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郎君,芝兰坊的张娘子到了,娘子让咱们去花厅呢。”一丫鬟进屋,大抵是察觉到屋内气氛异样,只停在帘外颔首低眉,恭声说道。
“我们晓得了,你先回吧。”江臻月打发了丫鬟,对三人耳提面命道,“这事就此打住,休闹到阿娘跟前去,尤其是你江岚,嘴上没个把门,眠眠你把他看住了。”
“是,阿姊。”江与眠连连应下,忽想到什么迟疑道,“那……三哥?”
江臻月按按眉头,头疼道:“他打不过我,自然是听我的,你放心吧。是吧,三弟?”
在江臻月摩拳擦掌下,江陆无奈点头,又暗暗冲弟妹翻了个白眼。
“好耶,二姐我最崇拜你了!”江岚欢呼道。
“亲爱的弟弟妹妹,三哥绝不会告诉阿娘你们偷懒,但三哥接下来会好好督促你们学习上进。”碍于二姐武力胁迫江陆只得作罢,但丝毫不影响他一颗督促弟妹上进的心啊,最后几个字咬的分外重。
“嘻嘻,三哥,我和眠眠先去见张娘子了!”江岚才不管,牵起江与眠的手就跑。
张娘子,名张芝,原是临淮名盛一时的花魁娘子,从良后被卷入杀夫案,逢江时晴刚上任,职责所在查明案情,还人清白。出狱后张芝开了秀坊,收容些无处可去的女子,她本人重情重义,故与江家多有往来,项照雪亦佩服她刚毅果敢,两人引为知己。
每每来江家府上,张芝都会带亲手做的点心,那滋味……回味无穷啊!怪不得江岚听到张娘子来了跑得飞快。
二人先一步跑到花厅,江岚见到厅内一众人刹住脚,被后来的江与眠一个猛子撞了进去。
“小郎君,小娘子,近来可好啊?”一位头上扎着牡丹绢花的娘子上前笑眯眯问道。
“容娘子安。”江与眠屈膝颔首道。
“容……容娘子安。”江岚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躲在江与眠身后。
“两月未见,小郎君还是那么容易害羞啊。”容娘子侧身,让身后立着的几位年轻女子上前,调笑道,“小郎君是兄长,就让小郎君先来吧。”
“小郎君光说‘容娘子安’,怎么不问我们‘安’不‘安’啊?”高个圆脸的娘子笑道。
“嘻嘻,两个月不见小郎君又长高了呢!”身量高挑的身着月白色半臂的娘子利索地替江岚丈量,再报给身旁记录的人。
江与眠摸了个案上的糕点啃,甫一入口,微微皱起眉头,好奇道:“张娘子今天没来吗?”
“张娘子在正房和娘子说话呢。”
江与眠点点头,吃完一块便不再伸手拿了,乖乖等轮到量自己的身体数据。
张娘子带来的人手脚利索,没多会功夫就把二人的身量记录完,江岚连糕点都顾不得,跑出门不知躲哪去了,江与眠好奇凑到记录的娘子身边,探头看:三围与两月前所差无几,无外乎是身高长了一点。
衣服本来就有放量,她长高一点也不影响穿着吧?她好奇道:“娘子,这回是做秋衣吗?”
“回小娘子,是夏衣。”记录的娘子蹲下身,与江与眠视线齐平,问道,“小娘子喜欢什么颜色的?”
“嗯,云水蓝吧,我喜欢雨后天空的样子。”江与眠心中有事,余光瞥见天空,随口回道。
那位娘子很快被叫去记录江臻月和江陆的数据,江与眠得了空从门口溜出去,正巧撞见躲在门边的江岚。
江岚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嘘声道:“小声些,别叫她们瞧见了,咱们去找阿娘。”
江岚脸皮薄,偏又生的唇红齿白,害羞时像个水灵灵的蜜桃,任谁见了也忍不住逗一逗,江与眠压住嘴角笑意,点头道:“好,咱们悄悄去。”
两人携手沿着走廊去正屋找项照雪,远远只见几个丫鬟婆子簇拥两人出门。其中那身量苗条,眉眼温柔如三月烟柳的年轻女子就是张娘子,二人上前拜见。
几人一路走回花厅,这回江岚学乖默默躲在项照雪身后,江与眠则是牵着张娘子的手,做出一副乖巧像,抬眼悄悄看张娘子,张娘子生的极好看,人也温柔,发现江与眠偷看也是抿嘴对她报以一笑,江与眠也咧开嘴傻笑。
看过下人递来的册子,项照雪只略看了两眼,温声道:“写的很细,颜色样式就按方才咱们说的办,只是孩子们长得快,请芝娘多费心往府里跑几趟了。”
张娘子颔首道:“娘子言重了,分内之事罢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众人起身,江与眠极有颜色的起身道别:“张娘子慢走。”
张娘子欠身回礼,末了忽想起,歉然道:“这回来的匆忙忘记给孩子们带吃食了,下回定补上。”
项照雪无奈道:“芝娘你别太惯着他们。”
“不碍事,我见小郎君,小娘子心里欢喜。”张娘子轻声细语道。
送别张娘子,江母那边打发人来,说她乏了,中午不必过来请安,项照雪考量了几人的功课便传饭,令几人在她那用饭午休,下午再继续学习。
午后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屋子里阴沉沉的,江与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听屋外两个压低了的声音窃窃私语。
“今儿见了张娘子我才知道什么是神仙菩萨,张娘子人漂亮又有本事,经营着那么大一个秀坊,城里贵人都找她做衣裳,怪不得那城东王家的大郎对她念念不忘呢。”一个轻快的声音说道。
“哼,小丫头眼皮子浅,只看眼前的情情爱爱,要我说王家大郎还不如张娘子前头那个呢。”一个声音冷哼道。
“你以为张娘子怎么和我们家娘子认识的,张娘子前头那个原是张娘子的恩客,发迹不忘张娘子当年相助之恩,替张娘子赎身,又娶为妻,可惜好人不长命,遭人嫉恨杀害栽赃给张娘子。”
“呀!”轻快的声音惊呼出声,察觉不妥,隔了几息压低声问道,“那后来发生了什么,张娘子怎么出来的?”
“幸得江明府明察秋毫,替张娘子洗清冤屈。”
“张娘子前头那个好,我看王家大郎倒也痴心。”那个轻快的声音心有不甘道。
“痴心?”声音颇为不屑,“我告诉你,张娘子原是先认识王家大郎的,奈何王大郎家里不许,就放弃了,让后来的抢了先,如今又死乞白赖黏上来来算什么,他要是真心当初就不该放弃张娘子,现在放弃了又来追,平白惹人厌烦,张娘子这样好的人,他也配?”
此话说完,屋外一片安静,江与眠吐出一口气,张娘子的事她也听项照雪说过,只是还有另一半:张娘子前头那个,说好也好,说不好……唉,那人回来找张娘子时可是一身破烂来借钱的,以此试探张娘子为人,可叹张娘子一片赤诚,无辜遭人试探。
要她说,王家大郎懦弱逃避不配,前头那个试探恩人也不配,张娘子这样好的人谁也配不上!
过了一会,听那个轻快的声音叹道:“那倒是,张娘子比庙里的菩萨还好嘞,我听我娘说张娘子收留了我远房寡居的嫂嫂做绣活,那些村里人把孤儿寡母往死里逼,张娘子救人一命,当真是活菩萨。”末了轻快的声音语气里带了些兴奋,“如今张娘子大肆购入染料,好像是有了大单子,张娘子这样的善人活该发财。”
“那可不,善人有好报最好了,愿咱们家郎主也往上升一升。”
“嘻嘻,郎主帮了张娘子也是善人,一定高升!”
时辰差不多了,江与眠正欲起身,只听见外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外间门被打开,一个声音道:“小声些,我在外间都听到你们声音了,吵到小娘子,仔细你们的皮!”
“好姐姐饶了我们这回吧,我们只悄悄说,再说雨这样大,说话声传不到里间的,只姐姐靠在门边才听到一二。”
“行了,再有下回我必定禀了娘子狠狠罚你们!快去端盆水来伺候小娘子洗漱。”
闻言,江与眠又躺回床上,阖眼假寐。按照常理她确实听不见,但架不住她听力过人啊。
没一会有个人上前来叫醒江与眠,道:“五小娘子,时辰到了,该起身了。”
“唔,好……”江与眠睡眼惺忪,装做刚睡醒的模样。
“小娘子睡的可还安稳?”
“还成吧,雨声吵的人烦。”江与眠随意道。
午休后,项照雪领着几个孩子给江母请安,完了,众人各得一碗红豆薏米汤,按江母原话:连天大雨下得人身体沉闷,驱驱湿气也好。
这回不是放井里湃过,是热滚滚的,江与眠苦大仇深捏着鼻子喝完,整个人都蔫蔫的,呕,恶心的红豆薏米汤,她再也不会好了!
江母只用了几口便放下,目光扫过在场几人,温声道:“我和你们母亲得了大郎的信,说是知晓家中情况,已经向夫子告假回来,信先发出,想必人也快到了。”
几个孩子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神情,却见江母神情一变,长叹一声道:“今日官衙来人报几日前黄河决堤,估摸着灾民也就和消息前后脚差不了几天就要到咱们这了。”
这……一时间几人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心,没给几人消化消息的时间,江母冲江陆招手,待人到身前,道:“好孩子,你父亲在官衙脱不开身,这回真得你顶上了,到时候需你带人手出面和城中权贵一同配合官府疏散管理灾民。”
“孙儿省得。”江陆躬身行礼道,“阿婆放心,孙儿定不辱我江家门风!”
江母点头,眼露满意之色,道:“你父亲母亲早和城中绅士通过气了,各家出人帮着维护治安,介时你父亲也会在奏疏上着墨一二,你放心去干,只有一点,切莫万事冲在前面,保重自身最为要紧。”
江陆郑重点头,而后坐下。
“蝉儿,待时局稍平和,你也同弟妹门去瞧瞧吧,不必下车,阿婆让你们知人生不易,但不想你们涉身其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