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是莫振语和董淑君办理的。
在墓地的选择上，董淑君和莫振语意见迟迟不能达成一致。董淑君给黄黛璐挑选了一处墓地，就挨着她给自己挑的墓地旁边。莫振语却坚持将黄黛璐的骨灰带回国内，安置在莫家的祖坟里。
对于莫琦的去留，董淑君和莫振语也是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董淑君坚持要亲自抚养莫琦，并着手办理了一系列手续，莫振语坚决要带莫琦回国，由她亲自抚养。
莫振语心力交瘁，她赶赴美国就带着这两个任务，每一个都遭到了阻挠。莫琦从楼上下来，静静地走到莫振语身边坐了下来。
莫振语收了手机，努力整理好情绪：“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莫琦道：“睡不着。”
莫振语一时无言，伸出手揽住莫琦的肩头，给她拢了拢头发：“快去睡觉吧，听话。”
莫琦转头问道：“姑姑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莫振语笑了一下：“还有些工作没有处理完。”
莫琦问：“因为妈妈的骨灰和我的安置？”
莫振语抿抿嘴吧，否认道：“不是的...”
“为什么不听一听我的想法？”莫琦看着莫振语的眼睛。
莫振语沉思了一下，缓缓道：“你说。”
莫琦道：“一开始，我以为两个人在一起相互折磨，只要分开就能相安无事，或许她能够开始新的生活。刚来到美国的时候，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或许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的药剂量越来越重，她根本没有办法开始新的生活，也从来没有真正的离开过。所以，我想你把妈妈的骨灰带走吧，带到老家安置，或许那才是她真正的想待的地方，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吵架了。”
莫振语肩膀快速抖动了两下，压制了两下，还是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你还这么小，怎么会想这么多？都是我不好，我和小璐从小一起长大，她处处照顾我，而我没有照顾好她。没有我，或许他俩也不会认识。”
莫琦叹了口气，伸出手来给莫振语擦了擦眼泪：“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半晌，接着说道：“我就不跟着你回去了。”
“什么！”莫振语惊愕，眼泪从眼眶砸到皮质沙发上，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咚”的一声。
莫琦努力扬了扬嘴角，眼中却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悲伤：“请原谅我吧，姑姑，我没有办法看着她被埋进土里。”
“孩子！”莫振语突然被巨大的悲伤摄住，她嗫嚅道：“你都经历了什么？”
“就一直都这样。”莫琦犹如一片没有波澜的深湖，机械地重复道：“我就不跟你回国了。”
莫振语抹了下眼泪，问道：“你可以不参加葬礼的，在这边谁来照顾你呢？”
手指扣着睡衣的裙摆，莫琦想起了五月十六日，晚。
终于在第二次铃声之后，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喂？爸爸，是我。”
莫振林的声音很是高兴：“琦琦呵，想爸爸没有？”
莫琦在电话里是一阵沉默。
莫振林揪心地问道：“琦琦，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还是和妈妈吵架了？”
“爸爸”莫琦恳求道：“你来接我和妈妈回去吧。我不想在这边了，你带我和妈妈回去吧。”
她求的人是莫振林，来的是莫振语。
“或许的确是因为我身上淌着妈妈的血。”莫琦自嘲地想。
如果她没有被选择，那么她也将不再需要被选择。这是她对莫振林的拒绝，也是她对自己没有被选择的回击。此局平手，还可以继续下一局。
很不幸地是，她也没有被母亲选择，甚至连这样回击的机会都不会有了，没有办法原谅这个人。
这个没有选择她的人。
这个真真正正抛弃她的人。
远光灯如一把弯刀利刃将前方浓稠的夜幕割开，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
江淮锦的眼睛看着前方，余光却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醒了？”
“嗯。”莫琦撑了一下身体坐起来，外衣从身上滑落，莫琦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衣服。江淮锦的，莫琦拿在手掌捏了捏：“我睡了多久？”
江淮锦目不斜视，道：“一个小时吧。”
只有一个小时吗，她竟然觉得睡了很久，头脑昏昏沉沉，身上的肌肉也酸疼起来。她在小空间里伸了下腰。
“喝不喝水？”江淮锦递过来瓶水。
莫琦伸手接过水，眼睛在他的嘴唇上停留了一下。被咬破的嘴唇有些微微肿胀，深红色的伤处存在感太足，使得莫琦的眼睛不得不注视到那个位置。
莫琦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起来：“还要多久能到？”
“大约两个小时。”
莫琦不停地调整坐姿，像是发现了莫琦的坐立不安，江淮锦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莫琦道：“嗯，饿了。”
“嗯？”江淮锦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指了一下储物箱：“你看看有没有吃的。”
莫琦从善如流地拉开副驾驶储物箱，的确有点吃的，一个面包两个瑞士卷。角落里静静躺着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手指鬼使神差地搭在粉色的小盒子上，两指掀开：左炔诺孕酮片。指头在黑色的字体上敲了一下，一时间说不上心底涌起的是什么情绪。他们分开的时间太久了，他们之间谁都无法要求对方要守身如玉，那简直太蠢了。她按下心底的不舒服，扣上了储物箱。
江淮锦看了一眼她空着的手：“没有吗？”
莫琦回应道：“有的。但是不喜欢。”
江淮锦嗯了一声，他知道她挑食，说：“再忍忍，离下一站服务区里的还有二十分钟。”
车到达海市已经将近十二点，莫琦远远地便看见早已等待在门口的莫振语，快走了两步，在身后在两三米的地方又停住了脚。莫振语的头发被全被束起，风吹乱了她碎发，不知道她站在这里等了多久。那些曾经被漠视掉的情绪开始滋滋向外冒，莫琦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