了两名弟子,便是我们的师父。”
“待师祖仙去后,他们二人有了争执。李师叔欲广收弟子,将两仪拳法发扬光大。我师父却坚决反对,二人愈吵愈烈,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的下场,就此分道扬镳。”
阿竹眼圈倏然红了:“六年前,师父临危之际,命我拿着玉坠去寻苏师叔,说他早已写了信打点好。”
“六年前?”荒岚摇了摇头,“我师父十年前便已身陨。他走得突然,没给我留下只言片语。”
阿竹见他默然,忙想拍肩安慰一下,却见荒岚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东西,径自笑起来。他收回手,擦了擦眼角,终究是错付了。
就见荒岚继续笑道:“说来也有意思的紧,李师叔当年扬言收遍天下人,我师父则是打定主意要断了这门传承。到头来,不还是收了我们二人。”
“两个脾气又倔又硬的糟老头子。”荒岚末了总结道。
阿竹对他的变脸速度惊为天人:“那你不伤心吗?”
“伤心?当年是有的,这种随他而去的傻想法都冒出来了。后面转念一想,说不定这死老头子没了我这个拖油瓶,正好潇洒。”他的目光蓦地柔和下来,“更何况,跟师父相依为命的数年里,我一刻都不曾后悔。”
“虽说他走得突然,可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就交代好了。没有遗憾,也算好好告别。”荒岚看着阿竹向往的眼神,顺手揉了一把他脑袋:“怎么?觉得师兄我英俊潇洒?”
阿竹下意识护住头快步拉远距离,生怕这魔爪又搞破坏。被荒岚这么一开解,刚才那股郁气也烟消云散,他抛回坠子:“你这么说,那我跟我师父师徒一场,也算圆满。”
“我当年没寻到你们,有家镖局见我可怜,便把我收了去当打手,我也顺便学些别的功夫。”
“哦?那你又是怎么到慕容先生手底下的?”
阿竹挠挠头:“那镖局一直在走下坡路,两三年就散了。当时我们北山那地界正好发了大灾,我差点饿死。”
“公子恰巧来施药,见我伶俐,硬是把我从泥堆里捞起来。自此我就改姓慕容,名竹。这些年,虽然明面上我是仆人,但公子一直待我亲如手足。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他年纪不大,经历却坎坷,还能长成这样的纯良性子,很是难得了。
两位相隔多年的师兄弟一同坐在檐下,各有感慨。
“本想问你此番事了要不要跟我走,如今看来你早有答案。”荒岚枕着右臂,不知何时嘴里叼了片嫩叶子,懒懒散散。阿竹出神地摇头,并不言语。
突然,荒岚猛地坐起来,一双桃花眼灼灼:“话虽如此,你也是我的师弟。来,师弟,叫声师兄听听?”
阿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下定决心不理这位“倚老卖老”的便宜师兄。可禁不住荒岚软磨硬泡,一双星眸可怜巴巴地望着你。再加之他左一个师弟,右一个师弟,叫个没完,阿竹烦不胜烦,无奈道:“行了行了,我叫还不行吗?真是烦死了。”
他有些扭捏,声音里也带着几乎察觉不到的雀跃:“师兄!”
荒岚笑开了,还想冲上去抱一个,被阿竹状似嫌弃地避开了。
哥俩嬉笑了一会,荒岚正色道:“既为师兄,那两仪拳法,我也够格能指点你一二。”
小岚今年22岁,小玉25岁,阿竹是1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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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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