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哲学家成为国王,或者现有的国王与统治者被哲学之灵魂和能力所充满……否则国家与人类的灾难将永无止息。”——柏拉图《理想国》
战后的景象如“战后”的字面意思一般。人的心里也是。
列火-澄原-焚白“混合军”释放了所有战俘。沉默是战地医院伤员伤口上长出的蛆,也是雾厄城内长出的抗议的手臂。
焚白至今并未公布参战原因,但是有一点时事敏锐的人都能猜到,它看上了幽环的“东西”,就像列火联邦用军火支持澄原也是为瓜分幽环一样。卡娅隐隐觉得除了律石一类的矿产以外,焚白还看上了别的。
卡娅回来至今未见到萨维尔。从已公布的新闻得知,在卡娅还在集中营时,萨维尔几乎要把“联军”赶到境外。焚白派出的军队并不多,大多数以澄原国雇佣兵的身份。那日伊瑟拉与卡娅遭遇的,是焚白以“焚白帝国”名义派往幽环的几乎全部的正式军队,死伤惨重。加之在幽环境内见证“律能人”的恐怖,焚白集合阿尔孔国等四五个焚白附近的小国大军压境,列火联邦方面亦施压,以“如不销毁恐怖武器就攻打幽环”的理由逼迫幽环方清楚所有的“律能人”,并与幽环签订“律石共同开采”等方面的“合作协议”,为的是“让幽环成为一个民主的、和平的国家”。
萨维尔的嫡系是最主要的作战部队。当第一道退兵的敕令让萨维尔身边的人急火攻心时,萨维尔坚持进军。直到敕令下了七道,几位萨维尔手下的将领被幽环旧派秘密逮捕后公开处决,集中营的照片与各项对幽环国的威胁一桩一桩摆在萨维尔的面前,萨维尔才回到雾厄。出于重重压力,她被迫接受停战。
卡娅回到雾厄的那一天,报纸上铺天盖地报道着,萨维尔放弃抵抗,戴上了特制的手铐走入幽环最高层的监狱——“烬央”。据报道,在议事厅众人的指控中,萨维尔拒不承认“战争罪”。在那张关于议事厅的照片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指责萨维尔,而那些人,有卡娅熟悉的老对手旧派,也有曾在萨维尔手下做事的人。萨维尔端坐如旧,脸上没有痛苦,没有屈辱,没有不甘——一点表情也没有。她的椅背上仍然是一只象征她权柄的乌鸦像。她瘦了很多,穿着一身银色,议政厅昏黄的光自上而下洒落,她整个人如战场上被带回的断剑残锋。
众人的手指如同一千只鸟喙,齐齐朝她啄来。她谁都不看。事实上,虽然卡娅身在集中营,但萨维尔完全可以把“燐”的其他人带在身边。可是她身旁空无一人。她的紧抿的嘴唇在背后的幽环国地图里,刚好是一道略有曲折的国界线。
卡娅满腔屈辱与愧疚。
在旧派的煽动下,雾厄城无知的群众走上街头,要求公开审讯萨维尔并当场宣读判决。这群向来以过日子为人生头等大事的人们,对律术士从来都毕恭毕敬,现在第一次走上街头,要求清算“幽环律术士之首”,为的也是过日子。
卡娅不由得思考了一秒和伊瑟拉讨论的“超我”的问题。伊瑟拉,你看看,没有超我就是没有超我。
她和伊瑟拉是被同一辆车送回来的。一路上,她们没有说一句话,在进入雾厄城后,卡娅直接开启“衡步律·回潮”,消失得无影无踪,看都没看伊瑟拉一眼。她极快地赶到萨维尔的府邸,大门紧闭。她知道自己并不知道打开萨维尔府邸大门的结界的术式,能自由穿梭也是因为内部人员得到她的信息后会把门打开,这一次,合上的大门让她心如枯草。然而刚走到门前,结界感应到她的律场,自动打开了。
老师这样设置是一直在等我回来?
家臣纷纷向卡娅下跪。没有一人说话。卡娅把府邸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萨维尔的影子,这才相信萨维尔真是被关押了。她根本就不相信萨维尔会如此束手就擒。萨维尔常用的桌上放着一堆照片,大多是“白房子”集中营的,有人被绞杀,有人被泼上汽油焚烧,更多的是成群的带着锁链的人。而她在抽屉里找到一张照片,在其中她自己和卡娅跪在操场上一圈木刺里,面对面。
卡娅只看了一眼就倒扣上了。
原来这件事发生过。原来老师知道了在集中营发生了什么。
她赶紧把照片放回抽屉关上。许多房间门都没关。她叫来寝厅外面的家臣,问有没有人来抄过萨维尔的家。
那人跪在地上,满眼泪水:“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我们都以为您回不来了。没有人来抄家,四天前一群人来到门口,要我们通报给家主。家主什么也没说,自己打开了结界。他们把这些照片交到她手中,然后在厅外等。不一会儿,家主自己就走出来跟着他们走了。”
“什么人?”
“身穿银灰底色长袍,衣身无纹。领口很高,能遮住半张脸,右肩上搭着黑色披肩,披肩中央缀着一只三目的雄鹰金属纹章,双翼下垂,爪中握卷宗。”
是中枢裁议院里烬语庭的人。墙头草都没看到狼烟,就倒戈了。
卡娅走回萨维尔寝厅。衣架上挂着那件熟悉的青色轻衣,萨维尔叫她梳发时穿过。她闻到一种香甜的气味,跪在那衣前,把脸埋进冰凉的绸缎里,泪水隔着衣服落到手上,也是冰凉的。
我有罪。我是这样一个三心二意四体不勤的人,我是一个有着五花八门的六根不净之人。我罪该万死。
内阁律塔几乎无人,所有人都在自己律塔外的职位上。卡娅便担任起打理萨维尔府邸的任务。刚回来那天她的晚上她在床上望了一夜的天花板。只要闭上眼睛,和伊瑟拉的那个吻就会浮现在眼前。这一定不是真的。一种被侵犯的极大的羞耻一次又一次在那个吻出现在眼前时贴上来,到最后她简直想挖掉自己的眼睛,干脆瞪大双眼不要闭上。这怪得了谁呢?
然而她不得不承认的是,看到伊瑟拉变契成豹形人并感受到她强大的毁灭性的律流那一刻,她身体里的确有东西要钻出来。她猜想伊瑟拉可能也受到含有“虚无”方面的声音的影响,就像她能听到“一生孤寂”的声音一样、可是在这个声音没有出来的时候,她努力去回想那个声音,既想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也想不起语气或是语调。像正常情况下闭上眼睛看到的五彩斑斓的黑,如若想看清那些多彩的光晕,定睛去看,必会头晕目眩。
她不小心又把眼睛闭上了,这次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坐在河中央,一声不发,只是划船,浪花发出女人的声音,听上去类似于受折磨。突然那个人望向自己,两片嘴唇无声掉落,飞快地滑动小船向她驶来,满手都是污浊的河水。
她恶心得想吐,赶紧睁开双眼。
没错,正如她自己所料,她对伊瑟拉已经完全不能只是“嫉妒”了。伊瑟拉什么也没有做错,强大,洒脱,耐心,体贴,侠骨柔肠,更夺目的是她那谁也撼动不了的自我。然而卡娅却更觉得自己肮脏卑鄙,连挑战她的心气都不配有。现在如果要她面对伊瑟拉,她只想自毁。
而且这次她的任务正是接应伊瑟拉,虽有内部人员叛变,终究也是人没接回来自己也搭进去,害得“燐R”为自己献出一条命,如果不是萨维尔被捕,这样的任务失败在军中换作是别人,很难保住性命。
一夜没睡的她跳起来,走入萨维尔的书房。她孤独焦躁得想拿剑砍烂身边的一切,可是这是她最亲爱的老师的家,她现在活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好这里的一切,等萨维尔回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书房,从书架里随便拿一本——即使抽出来的时候想顺手把所有的书划拉一地——名字叫《念白与律印律创新》。在她所有学过的律术中,都无需念白,甚至在律术理论上毫无念白一说,发动律术靠的是体内的律流变化,与念几句词有什么关系呢?不过那次萨维尔带她进入后院花坛的结界时确实念了东西。
她一打开书触碰到纸就能感受到有结界。纸什么也没有,但是凝结律流细细感应,能感受到热量,随着手指的挪动有不同的热的感觉——她立刻感受到这是一种密码,但是她不知从何破解。她哗啦哗啦翻了几页,看到一首贴上去的诗,这字迹最后一笔总是拖很长,整体向□□斜,拐笔狠辣,不是萨维尔的:
“那些已经
以直接的目光穿越
死亡的另一国度的人
如果还记得他们——
也不是作为迷失的暴力灵魂,
而只是
空心人
填塞起来的人”(1)
这会是谁呢?
正在此时,一个家臣匆匆跑入:“大人,游行的队伍到府前了!”
如果这府邸的大门是一座普通的门,那么卡娅必是一脚踹开,把门板踢到那群人身上。
门稳稳打开,卡娅头戴乌鸦面具,横剑立马:“我看谁敢上前一步。”
吵吵闹闹的人群停住了。这些人大多是青壮年,一看就律力不足不是律术士,衣着朴素,口音懒散,肌肉还不错,多是做劳力之故。
“战争犯就得死!她害了多少幽环人!这下好了,焚白和列火都生气了!”一个和卡娅差不多大的赤脚乱发少年混在人堆里叫了一句,人们纷纷张望寻找这声的来源。
卡娅看得清清楚楚,踩上眼前一个秃顶的头,一步到另一个人肩上,抓住那正要逃跑的少年的胳膊,借律力三两下就拎到人群前,一脚踹跪在地上。
那日毕业典礼上澄原的青年也是这样跪着的,不一样的是头晕手抖的自己。
“我不管你们收了谁的钱,首席还没被定罪,诽谤者下场就是这样——”卡娅那一股从扇伊瑟拉一巴掌开始就无处安放的暴躁全凝到高高举起的剑锋上。如果那一日勇敢一些就好了,也许就不会听到老师那句“我对你不只是器重”,也许就不会神游多日,也许不会——如果那个吻是真存在的话,它会不会是对这句话的报复呢?
你罪该万死。卡娅心里狠狠对眼前这人啐道。
“术杀律·影手杀。”身后一个树皮般的声音响起,卡娅的剑柄被从自己影子里伸出的黑色的手紧紧绞住不能动弹。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她没有隐藏律压,卡娅却已经幻视出自己眼里鼻里嘴里钻出又长又肥的虫子,低头看地板,推开面前人,就往府邸里走,丢下一句:“吃人血馒头也得要等到人死了,不然先死的是你们!”
伊瑟拉跟着三步作两步冲进来,卡娅不耐烦地转过头,手搭在剑上:“你知道我可以以擅闯高官府邸的名义处死你吗?”
伊瑟拉面无表情,战争似乎也夺取了她很多精神:“你忘了我知道怎么打开这门的结界?”
卡娅没有看她的眼睛:“那么,我请你出去。”
家臣们仍跪在两侧。
“卡娅,你知道明天老师就要被第一次公开审讯了吗?就在上次办毕业典礼的中心广场上。”
“我知道。”
“你不要乱来!”
“你没有权力命令我!”卡娅梗着脖子说,“你不是我的老师!”
说完她看到伊瑟拉的下巴骤然后缩了一下,像虾弹开弓紧的身子。
“我……对,我确实不是你的老师,”伊瑟拉双手搭住她的肩,呼吸急促,“你明天千万不要乱来,我们先看看结果好吗?”
卡娅两只手同时搭上她的小臂,向上一扬:“我没打算做什么,你不要教训我。”
这句话后,从伊瑟拉的眼睛中,卡娅隐约能看到一座博物馆,展览了她从小到大的照片。“你打理她的家,辛苦你了。你长大了。”
公开审讯的萨维尔的囚服是纯白的,垂在身前的特质的手铐是纯白的,脖子上巨大的方形的律流束缚器像一朵纯白的向日葵。
她的脸也近乎纯白,昂着头,目中无人地走上台阶,坐上纯白的椅子,手脚被四位只露半张脸、身着银灰长袍、右肩肩披黑色披风的烬语庭的人施了结界固定其上,那四人保持双手合十站立于椅子四脚外一步距离之处。
“在那流着先辈鲜血的长河里
我们纵身,我们饮水,我们航行
当我们成为先辈,当我们不再年轻
我们拥有无尽的鲜血,我们又回到了长河里……”
在曲调低沉的国歌与声音低沉的小雨中,萨维尔的眼睛像凌晨三点雾厄城一家廉价酒吧的劣质灯光招牌,一半的字烧坏了,明明灭灭,闪烁着勾兑的各种基酒泼洒在路边的反光。而在那闪烁的间隙,是突然断电时的深不见底的黑。
所有人都站起来向国旗行注目礼,只有萨维尔被摁在审判椅上。国旗从身后冉冉升起,刚好升在她的头顶,这千万人不知是看着国旗,还是看着萨维尔国旗般庄严的脸。那一刻卡娅想到流钧教区不管信什么神的人常说的一句话:
“神爱世人。”
如果有神,神,请你不要爱。卡娅低念道。
烬语庭第一法官代领一众审判官走来。法官坐在与萨维尔相对的雕有雄鹰的椅子上,其他审判官按级别依次两侧坐开。好大的阵仗。法官刚落座,四角跪着的烬语庭的人又施展律印律,结界把那椅子抬到半空中。卡娅干笑了两声。
法官俯视着萨维尔,宣告对战争罪嫌疑犯萨维尔·瑞依文的审讯开始。萨维尔平视前方,仍然目中无人。
“萨维尔·瑞依文,现以战争罪、反人类罪、违抗敕令罪等七项重罪,对你进行公开审讯。”法官的声音如沾满苔藓的枯树干滚入泥浆一般含糊不清。
“第一项指控:你罔顾国君七道停战敕令,执意进军,致使战争延长,生灵涂炭。你有何辩解?”
雨丝落在萨维尔的肩头,细微作响。
最末端的小审判官猛地一拍桌子,卡娅身边的观众双肩惊得一跳。他用猫一样的声音说:“萨维尔,**官在和你说话呢!你听着,你置停战敕令若罔闻,铁蹄踏碎和平之路,让幽环的血流成河!你的功勋,是用幽环人的骸骨堆砌的吗?说话!”他想说得威武,声音大,音调又高,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萨维尔·瑞依文,你不会以为你打胜仗我们就不能审判你了吧?幽环国被钳着签订那么多不平等条约,都是你引来的祸水!你把你的士兵还有幽环普通人民当柴薪烧了来补你的野心!”另一个审判官“蹭”站起来,发音像每个字都咬住舌尖。
卡娅看到萨维尔满脸雨水。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二项,改造人体研究禁器,”法官展示一排背后是澄原国旗封面的照片,“看看!看看澄原士兵被撕碎的模样!看看这非人的力量!萨维尔·瑞依文,是你,是你违背人最基本的道德与良知,是你破坏了文明年代战争最起码的底线,是你把幽环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污秽深渊!看着这些,你的心真的不会痛吗?”
萨维尔舔了舔嘴角的雨水,吐出去。
“放肆!萨维尔,你以为还是你权倾朝野的时候吗?人民早就希望看着这一天了!”声如洪钟自带回音效果的离法官最近的最高一级的审判官大吼。他眼角的青筋因兴奋而狂跳。
伊瑟拉突然出现在卡娅身边,把手搭在她肩上,又放下。
“我没事。”卡娅轻声道。
老师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怎能冲动冒进。
“萨维尔·瑞依文,你不承认这些罪也能让你死七回了。第三项,虐杀俘虏,放纵士兵残忍杀害澄原被俘士兵,甚至还有幽环自己的士兵!对此你有什么解释,我在问你话呢!”
“萨维尔,你不要太倨傲,我跟你说,你不给我们一个交代,也要给幽环全体公民一个交代!你杀幽环士兵究竟是何居心!幽环公民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孩子就是被你这样对待的?” 最高一级的审判官跳过桌子,冲到萨维尔面前,拿手指着她的鼻子。
“说话!”
萨维尔眼里有两只盘角漆黑的山羊。“杀了我,或者直接动刑,别吵。”
“你以为我不敢吗!”那审判官跃起,一巴掌扇在萨维尔脸上。她的脖子一动也不动,掌印如沾血一般,印在因苍白而近乎纯白的脸上,十分恐怖。卡娅两根肱骨快要从肩上窜出。她能从萨维尔抽动的嘴角感受到她巨大的屈辱。萨维尔是一个相当骄傲的人。她以前大权在握时那一份如夜风遁走的回声般的浅浅淡淡的得意,还有那昂起下巴时锋利如下颌线的自我品鉴,是卡娅心上不朽的名画。
萨维尔仍是没有看他。
“第四项,停战前夜,幽环国第三军团指挥官及其副官两名,被你秘密下令处决于河西岸,剥去军服,焚尸灭迹,手段极其残忍,令人发指!你想用他们的血,浇灭和平最后的星火!萨维尔·瑞依文!你这双手,到底沾染了多少不该流的血?”
“他们三个是你们杀的。这是我的手下。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吗?”萨维尔终于有明显表情了,是嘴角突然咧到耳根的夸张的冷笑。刚被掌掴的嘴里有血,淌到鲜红的囚衣上,像一只被人拍烂的长长的吸足了血的蚂蟥。她这一笑把她笑成了中古时期应该被烧死的女吸血鬼。
为法官抬椅的四个手下有两位身体一抖,结界出现裂缝,轰隆一声,法官连人带椅跌落在地。椅被跌破,碎片刺入法官身体。他插着红羽的帽子滚落到萨维尔脚下,嗷嗷大叫。最高一级的审判官匆匆宣告这部闹剧的潦草结束。
正在人群要散去之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公开处决!”
千万个手臂举起来,千万个声音一起响起:“公开处决!”
那已经背过身去走出十米开外的人一边走一边还要举起一只手,大喊两声,似乎此刻不喊就枉为幽环人。那手中推着车的小贩,走几步就要停一步,空出一只手挥两下;那背着孩子的佝偻老者,也要一只手提满装菜的袋子,实在拿不住的就叼在嘴里,另一只手用来举起。或许是他忘了嘴里还有东西,一张嘴喊“公开处决”,袋子便应声而落,茄子跳跳跑跑。
(1)艾略特《空心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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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神勿要爱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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