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羡在隐蔽处捡回大红花球,重新戴回胸膛前。
方才他若是就这样出现在易扶楹面前,太过张扬,想了想还是将它藏起。
回到喜堂,公主已梳妆完毕,她将遮挡住面颊的那扇繁复精致缀着流苏的团扇移开,双眼瞪他,略有不满道:“哪儿去了?就算走个过场,也得给本宫几分面子吧。”
崔羡没多说话,在众人的庆贺声中,渐渐与公主完成大婚仪式。
从头至尾,易扶楹都没有出现。
崔羡的目光从人群中收回,被晋王大喇喇地搂去喝酒。
“鹤眠,你与皇妹都是对本王极为重要之人,今日看见你们结合,本王当真是高兴,高兴啊……来来来,不醉不准进洞房。”
酒过三巡,一抹桃夭色出现在喜堂外,悄悄接近人群边缘。
李忱一直注意大门外,此刻目光毫不避讳看过去,易扶楹抬头正好和他撞到,顿时露出心虚神色。
易扶楹乖乖移到李忱身边去,听他质问:“去哪了?”
“闹肚子。”易扶楹面色发白,此时还捂着肚子,一脸无辜样。
李忱算是勉强接受了她这个借口,反正她原本就不想来,是他逼迫于她。
易扶楹忽然痴痴望向某处,喃喃道:“安和今日,真好看。”
李忱莫名拉下脸,召来德秀说几句,顷刻,便看见安和公主的身影不见,应该是被‘请’入洞房了。
“没规没矩,早该进洞房了,还在这里抛头露面。”李忱不悦道。
易扶楹不好接他的话,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安和,心中一阵歉意。
李忱尽管早就告知不要声张,将他当作普通宾客安排,但他还是位于席间醒目的位置,何况他的身份,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从易扶楹挪到李忱身旁起,崔羡总是没由来失神,好几次引起晋王不满,问他怎么,他只是低低一笑,道没事,接着端起酒一饮而尽,以示歉意。
崔羡喝了太多,当真醉了。
安和在洞房内等了许久,等来的是个醉醺醺犹如死尸的人,她满脸嫌弃,指着外间的小榻:“把他放那儿去,别碰到我的喜床。”
伴着驸马爷一起过来的嬷嬷有些为难:“公主,不能任性,今夜可是你与驸马爷的洞房夜,良辰美景,**一刻……”
安和尖声打断她:“都醉成这样了,像个死人,怎么洞房啊!出去,你们都出去。”
闲杂人等被轰了出去,他们无奈,只能将崔羡暂时安置在外间小榻上。
待关门声响起,安和接近崔羡,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听他口中喃喃不清,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她凑上耳朵倾听。
“酒,酒,再喝……”
安和:“……”
她哼笑一声,冷道:“还好你没不知死活地念昭妃的名字,我即便脾气好,也是有限度的,今夜放过你了,好自为之。”
*
崔羡的手指曲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在石质桌面上。
此处位于京郊,地广人稀,甚少有人经过。
他在等人。
沈慕安说为他引见他人,他倒想看看,这背后的人是谁。
半柱香后,几道人影远远而至。
崔羡微眯双眸,眸中透出一线锐利寒光。
本应远在凉州边地的端王,竟出现在这里。
端王是已逝先皇流落在民间的子嗣,后来被认回来,接进宫,却无人将他当成一回事。
先皇驾崩后,当今皇上将他赶去了封地,好几年都未在京城中出现过。
端王年纪尚幼,眉眼却缀着心机,不苟言笑,乍一看,确实比晋王可靠得多。
崔羡嘴角勾笑,向端王行礼。
“免了免了,”端王颇为成熟稳重,在石凳上坐下来,抬眼道,“本王听沈慕安说你很厉害,不知你可愿辅佐本王?”
“沈兄过谦,”崔羡道,“下官目前是晋王府的幕僚,如若改投,还需要问问晋王的意见。”
“噢?”端王道,“我们不管他,本王只问你,你的意见如何?”
少年过于成熟的眉眼微皱,似乎开始不悦。
崔羡微微一笑:“下官不愿见到两位王爷为了下官而起无谓的争执。”
端王冷笑,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他年岁是小,可他比晋王那个草包有用得多。
若是崔羡心存疑虑,他不介意露一两手给他看看。
“罢了,”端王道,“本王此次回京,乃是为了庆贺太后的寿诞,要在京中待上月余,不着急,你慢慢想。”
沈慕安在旁使劲给崔羡递着眼色,可崔羡不为所动,气得他差点顿足。
待端王同他的侍从远去,沈慕安气不打一处来,道:“崔兄,你为何这般不给端王面子!难道你忘了那日在醉花楼,你答应某的话吗?”
崔羡不以为意:“我只答应了你的引见,没说一定要改投他主。”
沈慕安辩不过他,干脆吹胡子瞪眼,只顾生气。
崔羡的手搭上他的肩头,宽慰道:“沈兄莫急,我与端王不熟悉,贸然改变阵营,只会给你们树敌,同样也让端王不敢十分信我,平白多了猜忌不是?端王都说了,还有月余,待我再与他接触几回,从长计议。”
听他这般说,沈慕安心中才舒坦一些,面色回转。
*
回到公主府,不过片刻,崔羡的书房门被人怒气冲冲从外推开。
崔羡掀眼,慢条斯理问:“公主何事?”
“你去哪儿了?”
崔羡发笑,他与安和成亲一月有余,这位公主面对他最多的话便是这句,你去哪了?
好似他毫无自由行动的能力,处处得受她管制。
“上值。”他冷淡说。
他是前年考上的一甲进士,殿试成绩名列前茅,因这张脸还看得过去,被皇上钦点成为探花郎。
自那以后,入了翰林院当值。
初时他被赋予编修一职,说忙不忙,说清闲也算不上,只是他从前从未想过苦心经营官场,日日打鱼晒网,混过一日是一日,这编修当得浑浑噩噩,并未有多少心得。
昨年,易扶楹进宫后,他被提拔为了侍讲。
也不知道,算不算沾光。
如今,他与公主结为夫妇,自古探花出驸马,这句话,也算是应验。
“上值?”公主疑惑,“可你今日明明没去翰林院。”
崔羡彻底放下手中书籍,无甚表情道:“公主是如何知晓的?”
安和道:“我在街上偶遇了翰林院的陆大人,他同我说的。”
这话颇有几分理直气壮。
崔羡含笑:“我是去晋王府帮忙校勘藏书。”
言下之意,不信,大可以去晋王府问问。
安和一时无言,半晌,她冷道:“你一个翰林院的人,成日与王爷厮混在一起,当真以为我皇兄不会在意吗?”
是了,安和的话恰落在关键之处。
崔羡眼眸转冷,不予搭理。
他在翰林院任职,将来有可能升任,皇上绝不会容忍这样一个天子近臣与王爷勾结。
可偏偏,他成为了驸马。
成为驸马之后,意味着他在朝堂中再无实用,这样一样,毫无实权的驸马爷和世人眼中的草包王爷走在一道,无人会在意,只会当成笑话来看。
这也是晋王去请皇上为他们赐婚的缘故,从此往后,皇上大可以放心。
安和连声数落了几句,见崔羡真不再理她,意识到太过火。
她凑近,缓下声来:“再有十来日,便是太后的寿诞,你说,我们要准备什么样的贺礼?”
崔羡:“公主安排就好。”
安和嘟囔:“软硬不吃。”
随后,她将书房的门大开,让正在西沉的金乌洒进来一些柔煦的光。
少年端正坐于书案前,身姿如竹,面庞清隽,无疑一幅美好画卷。
安和指着书案,命侍女将一碟热气腾腾的点心送过去。
“不吃。”崔羡头都未抬。
安和走过来,好声好气道:“这是我今日进宫,从昭阳殿拿回来的,特意吩咐厨房加热了。”
不知是哪几个字戳中他,崔羡身子一滞。
“吃吧。”安和哄道。
见崔羡的态度有所和缓,安和呼了口气,和侍女离开此地。
崔羡拈起一枚糕点,端详片刻,指尖慢慢收拢,毫不留情将糕点揉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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