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叶悠竹正在凉亭煮茶,见黎烬棠到来,含笑招呼:“楚楚来了,坐,尝尝今年新进的茶叶。”
黎烬棠依言坐下,目光扫过四周,发现今日公主府格外安静,连下人都少见。
叶悠竹慢条斯理地斟茶,好似随意地道:“听说昨日陈夫人回府后便一病不起,真是令人担忧。”
黎烬棠面上却不动声色,心里不断盘算着:“确是令人担心。说起来,此案诸多线索都指向二十年前的旧事,公主可知晓当年详情?”
叶悠竹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恢复如常:“略知一二,据说当年陈府有对姐妹花,才貌双全,却都红颜薄命。”
“姐妹花?”黎烬棠故作好奇。
“陈月如与陈月怜。”叶悠竹语气平静,眸中却闪过一丝晦暗,“可惜都香消玉殒了。说来也巧,她二人死后,陈老爷便娶了现任陈夫人,而陈夫人恰好是她们的表妹。”
黎烬棠注意到叶悠竹提及生母名字时,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陌生人一般。
“公主似乎对陈家旧事很是了解?”黎烬棠试探道。
叶悠竹轻笑道:“执掌刑部,自然要知道得多些。”她忽然话锋一转,“楚楚可知我为何引你查此案?”
黎烬棠心中警醒,面上却故作困惑:“公主何出此言?”
叶悠竹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如刀:“因为你母亲平阳公主,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黎烬棠愕然:“什么?”
“二十年前,陈月如冒充平阳公主入宫,并非自愿,而是受你母亲指使。”
叶悠竹语气冷厉,“你母亲与她达成交易,若陈月如能入宫盗取一份先帝遗诏,便助她嫁入陈家为正室。”
黎烬棠难以置信:“这……这不可能!”
“可惜事情败露,陈月如被赐死,你母亲为自保,将所有罪责推给她。”叶悠竹眼中泛起恨意,“我生母陈月怜为查妹妹死因,也被灭口。这一切,都是拜你母亲所赐!”
黎烬棠脑中一片混乱。若叶悠竹所言属实,母亲为何要盗取先帝遗诏?又为何要隐瞒真相?
“那……苏凤儿之死又是为何?”黎烬棠艰难地问道。
叶悠竹冷笑:“苏凤儿本名柳凤儿,是柳青黛的亲妹妹。她得知姐姐惨死的真相,决心复仇。我不过……推波助澜罢了。”
黎烬棠忽然明白过来:“所以你引我查案,是为了报复我母亲?”
叶悠竹轻轻抚摸着香囊上的缠枝绣,语气忽转柔和:“这香囊,是你母亲当年赠予陈月如的信物。陈月如死后,我生母将它留给了我。”她抬眼看黎烬棠,“我本以为你会如你母亲一般冷血无情,没想到……你却真心为那些苦命女子寻求公道。”
黎烬棠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通报声:“公主,平阳公主到访。”
黎烬棠与叶悠竹俱是一怔。只见平阳公主快步走入,面色凝重:“楚楚,过来。”
黎烬棠犹豫片刻,还是走向母亲。平阳公主将她护在身后,直视叶悠竹:“不必为难孩子,有什么冲我来。”
叶悠竹缓缓起身,眼中情绪翻涌:“多年不见,公主别来无恙?”
平阳公主叹息一声:“月怜的事,我很抱歉。但当年我并非有意……”
“并非有意?”叶悠竹声音陡然尖锐,“你为了一己私利,害死月如,间接害死我生母,如今还要包庇陈家那些禽兽!”
平阳公主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让月如入宫盗诏,是为了阻止一场政变。先帝遗诏事关皇位更迭,若落入奸人之手,天下必将大乱。”
她看向叶悠竹,目光复杂:“而月怜之死,我也深感痛心。但害死她的并非是我,而是陈老爷。他发现月怜在调查真相,便下了毒手。”
叶悠竹踉跄一步,脸色煞白:“你……你说什么?”
平阳公主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这是月怜临终前托人带给我的绝笔信,其中详细记载了陈老爷的罪行。我本想公开,但当时朝局动荡,若陈家倒台,势必牵连甚广……”
黎烬棠忽然插话:“所以母亲才暗中收集证据,等待时机?”
平阳公主点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直到苏凤儿出现……”她看向叶悠竹,“我本打算借她之手揭开真相,没想到你却先一步行动。”
叶悠竹怔怔地看着那封泛黄的信纸,泪水无声滑落,多年的仇恨突然失去了支点,令她无所适从。
黎烬棠轻声道:“公主,我们都被人利用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陈老爷,他为了权力和名誉,害死了一个又一个女子。”
叶悠竹跌坐在椅上,良久,终于开口:“所以……苏凤儿……”
平阳公主叹息:“她自愿赴死,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换取揭开真相的机会。那方染血绣帕,是她留给我的信号。”
真相大白,室内陷入沉默。黎烬棠看着两个皆是伤痕累累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异响。谢清樾破门而入:“小心!”
数支弩箭穿透窗纸射入室内,谢清樾挥剑格挡,护在三人身前。
门外传来陈老爷的怒喝:“叶悠竹!平阳!你们竟敢勾结害我!”
黎烬棠瞬间明白过来:陈老爷狗急跳墙了。
叶悠竹猛地起身,眼中燃起怒火:“来得正好!今日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平阳公主却拉住她:“不可硬拼!他既有备而来,必有埋伏。”
黎烬棠急中生智:“我有办法!谢清樾,带我们从密道走!”
谢清樾点头,迅速移开书架,露出一条暗道。四人急忙进入,身后传来撞门声。
暗道曲折幽深,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亮光。出口竟在一处僻静的宅院中。
叶悠竹环顾四周,忽然道:“这里……是我生母旧居。”
平阳公主轻叹:“是我暗中买下这里,保留原貌,以纪念月怜。”
黎烬棠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母亲多年来内心的煎熬与坚守。
叶悠竹沉默良久,终于向平阳公主深深一礼:“多年误解,望公主海涵。”
平阳公主扶起她:“该道歉的是我。若当年我能更周全些,或许不会造成这许多悲剧。”
黎烬棠正欲开口,忽见谢清樾神色一凛:“有人来了!”
只见院门被推开,叶子墨带着一队侍卫涌入,冷笑道:“真是感人的重逢啊!可惜,到此为止了。”
黎烬棠心下一沉:最危险的敌人,终于现身了。
庭院内霎时剑拔弩张。叶子墨带着侍卫将四人团团围住,唇边噙着冰冷的笑意:“皇妹,平阳公主,真是让本王好找啊。”
叶悠竹上前一步,面若寒霜:“皇兄这是何意?”
叶子墨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慢条斯理道:“陈家报案,说你们勾结陷害朝廷命官。本王既掌刑狱,自然要请诸位回去问话。”
平阳公主冷笑:“王爷真是忠心为国。不过恐怕不是请我们问话,而是要将我们灭口吧?”
叶子墨眼神一厉:“公主慎言!本王依法办事,何来灭口之说?”
黎烬棠心念电转,忽然开口:“王爷可知先帝遗诏内容?”
叶子墨面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小丫头胡言乱语什么?”
黎烬棠不顾母亲阻止的目光,继续道:“遗诏事关皇位传承,若公开出来,不知对谁最不利?”她紧紧盯着叶子墨,“王爷如此急切地要掩盖此案,莫非与遗诏有关?”
叶子墨眼中杀机毕现:“满口胡言!来人,将她们拿下!”
侍卫们一拥而上。谢清樾剑光如练,护在三人身前,瞬间已击倒数人。
叶悠竹忽然高声道:“皇兄不必费心了!遗诏副本我已呈交皇上,此刻圣旨恐怕已经在下达的路上了!”
叶子墨脸色骤变:“什么?”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平阳公主从袖中射出一枚信号弹,绚烂烟花在空中炸开。
远处传来马蹄声与脚步声,丞相府的护卫与刑部官差同时赶到,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领头之人竟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他手持明黄圣旨,朗声道:“圣旨到!众人接旨!”
众人跪地听旨。圣旨中明确肯定了叶悠竹与平阳公主揭发陈氏罪行的功绩,革去陈老爷所有官职,押入天牢候审。同时嘉奖黎烬棠查案有功,赐黄金千两。
叶子墨面色铁青,却不得不领旨谢恩。
李公公又取出一封密旨递给叶悠竹:“皇上另有口谕,请公主即刻入宫面圣。”
叶悠竹接过密旨,神色复杂地看了平阳公主与黎烬棠一眼,随李公公离去。
一场风波,就此暂告段落。
三日后,陈老爷在天牢中自尽的消息传出。据说他死前留下血书,承认了所有罪行,包括害死陈月如、陈月怜,以及陷害柳青黛等事。
皇上念及陈家往日功绩,未再深究家族其他成员,只将陈家贬为庶民,没收家产。
叶悠竹因办案有功,正式执掌刑部,成为朝中首位女尚书。
平阳公主却选择远离朝堂,将更多心思放在相府内务与儿女教育上。
黎烬棠因破案有功,在京中声名鹊起,但她却意外地低调起来,甚少出席宴会应酬。
时光荏苒,五年转瞬即逝。
春日的相府花园,梨花如雪。十八岁的黎烬棠正在亭中抚琴,一曲终了,抬头看见立在不远处的谢清樾。
五年光阴让曾经瘦削的少年长成了挺拔的青年。玄衣墨发,眉目如画,唯有看向黎烬棠时眼中的专注与当年别无二致。
“小姐琴艺越发精进了。”谢清樾走近,声音低沉悦耳。
黎烬棠微微一笑:“有事?”
谢清樾颔首:“边境传来消息,北狄王庭内乱,三王子赫连铮弑父篡位,正在整顿兵马,恐不久将南下犯边。”
黎烬棠蹙眉:“朝廷有何对策?”
“皇上欲派使团前往北狄一探虚实,但朝中对人选争执不下。”谢清樾顿了顿,“叶子墨推荐了丞相。”
黎烬棠手中琴弦“铮”地一声断裂。她猛地起身:“他这是要借刀杀人!”
谢清樾目光深沉,关心道:“小姐明鉴,北狄如今凶险万分,丞相若去,恐难全身而退。”
黎烬棠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决断道:“备车,我要入宫面圣。”
谢清樾欲言又止,终是领命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黎烬棠轻轻抚摸断弦,喃喃自语:“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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