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宜愿意走出房间的那天，天气格外好。阳光透过别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大片温暖的光斑，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花香——是院子里的栀子花开了。
江烬正在客厅看书，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看见凌宜站在房间门口，身上穿着那件江烬新买的鹅黄色卫衣，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眼睛还是有点肿，但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空洞的灰败，只是带着点怯生生的茫然，像只刚睡醒的小鹿。
“醒了？”江烬放下书，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要不要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凌宜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犹豫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走到院子里，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凌宜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没有立刻躲回屋里。她走到栀子花丛旁，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花瓣，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让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很香吧？”江烬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你小时候总爱摘这个花，别在头发上。”
凌宜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光，却没说话，只是蹲下身，看着花瓣上的露珠。
从那天起，凌宜每天都会走出房间一会儿。有时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抱枕发呆；有时会去厨房，看着阿姨做饭，偶尔还会伸手帮着递个盘子；最多的时候，还是待在院子里，要么坐在栀子花丛旁，要么就坐在秋千上，慢慢地晃着。
她依旧很少说话，眼泪也还是说来就来。比如江烬递过来的牛奶稍微烫了点，她抿了一口就红了眼圈；比如电视里演到稍微感人的情节，她就会别过头，偷偷抹眼泪。
江烬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急。她怀念那个会跟她顶嘴、会跟她犟、会叉着腰跟她叫板的凌宜，哪怕那时气得她头疼，也比现在这副随时会碎掉的模样好。
她开始试着“惹”她。
早餐时，江烬故意把她不爱吃的香菜夹到她碗里。放在以前，凌宜肯定会“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瞪着眼睛说“我不吃这个”，可现在，她只是看着碗里的香菜，眼圈慢慢红了，拿起勺子，一点一点往嘴里塞，像是在吞咽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不想吃就挑出来。”江烬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有点发紧，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又没人逼你，不爱吃就说啊，憋着干什么？”
凌宜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江烬，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头，继续吃。
江烬有点挫败，却没放弃。
下午凌宜在拼乐高时，江烬走过去，故意拿起一块她需要的零件，放在手里把玩：“这个零件看起来挺有意思，给我吧。”
凌宜的眉头皱了皱，伸手想去拿，又缩了回去，只是小声说：“那是我要用的。”
“我知道啊。”江烬故意逗她，把零件举得更高，“可我想要怎么办？”
凌宜的眼圈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只是看着她，没抢，也没闹，那副委屈又不敢说的样子，让江烬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
“算了算了，给你。”她把零件塞回凌宜手里，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妥协，“跟你开玩笑呢。”
凌宜接过零件，低下头，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砸在乐高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直到有一次，江烬整理房间时，把凌宜那只拼好的汽车模型挪了个位置。凌宜看到后，忽然快步走过来，把模型抱回原来的地方，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不能放这里，会摔碎的。”
“放哪儿不一样？”江烬故意说，又伸手想去挪。
“不行！”凌宜猛地按住模型，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终于有了点以前的执拗，“就放这里！这是我拼了好久的！”
江烬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凌宜眼里那点熟悉的“犟”，没有生气，反而差点笑出来。
“放这里就放这里，凶什么？”她故意板起脸，语气却松了下来，“跟谁学的，这么大火气？”
凌宜被她问得一愣，随即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却没像往常那样掉眼泪，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该放这里……”
虽然声音很小，虽然还是带着点怯懦，却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对江烬露出“不服从”的样子。
江烬转过身，走到窗边，偷偷红了眼眶。
她知道，路还很长。但至少，那只藏在凌宜骨子里的小刺猬，开始愿意伸出一点点尖刺了。
只要她肯“刺”，肯闹，肯犟，就总有一天，能变回那个鲜活、明亮的模样。
院子里的栀子花还在开着，香气弥漫。江烬看着窗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慢慢来，她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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