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冥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村长家的木床上，他一睁眼，就看到李驰安趴在床边，睡着。
沈青冥愣了一下，看着自己丝毫未动的衣服，才松了口气？
难道他在这里守了一夜？
沈青冥看着他的样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只是指尖碰到李驰安脸颊的刹那，他便蓦然睁开了眼。
两人目光相撞，一瞬间仿佛万籁俱静。
“你醒了？”李驰安撑起身子，不由自主的避开沈青冥停在他脸旁的手。
沈青冥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从他结痂的嘴唇上一晃而过，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李驰安脑海里霎时浮现出一些让他想入非非，面红耳赤的画面，不自然地咳了几下，道：“你被淫鬼蛊惑，发泄了一下，然后我把作乱的鬼怪打服了。”
“发泄？”沈青冥转眼又瞥到他脖子上的伤痕，试探地问，“我……伤到你了吗？”
李驰安下意识捂着被咬的颈侧，道：“你怨气爆体，和我打了一阵，但没伤到我。”
沈青冥显然不信，盯着李驰安的嘴问：“真的只是打了一下吗？”
李驰安被他盯得心虚，眼神不自觉飘向窗外，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沈青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伸出手，指腹轻轻蹭过李驰安唇上被咬伤的地方，又缓缓捏了捏那处。
李驰安的心霎时狂跳起来，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在升高，在寒冬腊月，他竟然感到了热？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道长～”
“驰安哥哥！青冥哥哥！”
两个鬼，一大一小站在门前，大的那个看着房内的两人，一脸□□，及时蒙住了小竹的脸，嘴里还念叨着“小孩不能看这个。”
门外的寒风灌了李驰安满头，他顿时清醒了，“蹭”地一下站起身，慌慌忙忙对沈青冥说了句“你好好休息”，转头就走了，到了门口，还牵走了被蒙着脸的小竹。
他走了，便留下两个鬼面面相觑。
淫鬼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往里走道：“哟，醒了？”
沈青冥的眼神顿时冷下来，问：“你怎么在这？”
淫鬼笑道：“驰安道长把我和妖鬼留在身边了。”
闻言，沈青冥皱了下眉，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偏偏妖鬼像个没有眼力劲的，接着道：“我原本无法理解你，一个任务怎么能耽误这么久，不过现在懂了，驰安啊……人太好了。”
沈青冥面露不悦地看过去，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就服了个软，让他把我两留下来，与你们同行。”淫鬼说着说着就在床边坐下，“这还多亏了你，让李驰安对鬼怪的态度好了不少。”
他见沈青冥一直盯着他，迟疑地看了下手里的瓜子，试探地问：“来点？”
沈青冥对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在另一侧下床。
淫鬼轻笑一下，跟上去道：“虽然以前我俩没什么交集，但都是一个山里出来的，你也不用这么冷漠吧。”
沈青冥并不理他，继续往外走。
院子里支着一个巨大的木甑，底下柴火烧得正旺，白色的蒸汽汹涌而出，带着糯米的清香。
沈青冥一眼便看到了人群里的李驰安，他正接过村长手里的木槌，照着村长说的动作和法子，狠狠地砸向石臼中那团热气腾腾，刚刚蒸熟倒入的白糯米。
淫鬼适时地凑上来，伏在他耳边问：“喜欢啊？”
沈青冥转头瞪了他一眼。
淫鬼笑道：“我说年糕，你不是爱吃甜的吗？”
沈青冥不接他的话。淫鬼就自己接着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那人你心软了，你知道我不喜欢他。”
沈青冥看了他一眼，问：“你为什么不搞个实体？一个虚体在人界乱晃？”
淫鬼道：“其一是因为李驰安打得，其二我和妖鬼是乌桕村里的山神，哪能随便在村民们前现身。这样只有他和你看得到，我还不用干活。对吗，妖鬼？”
他说完，沈青冥就见眼前那具半透明的身子换了个人格似的，点了点头。
沈青冥无语，转身朝李驰安走去。
村长见到他，笑着招手道：“小哥，你来了？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
沈青冥：“嗯？”
李驰安道：“他昨晚喝了些药，出了汗，不发热了。”
村长闻言，笑道：“这山里冬天就是容易着凉，好了就没事了，你要来试试打年糕吗？要是没什么力气就来翻米团。”
李驰安想着沈青冥的身体，正要帮他拒绝，哪知沈青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打年糕试试吧。”
“好啊。”村长道，“你朋友正好学会了，让他教教你，我得亲自上场了。”
李驰安一听，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此时此刻，他不觉得和沈青冥单独呆在一起是什么好事。
但沈青冥却一脸笑意道了声“好”，并送走了村长。
末了，他转身看着李驰安，问：“你可以教我怎么打年糕吗？”
沈青冥就这么顶着一张让李驰安多次招架不住的脸，近乎央求的看着他。
李驰安咽了下唾沫，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骂道，李驰安！就因为一次吻，你把沈青冥当什么？他是你现在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啊。
下一秒，李驰安呆呆地点点头，道：“可以。”
“他喜欢你的脸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淫鬼凑到沈青冥耳边轻声道。沈青冥这次没有瞪他，只是看着李驰安。
他的耳朵红了，沈青冥想。
他和李驰安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一旁去磕瓜子了。
李驰安转头对沈青冥道：“你先看我打？”
沈青冥道：“好。”
李驰安“嗯”了一声，便高高扬起木槌，再精准有力的砸下，发出沉闷结实的“砰”声。沈青冥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木槌起落的节奏，挥槌人的手臂，再往下，腰部发力，所以核心绷的很紧，在有些宽松的衣服下，被包裹得很好。
“沈青冥。”李驰安道，“你翻一下，不能一直打着一面。”
沈青冥强迫移开腰上的视线，敏捷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滚烫柔软的米团，将其快速折叠，翻转。
两个人一个大力捶打，一个灵巧翻动，虽然两人无言语，默契却悄然滋生。
半晌，李驰安便有些累了，他撑着木辉，微微喘气，白皙的脸颊被热气熏得泛红，鼻尖也沁出了汗。
“累了？”沈青冥问。
李驰安点点头道：“有点。”
很奇怪，似乎从心脏痛的那天开始，身体便一天比一天差，干什么事都没两三下便累了。
沈青冥叹了口气，绕到他身后，道：“我来打吧，你试试翻，会轻松些。”
他凑得很紧，凤凰木的香气萦绕在李驰安周身，李驰安愣了下，随后浑身一抖，便弹出半米远。
沈青冥：？
李驰安的脸很红，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怎么，他头也不抬，道：“我歇会儿，我找淫鬼他们来。”
说完，便往坐着嗑瓜子的淫鬼方向走，没两下，淫鬼便被赶了到沈青冥身前，用李驰安的样子。
沈青冥道：“为何你要这个模样？”
淫鬼欣赏了一下自己，道：“为了不让村民怀疑啊。”
说完，他看了眼李驰安，问：“他的心脏是不是坚持不了多久了？里面那东西在吸他的元气了吧。”
沈青冥闻言一愣，道：“别多管闲事。”
淫鬼笑道：“那我换个问题。”
难得的，沈青冥抬眼，示意他继续。
“你是打算哪天捅了他的心脏，就跟个罪人似的逃走再也不回来，还是打算和他开展一段生死恋？”淫鬼问。
沈青冥道：“都不打算。”
“果然。”淫鬼笑道，“是个情种，你是打算治好他，再逃走再也不回来吧？”
沈青冥这次没说话，算是默认。
淫鬼灵活地翻了下石臼里的糯米团，叹息道：“我这人最讨厌有情人不能在一起了。”
沈青冥目光紧锁着石臼里的米团，狠狠捶下。
“其实我有个法子。”淫鬼突然道，“说不定可以让他活下来。”
沈青冥闻言，捶打的动作一顿，问：“什么？”
“把他变成鬼。”淫鬼道，“这样你俩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沈青冥一听，想也没想便道：“不行。”
“为什么？”淫鬼不解道，“你把他的心脏挖出来交差啊，再往他的身体里灌满怨气，让他变成和你一样……”
“够了。”沈青冥道，“翻糯米吧。”
淫鬼不满地“啧”了声，没好气道：“你就固执吧。”
沈青冥看着石臼里的糯米团子不断冒出的热气，忽然想起在山神庙的汤池里，在乌桕村的每个冬夜里，李驰安的气息透过布料渗过来，那是独属于他的，让沈青冥贪恋的气息。
沈青冥不想让它消失，他不想让李驰安死。
石臼里的糯米经过反复的捶打和翻揉，渐渐变得无比细腻光滑，充满韧性。
妖鬼拍拍手，道：“终于好了，累死鬼了。”说完，他看了眼沈青冥，突然生出些玩味心思。
下一秒，一本书飞到沈青冥手里。
“这是什么？”沈青冥问。
“打开看看。”淫鬼笑眯眯道，“你不是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看看就知道了。”
沈青冥把书随意翻开，只见上面画着两个人，两个男人，上半身紧紧抱在一起，下半身……
沈青冥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神色如常地又翻了几页，对淫鬼道：“应当没有。”
“为何？”淫鬼不解，“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沈青冥把书扔了回去，道：“因为他行动自如。”
淫鬼一听，眼睛瞪得溜圆，震惊道：“懂得挺多啊。”
沈青冥不再理他，随着村长一声吆喝，“好嘞！”，妖鬼回到原来的位子嗑瓜子，李驰安回到沈青冥身边。
村子里众人歇手，那些打好的年糕被众人合力抬起，放在撒了米粉的案板上。妇人们笑着，手脚麻利地将其搓成长条，再切成均匀的条块。
一部分年糕被直接分给围观的孩子和众人，蘸着白糖和黄豆粉，趁热吃下，满嘴都是软糯香甜。
李驰安也领了两块，分了沈青冥一块。
剩下一部分年糕，则被存起来，为着即将到来的山蜡节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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