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刚刚的尴尬事件,孟玮聆决定敲门。
没人应。
睡得那么熟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
徐愫如侧卧在床上,呼吸均匀清浅,眉头微皱,即使在睡梦中仍不太舒服。
孟玮聆轻手轻脚地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她蹲在床边,视线和徐愫如的脸齐平。
只有在这样近的距离,徐愫如卸下所有防备,才能窥见一丝往日的影子。
孟玮聆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徐愫如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引诱着她靠近、再靠近。
目光描摹着徐愫如的睡颜,她缓缓抬起手,即将触碰到脸颊的瞬间,孟玮聆停住了。
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抖。
她不敢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床上的人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哪有半分睡意。
“你……”徐愫如的嗓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孟玮聆本能地想要后退,可徐愫如的手已经扣住她的后颈。
向来清冷的眼底泛起波澜,像是冰封多年的湖面突然砸开了细纹。
孟玮聆知道,是她亲手砸开的。
“既然敢伸手,”徐愫如呼吸灼热,扑在她唇上,“怎么不敢碰?”
手指骤然收紧,攥得孟玮聆颈骨生疼,逼得她只能膝盖抵在床边的木板,踮起脚尖往徐愫如那边倾了倾。
力气那么大,孟玮聆都快怀疑她刚刚是不是在装病。
“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为什么要给我希望,”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人淹没,“为什么又要收回?”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离开?”
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孟玮聆手背上,她才发现,徐愫如哭了。
她最见不得她哭了。
心脏像被人攥着轻轻拧了一把,血液都凝固了,鼻子一酸,差点也跟着落下泪来。
“能不能告诉我?”
徐愫如的目光太透彻,好似在剖析她,一根根拔掉她浑身上下的刺。
她们都在自欺欺人。
一个假装不需要,一个假装不想要。
孟玮聆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些,她抬手抹了徐愫如的眼泪,“姐姐……”
“不要喊我姐姐,我最不喜欢就是你这样叫我。”
最初她是多喜欢听孟玮聆喊她姐姐,现在就有多讨厌。
人真的很矛盾。
以前是融入这个家的标志,有了这个身份可以看见她、接近她。
如今最珍视的身份,将她们的关系钉死在亲情的位置上。
每次听到,都是提醒。
你们只能是姐妹,不能是其他。
孟玮聆不明不白被吼了句,有些怔愣,睫毛快速眨了两下,声音低了低:“那我不叫了。”
徐愫如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感谢徐愫如这一嗓子,孟玮聆抓住机会乘胜追击,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不开心,徐愫如不会再想别的,专心先哄她。
“是我语气太重了。”徐愫如伸手想碰孟玮聆的脸颊,又在半空停住,转为整理她并不凌乱的衣领,“你别生气了。”
果然,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孟玮聆身上了。
孟玮聆没有立即接话。
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混作一团。
她开心,徐愫如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让步都在证明那份藏不住的在乎。
可又不开心,自己又一次利用了这份在乎,像个狡猾的猎人,精准地戳中对方的软肋。
良久,孟玮聆才开口:“你想怎么补偿我?”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得寸进尺地闹腾,目光,是那样的专注,徐愫如觉得,孟玮聆在给她时间,给她足够的时间来组织语言,来调整呼吸,来做好心理准备。
她该说些什么?说其实不是讨厌那个称呼,而是害怕?害怕每次听到“姐姐”两个字,都会提醒自己这份感情有多越界?
窗外,一只鸟落在树枝上,啾啾叫了两声,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孟玮聆视线低垂,盯着自己的脚尖,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脚边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
“抱一下。”孟玮聆说,“你抱抱我。”
下一秒,徐愫如的手臂已经环过她的肩膀,坚定地将整个人裹进怀里。
“抱紧点。”孟玮聆又说。
“嗯。”徐愫如短促地应了声,她的身体虚弱,也是尽了全力抱着。
孟玮聆的手指揪紧了徐愫如背后,像是怕一松手,这人就会消失似的。
她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
徐愫如也是抱着她,然后她回抱,用力地、紧紧地,像是要把这个人揉进骨血里,直到指尖发麻也不肯松手。
梦总有结束的时候。
醒来房间空荡荡的,窗外是灰蒙蒙的黎明,一个人都没有。
“徐愫如。”孟玮聆松开手,嗓音有些发涩,舌尖尝到一丝苦味,“我是不是很过分?”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你没有想,”孟玮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的笑,“不代表不是。”
她的体温慢慢从自己身上抽离,徐愫如胸口涌上一阵窒息般的闷痛,她突然发力,把孟玮聆拖上床,重新拉回自己的怀里。
孟玮聆吃痛皱眉,她有点恼:“干什么?”
“放手。”
她加重语气,态度冷了下来。
“不。”徐愫如说,带着病态的执拗,“我想,我会比你过分得多。”
她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孟玮聆的嘴唇,望着她,目光沉静。
“昨天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你在乎我的想法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还在乎我吗?
孟玮聆垂下眼睫,掩饰眼底的情绪:“你想我怎么答?”
“我……我不知道。”
“嗯,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徐愫如抵住下唇,本就淡的唇色压得更加苍白,她的视线虚浮地落在孟玮聆的脸上。
是她亲手推开的人。
是她爱到发疯的人。
徐愫如动了动唇,呼出一口很轻的气,拂过孟玮聆的脸颊,温的。
她还是说出了原本该在七年前说的话。
“聆聆,你能留下来吗?”
孟玮聆看见她眼里含着破碎的泪光,也映着自己怔忡的脸。
“太迟了。”
徐愫如的睫毛剧烈颤抖了一下。
孟玮聆看着她的眼睛,里面翻涌的情绪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痛苦与悲怆之下,还压抑着更深的东西,未说出口的悔恨、被刻意掩埋的思念、以及浓烈绝望的眷恋。
“七年前赶我走的时候,你怎么不挽留?你以为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面对孟玮聆的诘问,徐愫如好似听到来自意识深处,维系着灵魂与□□的最后一根弦正在绷紧、即将崩断。
每次呼吸,都是苟延残喘。
“分手分得不彻底,招惹也招惹不彻底。”
其实,她也没好到哪去。
一心想着逼徐愫如面对,但只要她稍稍示弱,又会心软。
真的很折磨。
“我们这样算什么啊?”
“你不愿意说出当年分手的原因,现在又要我留下,下次再遇到相同的情况,我是不是又要被你莫名其妙再抛弃一次,然后又眼巴巴地等着你把我捡回来,徐愫如,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也有心的,我会痛会难过。”
“我一直等你来伦敦找我,不敢换手机号,我怕你找不到,我也不敢换公寓,因为这是我和你在伦敦唯一的联系,要是有一天你来到伦敦,还能在那等我回家。”
“我多希望有一天你会出现在那个公寓,可是你没来,你不关心我在这七年是怎么过的,不问我过得好不好,现在你一句话就想让我留下,你好自私。”
她笑了一下,很轻松,像是想通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真的很累,我们都很累,徐愫如,我放弃了,不要再继续了,我决定回伦敦,这次是真的。”
心脏像是被活生生劈成两半,这些日子所有的争吵、试探、若即若离的亲昵,在这一刻都化成了尖锐的碎片,扎得人生疼。
“好。”
徐愫如只说了这一个字。
明明五脏六腑都被揉碎了,还要端着得体,甚至能平静地答应她。
报应晚了七年。
以前是她不要孟玮聆,现在是她不要自己了。
“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支持。”
“真的。”
孟玮聆看着徐愫如的脸色,一点一点灰败下去,心里不由得发慌。
“你怎么……?”
断了。
那条弦,终于断了。
一种彻底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剥离感席卷了徐愫如。
然后。
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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