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郑正家已经半夜了，他们几个大男人寥寥草草的洗干净就上床了。
到了第二天，顾然翻翻身，打算再睡一会，一转身，看见两个巨大的黑洞洞，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是谢解起床把他的鼻子往上按作猪样，露出两个黢黑的鼻孔。
顾然：“…………”
顾然黑脸，按住谢解的头幽幽的说：“谢解，你找死啊！”
谢解：“这不是让你大早上醒醒神吗。”
了解顾然的都知道他有点起床气，谢解早年被他连扇带踹的，这几年摸出点东西来，只要顾然是被笑醒的，顾然就会又无奈，又无语的乖乖醒来了。
巷尾的螺蛳粉摊浸在早上的太阳里时，顾然正用筷子拨弄碗底的紫苏叶。叶片吸足了汤汁，绿得发黑，像极了马鞍山背阴处的青苔，带着股韧劲。
“顾然，你碗里的猪脚再不吃，我可动手了。”谢解举着手机晃了晃，屏幕里是他刚拍的顾然。
顾然眉头微蹙，筷子悬在半空，嘴角沾着点红油，倒比平时绷着脸的样子生动十倍。
“这张我存了，等回去给你相亲用，保证姑娘看了眼就动心。”
顾然没理他，夹起猪脚往嘴里送。软糯的皮混着螺蛳汤的鲜，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松口。
他想起昨天在厨房，郑正穿着拖鞋煮粉，说“柳州的粉要边烫边吃才够味”。
郑正正帮阿婆收竹凳，闻言回头笑：“谢解你可别害他，顾然这性子，怕是姑娘跟他说话都得脸红。”
他的手擦过顾然的肩膀，带着点早风的凉意：“好食吗？”
郑正带了把椅子，身体靠着椅背松松垮垮坐着，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哎！说真的，要是搁我们广西的美女，看见……”
郑正指着顾然的轮廓线比划了一下。
“看见你这样的帅哥，没准真有人爱上你呢。”
郑正歪歪头，伸出手不安分的抚摸顾然的头发。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露肩膀的衣服，松松垮垮，一伸手，就露出了强有力的肌肉线条。
“靓仔，我看上你了，给个机会咩？”
顾然抬头，看见郑正眼里的笑，明目张胆，热烈，像文惠桥刚亮起的红灯，热烈张扬，让人忍不住靠近。
谢解连忙母鸡护犊子似的拦在顾然身前：“哎哎哎，禁止耍流氓，我们顾然还是一个清纯小孩呢！”
顾然不着痕迹的低下头，心却多跳了几拍。
谢解早把手机揣进兜里：“走走走，去码头”
他突然凑近顾然，压低声音，“说真的，郑正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顾然的耳尖猛地热了，抬脚就往巷外走，拖鞋在石板路上蹭出轻响：“再胡说八道，今晚你睡楼道。”
“别啊顾然！”谢解追上来，“我错了还不行？再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都单身二十多年了。”
郑正的笑声从后面传过来，混着阿婆收拾碗筷的叮当声：“谢解你要是再叨叨，今天老码头的船票自己买，我只带顾然去。”
谢解立刻闭了嘴，只是冲顾然挤眉弄眼，那表情明摆着“你看我没说错吧”。
早风卷着酸笋的余味追上来，老榕树的叶子在头顶沙沙响。
顾然走在中间，左边是谢解咋咋呼呼地数着今天要拍的景点，右边是郑正偶尔插句嘴，说哪处的夕阳最值得等。
码头边的风带着水汽，扑在脸上潮乎乎的。顾然望着江面，晨雾还没散尽，远处的船像浸在牛奶里，只露出个模糊的轮廓。
谢解早跑到售票口跟人打听航线，郑正不知从哪摸出颗糖，剥了纸递到顾然嘴边：“柠檬味的，醒神。”
顾然没接，他闻到郑正手腕上的皂角香，混着江风里的鱼腥味，竟不觉得冲。
郑正也不收回手，就举着，指尖离他嘴唇不过半寸，眼里的笑又漫出来，比刚才在粉摊时更亮。
“吃一颗嘛，等下坐船会晕。”郑正的带着广西特有的口音，尾音拖得轻轻的，像羽毛扫过耳尖。
顾然偏过头，假装看谢解那边的动静，耳根却又开始发烫。
糖最终被郑正自己丢进嘴里，咔嚓咔嚓嚼着，甜味混着柠檬的酸气飘过来。
但是还有一颗被他强行送到了顾然的手里。
上船时谢解抢着要坐靠窗的位置，顾然被挤到中间，郑正挨着他坐下，膝盖偶尔会碰到一起。
船开起来时晃了晃，顾然没坐稳，往郑正那边倒了下，郑正伸手扶了他腰一把，掌心的温度烫得人想躲。
“站稳咯。”郑正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笑意。
顾然直起身，没说话，却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谢解正举着手机拍江景，嘴里念叨着：“这水真绿，跟顾然今天吃的紫苏叶似的。”
郑正突然笑出声：“他吃猪脚的样子才叫有意思，烫得直哈气，还舍不得松口。”
顾然瞪了他们一眼，谢解立刻做了个鬼脸，
郑正则转开头看窗外，肩膀却轻轻蹭了他一下，像无心的。
船行到江心时，谢解不知从哪翻出副扑克，拉着郑正要打牌。
顾然靠在椅背上悠闲地看着牌，听着他们斗嘴。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郑正露着的肩膀上，骚里骚气的。
郑正出牌时动作利落，手指骨节分明，偶尔抬眼扫过顾然，目光在他脸上停半秒，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顾然觉得那目光像带着钩子，勾得他心头发痒，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顾然，该你了。”谢解推了他一把。
顾然回过神，看见郑正正看着他笑，此刻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倒真像被烫着似的，又麻又烫，却让人舍不躲。
这个妖精。
顾然暗骂了句。
顾然看清桌子上的牌面后，眼睛微眯，乐了。
他赢定了。
果然，一放下拍谢解就大喊大叫：“不是，顾哥，你开挂了吧？不带这样玩的！”
“你们还二对一，我还没说你们呢。”
“那不是为了镇住你的威力吗？你看看，两个人你不也赢了，要是不这样，你岂不是要把我底裤给赢没了。”
郑正一把捞过顾然，挑眉轻笑：“依依妖妖。谢解，你要不要那么粗俗，顾哥要看，也是看我的底裤，我宽肩窄腰，你有什么？”
他边说还边上下打量谢解，一股流氓味。
谢解：“喂，你不是吧？我也是有肌肉的好吧？”顿了顿，又道：“依依妖妖什么意思？”
郑正：“说你帅的意思。”
谢解：“滚蛋。傻子才信。”
船靠岸时，谢解第一个跳下去，回头喊他们：“快来看！那棵树长得跟郑正似的，歪歪扭扭还挺精神！”
郑正笑着追上去要打他，顾然走在后面，看着郑正跑起来时晃动的背影，露着的肩膀在阳光下闪着光。
风从江面吹过来，带着水汽和远处的桂花香。
顾然摸了摸口袋，那里还放着郑正刚才塞给他的另一颗柠檬糖，纸都被体温焐软了。
软了就不好吃了。顾然没在放着，掰开糖纸吃了进去。
甜味在口腔泛滥，甜甜腻腻的。
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吃糖，也没什么机会吃糖，在福利院糖这种东西是稀缺品。
现在却触手可及。
玩完后已经中午了。
郑正不知从哪拉来个炭火炉，铁架上的五花肉正滋滋冒油，油脂滴在炭火上，腾起的烟带着焦香，混着江风里的腥气，竟有种野趣的热烈。
“来，尝尝这个烤猪眼。”
郑正用签子戳着颗圆滚滚的东西递过来，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广西烧烤的灵魂，敢不敢？”
顾然盯着那层半透明的薄膜，被炭火烤得微微发皱，正犹豫着，谢解已经嗷呜一口叼了过去，边嚼边含糊不清地喊：“香！顾然你别怂啊！”
郑正没再逼他，转而把烤得焦脆的韭菜塞进他手里，指尖擦过他的指腹，带着炭火的温度。“不吃这个也行，尝尝我的独家酱料。”
谢解喝了两罐啤酒，已经抱着个烤玉米歪在竹椅上打盹，嘴里还嘟囔着“这鱼豆腐比郑正做的螺蛳粉差远了”。
顾然抿了口冰啤酒，瓶身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却压不住心里那点躁动。
郑正坐在他对面，衣服本来就松松垮垮，这下连衣服上面的扣子也松了两颗，露着锁骨在炭火的光里起伏，手里转着根烤串。他一个人包揽三个人的烧烤。
刚开始顾然和谢解还打算帮一下忙，结果发现弄出来的不好吃，还帮倒忙，索性张开嘴，乖乖等吃的了。
郑正的汗顺着耳鬓流到锁骨，一路流入隐秘的地方，然后消失不见。
郑正发现了他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抬起头回视顾然，没了调笑的戏谑，倒多了点沉下来的认真。
一开口却是：
“阿表，一直盯着我看，哥我靓仔啵？”
“……”
“不是，我是怕你身上的汗滴到烧烤上面。”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哥我这叫男人味你懂不懂。”
“你多少岁，天天哥来哥去的。”
“02年出生。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大！”
“呵，叫哥”
“哎？”
“我留级了。”
“学神还留级啊？”
“嗯，休学参加物理竞赛，二等奖，高考加了15分。”
“……”
郑正这个学渣默默的闷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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