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予看了眼信息,熟悉的名称让她眼皮猛地跳了下。
刚想回复什么,季国良背着手从阶梯下来,定在原地几秒,随后说,“知予,过来一下。”
季知予预料到接下来会聊什么,无非是老爷子万般阻挠,灌输大道理,但她迟早要面对,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走进书房,季知予习惯性泡起茶,却被季国良示意说不用,她只好规矩站在原地。
季国良嗓音沉稳厚重,“这次去多久回来。”
“...半年左右。”
“知予。”季国良开始语重心长,“你当初能接手醋坊,爷爷是很高兴的,现在醋坊的危机我也知道,你要去慢慢解决,这是好事。”
“那边有人照顾你,我也放心。”
季知予狐疑最后一句话,但还是问出,“您不生气?”
季国良笑着摆摆手,透出稳重和庄严的气息,他太了解季知予,有点把握的事,就很少畏惧风险。
“既然你接手了,光阴酿就应该有新一代的洗礼。”
人生就是这样,总在预料外藏着答案。
季知予如释重负的躬身敬意,没再说什么。
回房间途经客厅时,她恍然想起那条信息,朝台面上投去一眼,果然有板药放在那。
其实她根本算不上感冒,吃完饭就全好了,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看出来。
季知予敛眸,还是回复他。
【谢谢,这是你的工作号?】
岑越可能刚到家,消息几乎秒回,【现在是,感冒好点了吗?】
季知予犹豫间说好了,无端想起方芸那句负责人很看好自己,又发,【难怪,条款都添加的很顺利。】
【因为你提的都是正常需求。】
过程中,岑越也没有私自开后门,更不用卖季爷爷面子,最根本还是在于季知予的专业能力,但他不愿多说什么。
季知予瞧不出端倪,于是草草结束话题。
-
周六下午,季知予准时到达理城。
出了航站楼,老远就看到来接机的方芸,以及身旁一辆漆皮的小货车。
方芸接过一个行李箱,说,“送物资的师傅刚好要回队,我们搭个便车。”
季知予点头说好,顺便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小城镇。
机场还看不出什么,路上倒是本土鲜明,两侧树荫一望无际,炊烟涌现,撞见一片青瓦白墙的居住区。
老人和小孩在门口烧锅干活,几辆挖掘机并排挤在狭窄的院道。
见她看得出神,方芸闲聊,“今天是端午,外出务工的年轻人都该回来了。”
季知予顺着话接下去,“方姐,你是本地人?”
方芸笑说,“额是理城长大的嘛。”
季知予跟着笑了下,“这样,我们待会什么安排?”
“先带你逛一圈,晚上给你介绍队里的人。”
“那帮孩子呢?”
“都在队里呢,今晚过节吃大桌饭。”
季知予大致猜到这帮孩子为什么不回家过节,想了想,忽地沉默下去。
这边地处郊区,没什么人流,也正是旅游最佳时节。
吃过饭,季知予又处理些订单,过了会儿,方芸接了个电话,说要先去接负责人,上次都没机会让两人见面。
季知予显然没料到,犹豫下还是说她已经见过了。
再见面,抛去表哥,她就跟着方芸叫岑老师,岑越也淡淡回应她。
不关乎在金市的客套,在这个陌生城市,她也不愿套着身份与岑越你来我往的作戏,就当成陌生人蛮好。
并排走着,季知予随口讲,“你好像很喜欢意外惊喜。”
季知予言外之意,是他合作与来到理城,她都不知晓,语焉不详的一句话,岑樾却听懂了。
“你不惊不喜,就没来的意外一说。”
季知予承认,她猜到会是岑樾,爷爷当时同意,只会因为是自己来了有靠山,而放下心。
季知予一时无话,一旁的方芸这时忽说,“给竹子挑个礼物吧,今天是她生日。”
“竹子是?”
“队里的女孩。”岑樾给她解释,“她身体状况不好,大家平日都会关照。”
“噢...”季知予忽地觉得,岑樾作为年轻企业家,没有那么多利己主义,对于公益的事是真的很上心。
走了许久,才到一条本地特色的农贸市场,人流量也上来了些。
方芸更了解竹子喜欢什么,走在他们俩前头,朝一个方向努努下巴,“我先去那边看看。”
季知予说完好后,转头发现岑樾人不见了,四处张望时,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心头一紧,回头看去,岑樾同样一脸寻人的神态,也许是逆光的渲染,侧面轮廓被镀上一层光晕,甚至才注意到,他居然有两颗泪痣,挨得挺近。
岑樾看出她的惊悸,“这里人有点多,跟紧我。”
“嗯。”
许久,季知予率先打破宁静,转了话题,“方便告诉我,竹子身体是有什么问题吗?”
“厌食症。”岑樾很直接告诉她,“已经到很严重的程度,需要坐轮椅。”
季知予恻然心惊,道,“你们有给她做心理治疗之类的吗?”
“每年都有做,可惜效果不大。”
“那我能不能试试……饮食方面的改变。”
岑樾似是饶有兴趣看她,眉宇闲散,“我们签的合同,不正是因为这个么。”
季知予笑了声,随后闻到一股久违的陈酿香,岑樾看出她的心思,说前面有家香醋铺子。
到了后,老板见来人,操着口音笑吟吟的介绍着产品,一点不含糊,说是纯手工熬制。
季知予拿起一小杯试尝,放下,笑着摇摇头。
见她要走,老板便叫住,“哎,姑娘,我给你便宜点,带回家尝尝鲜。”
岑樾刚想拒绝,就听到季知予言辞坦率,“老板,不是价格的问题,我尝着不像纯手工熬制的。”
“跟你打包票,都是人工做的。”
季知予转回玻璃柜台,言简意赅,“您这醋双□□太重了,流水线的温控没掌控好。”
老板面露难色,似是没料到会碰到行家,只好跟她报出最低价。
季知予不置可否,看着“纯手工”字眼打的粗体,最终转身走了。
老板唉一声,招呼下一对路人。
这时方芸跟他们汇合,手里拿着给竹子的礼物,是一箱类似于乐高的拼接积木。
三个没逛太久,转去下一个地方。
师傅介绍着当地民族风俗,季知予本来在走神,岑樾搭了几句话,嗓音不咸不淡,却轻易能将人的注意力拽回来。
又逛了两个地方,夜色渐浓,趁着饭点前,几人回到大本营。
儿童之家远远就灯火通明,外墙围绕大小彩灯,几栋浅色房子均四层,院子已经摆满十几张大圆桌,几乎都是小孩在坐,却没什么吵闹声。
方芸领着季知予在一张桌前坐下,等待菜上前,陆续给她介绍着同事。
坐了一夜飞机,她头有些痛,但这场晚饭在所难免。
岑樾进来时就有小孩陆续喊他岑老师,轮番应答后,他又被人叫走,看样子有什么紧急事。
季知予观望一圈,扭头说,“方姐,吃完饭,我能去看看竹子吗?”
“可以啊,不过你别介意,竹子可能会不待见人”方芸补充,“说白了,这些年她只让岑樾靠近,别人都不行。”
季知予狐疑,问了句为什么。
“竹子的外表有些......小孩子嘛,自尊心强。”方芸放下筷头,“其实我也不懂,岑樾陪竹子的时间不长,可竹子就是非他不可。”
季知予点头,盯着面前的干锅菌子,烤的滋滋冒油,却没什么食欲。
理城天气不冷不热,宁静的氛围伴随蝉叫,一大群孩子享受饭菜,莫名让季知予觉得心安。
一顿饭结束的快,之后还有文艺活动和礼品发放,季知予被几个女孩强塞一怀抱粽子,打鼓似的喊着季老师。
季知予拉个塑料凳,在台下鼓掌着,手机跟着振动了下。
看了一眼,是岑樾发来的。
$:【能上来一趟吗?2号楼。】
季知予回句好,正巧她头疼想赶紧休息。
几栋楼间隔不远,方芸刚才介绍过,2号楼是全体职工的宿舍。
季知予在楼道间看到了岑樾,他估计刚洗完澡,头发是半干半湿的状态,换了身随意的白衣黑裤,倚靠在栏杆上回复消息。
得承认他生得清隽利落,站姿虽不端正,体态却挺拔舒展。
岑樾似有所觉抬头,倏然望来。
两人不偏不倚的撞上视线,岑樾不做声,极有耐心等她走来。
季知予心里不是不窘迫,却还是没移开视线。
岑樾注意到她手上一大提粽子,“看样子都很欢迎你,意料之中。”
季知予摇晃了下重物,“其实我不太爱吃粽子。”
“不用太勉强。”岑樾说,“像今天这种场合,累了就提前退场,别硬撑。”
原来他早就看出她有些不舒服,叫她上来只是为了让她早些休息。
季知予回忆今日种种,说,“感觉你在这,跟在金市时有些不一样。”
岑樾敛眸,看着她忽然笑了,问哪儿不一样。
季知予其实也说不上来,她自己踏入这片土地时也少了许多虚与委蛇的市侩气,总归感觉是好的。
半响,她才开口,“官僚气?”
“是么?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资本界的一股清流。”
季知予微愣,没想到他还会一本正经搞冷幽默,适时笑了。
季知予笑时,那股疏离厌世劲儿消弭大半,瞳色被靡灯一闪而过沾染,眼尾上挑,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江南韵味。
岑樾盯着她看了几秒,适时收回视线,开口让她早些休息。
季知予跟方芸同住,正好在岑樾楼上,看她走远后,岑樾转身回房间。
快关上门时,就听到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停靠在他门前。
岑樾看了眼来人,笑问,“怎么了?”
“岑越。”
他顿了顿,无意识将门半推开。
季知予不知哪来的缘由站这,声音还是一贯的清渺。
“我希望,在这所陌生城市,我能跟你以战略伙伴的身份相处,好好运维儿童公益。”季知予说,“但回到金市,你还是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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