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暗处当值的两位,很有默契的没有现身。
这种下面子的场合,谁出来谁替主尴尬。
装聋作哑才是最佳方案。
不过,有心眼儿多的,自然就有缺心眼儿的。
刚给他家爷打完水的栉比,一拐弯就与刚鄙视完罗夕年的花容对了个正眼。
“真的是你啊!花主子?”
栉比开心地一路小跑,脸盆里的水儿都藏不住兴奋,左摇右晃。
昨夜义庄,记录完最后的验尸报告,日新就摸着后颈进门了。
他们家爷一瞧,未待日新开口,便道,“丢了便罢,明日她自己会出现。”
「果然啊果然,这花主子竟然连他们这戒备森严的暗坊都能寻到。」
「真牛啊!花主子!」
花容看到这一幕,扬眉回笑,“那是自然。”
她是谁!诡界判官?焉能与凡人相比!
栉比一愣,「什么?」
他瞧了眼屋内,只当是花容与罗夕年说的,这便恍然进屋,叫道,“爷!水来喽!”
完全没看到他家爷袖下紧握的拳。
放好水盆后,还在歪头与门外的花容道,“花主子,你可需要栉发?”
哎呦!花容登时眼前一亮,“你还会栉发?”
“那是!”栉比一脸喜庆,眉开眼笑,嘴角一颗小梨涡若隐若现,“不瞒花主子,我上面还有三个哥哥,母亲就想生个小棉袄,结果还是生了个我,这便一直将我当女儿家养,女儿家会的东西,我都会。”
「就连现在偶尔回家一趟,都还要被母亲迫着一起刺绣。」
好家伙,这是捡到宝贝了!
花容两眼放光,毫不客气地走进屋内。
“有这手艺那还等什么?”她拉着栉比衣袖子就走到梳妆台前,“干活。”
完全被无视了的罗夕年,牙关都快咬碎了。
栉比看着花容一头乌发,又扫向光秃秃的桌面,问花容,“花主子,你可带了钗子?或者簪子也行。”
花容眨巴了两下眼,转过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与罗夕年道,“阿年,要不从你的媳妇本里拿支金钗给我吧?”
“我没有。”
“……”花容眯眼,目光落到他头顶的鎏金黑冠上。歪头一笑,“这可是你逼我的。”
下一刻,直接手一挥,随着那冠入了她手,罗夕年的发顷刻间全数洒下。
“扎个男郎头吧。”
花容将黑冠按到桌上,与已经目瞪口呆的栉比道。
“爷,都准备……”棋布一脚踏进门槛,映入眼帘地就是披头散发的自家爷,“爷你这头发……”
接着顺眼扫过去,未踏进的那一只脚,在进退间抖了两抖,这才勉强站稳了。
他暗恐又不失礼貌地咧嘴笑,“三夫人,早啊。”
花容也笑,桃花眼弯成了新月,“早啊,棋布小哥。”
空气诡异中透着安详。
罗夕年愤下有余,但还是心中默劝自己:力不及人就先忍,人能百忍自无忧。
“小娘既然喜欢,我那冠送予小娘便是。只是,小娘要栉君子发,自需君子装。”说着看向屋外,“去个人,给花判找套合适的衣裳来。”
言毕,只身去往衣橱方向,去取备用的玉冠。
棋布再傻,也已经看出端倪了。赶紧避开桌上那黑冠玉簪,跟上他家爷,抢下步子道,“还是属下来吧。”
照旧,橱柜里备着两套奁盒。
棋布取出一套来,挪到他家爷那处,开始默默给他家爷冠发。
黑玉镶红瑙的玉冠被一支黑金长簪穿过,衬得男人的玉面愈发精致。
这厢,花容的发也已挽好。
原就绝尘的五官面容,如今在一丝不苟的男冠下,生添出几分公子英气。
真真是两张被上天亲吻过的脸呀!
棋布、栉比二人心有灵犀,面面点头。
棋布现在一看到花容就腿软。
待到星罗拿来花容要穿的衣裳,几人在等候的空挡,他便与栉比一同去跟他家爷报备,两人昨夜被窝里商量好的一件事情。
他愿意代替栉比留下来接应晚到的曲径,就不随着他们去通天楼了。
罗夕年虽然惯性蹙眉,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鳞次是个聪明的,昨夜就以监视为名藏进云府。
留下星罗和日新,继续藏到暗处,跟着花容和罗夕年上路。
一刻钟后,花容着好装出门,便见罗夕年的黑骨上已然换了一张普通到极致的面容。
若非大高个儿撑着,非得是那种人群里再也找不到的存在。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看向旁边的栉比, “我用不用易个面?”
“不用。”罗夕年抢先道,“这样甚好。”
于是三人骑马出城。
花容很不喜欢骑马,颠得整个人跟散了架似的。要不是不能太放肆,何须露九,她自己就能画阵穿梭。
可没办法,死鬼白君明令警告过她莫要太猖狂,连自己使个法术冠发她都不愿意,更何况这等小事,还是能不用就不用吧,免得被死白君记上小本本,一笔一笔找她算。
马匹原先还在官道上纵驰。个把时辰后,拐上了旁边开上山的一条岔路。
说是山中岔路,倒不如说是人为开凿的一条私线。
刚行了几公里,便被一个关卡拦住去路。
有两位守路人从一旁的二层小楼里出来,直道,“路引,通行证。”
罗夕年从怀里取出三张路引,又递给他一枚雕松镂刻的黑色玉牌。
两人核实完后,开闸放人。
这山道路面修筑的不比官道差,沿路还碰上不少走货的行商。
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罗夕年终于在半山腰的拦路小镇前驭马停下。
旁侧黄土下立着一块界石,通天楼。
楼?
花容环路四周,眸中蔑视之意瞬现,就一个百米外的三面石牌楼。也敢称通天?
好大的口气。
牌楼内,有不少行商小贩,沿路盖着店铺,有早市摊子、也有酒楼赌坊、布匹铺子,还有镖局、银装,路上行人更多是锦衣华缎,颇显贵气。
在这深山里,竟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恍惚感。
“到了。”
罗夕年率先下马。
三人牵着马匹刚穿过牌楼,便有一身着绣金松缎藏衣的中年人从店铺里走出,拦路问道,“几位商家这是哪处来哪处去呀?”
说话间,那双吊梢目在花容身上来回打探,心中直道:「奇,许久没见过这等奇货了。」
罗夕年拿出那枚黑松玉牌,道,“幽州上水,去往二八。”
那人接过玉牌从怀中取出一个橡木盒子,将玉牌按入后,盒子“咔”的一声响。
他目一垂,将玉牌还给罗夕年,又问,“贵府何姓?货几根草?”
“三根草,洛城贾。”罗夕年答。
“原来是贾公子,”吊捎目堆笑着,随手朝后一招呼,便有三位藏衣小厮从他身后店铺走出,“贾公子也知道规矩,这马匹就交给他们吧。”
“好。”罗夕年道。
“这边请。”交了马,吊梢目开路,将三人带进自家店铺斜了五六家商铺的对家酒楼。
酒楼小二层,回楼型。
站在一楼正中就能看清二楼的各个房门,此时只有一位驻店小二倚在堂桌上打瞌睡。
吊梢目过去踹了他一脚,吆喝着,“还不起来干活?”
“十八爷,”小二擦着哈喇子,朦胧中一瞧,赶紧起身招呼,“客官住店还是打样?”
“天字房。”吊梢目道。随后与罗夕年笑,“贾公子先稍作休息,若是不累,也可出去转转。”
「正巧最近生意萧条,这只羊定能吐出不少。若是能……」他目又留到了花容身上,目中贪婪之色让花容的桃眸顿生出一丝杀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罗夕年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人视线,道,“好,劳烦……”
他话中一顿,含笑望着吊梢目,意思再明显不过。
吊梢目脸上横肉不多,笑起来却还是奸相满满,悟道,“小人吴十八,贾公子唤我吴掌柜的便可。”
心中却在谩骂:「一个洛城的三流杂碎,也敢在此地耍威风。」
「等你输个干净,我倒要看看,加上你身后那个,你的那些货能不能抵得过售价。」
花容瞧乐了,不免一声嗤笑。
吴十八斜眉皱起,看向在罗夕年身后,还露出半边身半支眼的花容,“这位公子,可是有何话要说?”
花容嘴角笑意阴鸷又懒散,点着头悠然道,“对,我瞧你印堂发黑,恐遭恶鬼缠身,今日若是得空,可来找我为你画道符……”
吴十八脸色骤变,花容话还未说完,就吹胡子瞪眼,指着花容骂,“你是什么狗东西,竟敢咒老子!”
花容小脸一皱,格外委屈,“你这小老儿真是放肆,我欲帮你,你不感激倒算了,怎还出口骂人?”
“……”
“贾公子,这等竖子口出狂言,你是管还不管?”吴十八说着,瞪向一言不发的罗夕年。
“呲——”
罗夕年听到暗处至少成十把拔刀声,但见吴十八的手已经抬起,就要挥下下令,当即迎上,唉声叹气地拉着他那条胳膊,小声道,“吴掌柜有所不知,我这弟弟自小脑子不太好,总说自己能看见鬼,你莫要与他计较,回头我定骂他一顿,替你消气。”
说着,伸手递出,喊栉比,“还不拿来。”
“哦哦!”栉比迎合着,从怀里取出一沓子银票,递给他家爷。
罗夕年全数塞进吴十八手里,一脸谄媚笑意,“吴掌柜消消气,还请尽快安排咱们走水才是。”
人怎么可能为了面子,连钱都不要?
「进私账,总比冲公账好。」
一看这肥羊出手阔气,吴十八当下就冷哼一声,“今日就看在你的面上饶了他,不是我说,这种疯子你还留在身边做甚?不如……”
「卖了。」
他压下心中的话,看向花容。
罗夕年问,“不如如何?”
吴十八“哈哈”一笑,“自然是不如趁早赶回去,免得贾公子这般破财。”
罗夕年敛眸摇头笑,“没办法,爹娘之意,命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倒让吴掌柜见笑了。还请吴掌柜多多担待。”
“好说好说。”
「只要钱到位,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
天字房。
罗夕年吩咐栉比打了新水,净完手,唤来小二点了几道素菜,又交待,“再来一条清蒸鲈鱼。”
小二走后,花容执笔在门上画了封禁符。
罗夕年一脸淡定,只有栉比目瞪口呆。
他看不到什么东西,只能看见他花主子束手在门的方向“欻欻”挽手,挥了什么字。
还未回神,便又见她拂袖翘腿,搭坐在一侧的软榻上,问他家爷,“你竟敢拿我当饵?”
罗夕年不慌不忙,坐到一旁侧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果然还是瞒不过花判的眼。”
“你最好是有等价交换的东西,否则想让我做这畜人,我怕你会跟那吴十八一样,会被恶鬼吞噬……”
“……”
栉比倒没被花容的口气吓着,而是被花容的聪慧震惊到了。
听他花主子这口气,似乎已经知道这通天楼买卖人口的消息了。
云州暗坊成立半年,也是在一个月前他家爷下令彻查通天楼时,才注意到的。
这花主子,又是何时知晓的?
“好,”罗夕年点头,笑意渐浓,“一定如花判意。”
花容只手叩着一旁的桌壁,“说吧,此事与我兖州之事有何关系?”
罗夕年抬眸,缓声道,“当年令堂身边有一门生,名唤聂朝,你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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