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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蜂群与血痕

狭小的审讯室,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劣质玻璃。惨白的LED灯光从天花板直射下来,在水泥地上投下硬邦邦的光斑,也把铐在特制审讯椅上的孙有福照得无所遁形。汗水混着灰尘,在他枯树皮般的脸上冲出几道蜿蜒的泥沟,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淌下来,在泥沟里汇成更深的污痕。

束缚带松松地勒在他瘦骨嶙峋的胸口和上臂,与其说是禁锢,不如说是一种象征性的提醒——提醒他此刻身处何处。他整个人瘫在椅子里,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破麻袋,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残余的恐惧如同烧尽的炉灰,偶尔被风吹起一点死寂的余烬。

绝望的气息,病人特有的、类似捂馊了的棉絮那种温热酸腐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劣质中成药残留的苦涩,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无声发酵,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手语翻译张老师坐在孙有福对面,她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清晰、稳定却异常沉重的轨迹:【孙有福,警察在你住的地方找到了药店丢的药,为什么偷药?谁让你去的?】

孙有福的眼珠迟缓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张老师的手上。那目光空洞得吓人,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在看世界。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声音。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抬起,动作僵硬而生疏,仿佛关节里灌满了锈蚀的铁砂。

【他……逼我……】

手指艰难地弯曲,指向自己干瘪下陷的胃部区域,一个极端恐惧下刻骨铭心的位置。

【刀……这里……抵着……】

他的手指痉挛般地戳着那个并不存在的点,手语变得混乱而急促,透着一股被巨大恐惧碾碎后的语无伦次。

【晚上……黑……河边……放东西……】他徒劳地比划了一个递给的动作,眼神茫然四顾,仿佛在浑浊的记忆泥沼里徒劳地打捞着什么。

【不认识……不认识……】

手势彻底乱了套,夹杂着用拳头捶打自己额头的动作,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濒死般的窒息感。

【说不清……药……给……不然……死……】

张老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放缓了手势,试图引导:【那个人,多高?胖还是瘦?脸上有没有疤?或者痣?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孙有福的眼神更加混乱了,他努力地回想着,额头上青筋暴起,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神经质地转动。

最终,他颓然地垂下头,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膝盖上,只有肩膀在无声地剧烈耸动。

混乱的呜咽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浑浊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脏污的裤子上。

不是抗拒,是彻底的、被恐惧碾碎后的认知崩塌。记忆的碎片在巨大的惊惧和长久的病痛折磨下,早已被搅成了一锅混沌的浆糊,根本捞不出任何清晰的影像。

林焰站在单面镜后,冰冷的镜面反射着审讯室内惨白的光线,也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镜子里,孙有福佝偻绝望的身影,像一尊被风沙侵蚀了千年的残破石像。

她看着张老师一遍遍耐心地尝试,看着孙有福在混乱与恐惧中徒劳地挣扎,看着那份源自生命最深处的绝望无声地弥漫、凝固。

指关节在身侧悄然收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形的白痕,许久才缓缓褪去。

没有名字,没有相貌特征,只有“黑衣服”、“晚上”、“河边”。

一条冰冷、残忍、利用人性最脆弱之处构筑的,单向传递的暗线。线头在这里,被死死掐住,但线本身,依旧隐没在更深的黑暗里,通向未知的毒渊。

隔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内勤小吴拿着一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报告快步进来,轻轻放在林焰面前的桌上。

“林姐,物证鉴定中心加急出来的。”

报告标题是冷冰冰的宋体字:《关于“康民药店失窃案”关联药壳残留粉末成分分析报告》。

林焰的目光落在关键结论上:

检材描述:来源 - 废品站孙某住所提取硬塑药壳内壁粘附微量白色粉末。

检测结果:检出微量成分包括:含量低于警戒值的无水吗啡、复方甘草浸膏粉、蔗糖及其他常见辅料颗粒。

备注:综合成分与流失药品登记号(YC-LM-20180514)特征高度吻合。该样品具备“复方磷酸□□口服溶液”干燥残留物主要特征。

铁证如山,链条彻底闭合。

她拿起报告,走到值班室的传真机旁,机器发出单调乏味的吱嘎声,卷动着纸张,将这份冰冷的结论送往县禁毒大队。

报告纸在指尖留下微弱的、带着静电的温热感,却驱不散心底那股沉甸甸的寒意。她最终还是拿起值班电话,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内线分机。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周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一块被冰水浸透的钢板,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杂音:“说”。

“周副,木棉所林焰。”林焰的声音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同样不带一丝波澜,“康民药店盗窃管制药品案已告破,嫌疑人孙某,即废品站聋哑工人,于其住所起获被盗药品关键包装残留物。审讯证实,受身份不明毒贩持械胁迫,利用其生理弱势传递药品,目标明确指向该管制药。下线追踪受阻,详细报告已传真至大队”。

听筒那头陷入一片短暂的死寂,只有电流微弱的嘶嘶声,像毒蛇在黑暗中吐信。林焰几乎能想象出周薇此刻的样子——面无表情,或许那双锐利的眼睛会微微眯起,嘴角会因为这种下作手段而向下压出一道冷硬的直线。

“知道了。”周薇的声音终于响起,依旧是那种淬了冰的平静,没有丝毫意外,更无半分褒奖,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按规定程序走,约束性文件归档,结案。”

滴!

忙音响起,干脆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林姐?”高亮拿着刚整理好的、对张墩子的询问笔录进来,看到林焰握着听筒僵立在传真机旁的背影,有些迟疑地开口,“周副……怎么说?要不要我们再深挖一下张墩子?他刚才……”

“准备结案材料。”林焰放下电话,指尖触碰到坚硬冰冷的塑料外壳。她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没有丝毫起伏,也把高亮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她甚至没有再看那摞报告和笔录一眼。

“结…结案?”

高亮愣住了,看看桌上摊开的案卷,又看看林焰帽檐下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可那背后指使的人……”

“执行命令。”林焰打断他,拿起桌上的警帽,重新端正地扣在头上。

帽檐落下,阴影再次覆盖了她的眉眼,只露出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唇线,“去办手续,把孙某依法送拘,后续,”她顿了顿,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不是我们片警该操心的事了。”

走出派出所大门,傍晚的日光依旧带着白昼残留的炽烈余威,白晃晃地刺眼。空气粘稠得如同融化的沥青,吸进肺里带着灼烧感。

木棉镇的街景——喧嚣的摩托车喇叭声、小贩的叫卖声、油炸食物的油烟味——落在林焰的视网膜上,却像是隔着一层布满水汽的毛玻璃,模糊成一片光怪陆离、毫无意义的色块,所有的声音都遥远得如同来自另一个星球。

药店案结了,小偷抓了,程序走完了,报告归档了。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上,完美无缺的正轨。

然而,心底最深处,那个在昏暗档案室地图上标注的、歪歪扭扭的“黑石呦”,那个刻在冰冷打火机底部的三条横杠一个三角,却像被强行封进铅棺的活物,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闷压抑、令人窒息的回响。那是被生生切断的血脉,是被强行剥夺的战场。

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比刚才更深的印记,喉间一股铁锈般的腥气弥漫上来,带着不甘与屈辱的灼热。

林焰站在傍晚燥热的光线里,站在这小镇生活的洪流边缘,站在这份由冰冷制度编织的、无可指摘的“正确”之上。

夕阳正沉沉坠向镇外连绵的远山,将整片天空涂抹成一片浓郁而沉重、近乎凝固的橘红色。那红,既非朝霞的蓬勃,也无烈焰的炽热,只有一种压抑凝固的粘稠,像干涸在石板上的陈旧血迹,覆盖了整个视野。

橘红色的光线穿透派出所大门那扇老旧纱门的细密网眼,在她藏青色的肩章上映出一片细碎晃动的、如同荆棘丛般的光斑。

窗台上,那盆枯死的绿萝依旧保持着它最后的姿态。

叶片已经完全干枯卷曲,失去所有水分和绿意的根茎,像几根倔强的枯骨,死死扎在干裂板结的土块里,硬挺挺地戳向同样干涸的空气。像一个被遗忘的、无声的、充满讽刺的惊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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