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孟玮聆像往常一样跑完步回来,她随手扯下运动发带,一边用毛巾擦着脖颈,一边朝厨房方向张望:“张姨,姐姐下来了吗?”
“还没呢。”
今天这么晚。
她绕到厨台边:“她不舒服,有煮清淡点的吗?”
“有的有的,你都跟我说了好几遍,我记性还没差成这样。”
“我说的那几样有吗?”
“有。”
“行,我上去叫下她。”
孟玮聆屈指在门板上叩了两下,等待的几秒里,她听见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一次比一次重,还是没有动静。
糟了,不会又晕了吧。
孟玮聆旋了一把门把手,没锁,被窝里也没人。
大清早跑哪了。
回头便撞见徐愫如从浴室出来,水汽氤氲,眼睛湿漉漉的,微微吃惊。
“哦,我敲门了你没应。”孟玮聆说,“这么早洗澡。”
“睡觉出了汗,身上有点黏。”
徐愫如的目光落在孟玮聆微湿的运动服上,隐约透出锻炼得当的肌肉线条,她不动声色拿起遥控器,空调温度调高两度。
她找到干毛巾,覆在孟玮聆发顶,隔着毛巾按压发根:“去跑步了吗?”
“对。”徐愫如擦拭的动作很轻,孟玮聆安静地站着任由她折腾,她闻到徐愫如身上的沐浴露香气,清冽中带着一丝甜,她很喜欢,又靠近了一点。
一滴水从徐愫如鬓角滑落,沿着下颌线滚向颈窝,孟玮聆不自觉地跟着那滴水珠移动视线,直到它消失在衣领深处。
没了。
再来一滴吧。
上天不给如愿。
“以后我带你一起跑步,”孟玮聆指尖虚点了下对方侧腰,“看你这身板就知道缺乏锻炼。”
“好。”徐愫如笑着应道。
笑容太过动人,像是月牙落进了春水里,温润又清冷,孟玮聆一时晃了神。
她咽了咽口水说:“我去洗澡了。”
紧接着手腕被轻轻拽住,徐愫如的掌心还带着沐浴后的潮热:“等会,你身上还有汗,现在洗容易感冒。”
“嗯,就知道照顾人,不会照顾自己。”孟玮聆反握她的手,带她走到储物柜前,拉开抽屉,“怎么回事?”
徐愫如的视线停在散乱的药盒上,心虚说道:“就药啊。”
“不舒服也不看医生,这样吃药,也是饮鸩止渴。”
“你不是要带我去看吗?”
“我是要带你……”一个漫长的停顿,“我不带你你就不去了是吗?”
没等到徐愫如回应,孟玮聆叹了一口气:“我帮你收拾。”
刚触到药盒,背后贴上一片温热,是徐愫如从身后环抱她:“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别生气。”
“你哪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我是内分泌失调还是荷尔蒙紊乱,我那么容易生气吗?”
徐愫如手臂收紧些:“没有吗?”
“没有。”她转过身,徐愫如低着头,唇色很淡,但也比昨晚好,孟玮聆捧起那张总是让她心软的脸:“你真的很让人……心烦意乱。”
徐愫如笑了笑:“这算夸奖吗?”
“不算。”孟玮聆抬手,恶作剧地在徐愫如发顶上揉了一把,原本柔顺的发丝凌乱地支棱起来:“快下楼吃早餐,胃不舒服更要三餐规律,知道吗?”
“嗯。”
“别只会‘嗯’,”孟玮聆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顺着鼻梁滑落,停在唇畔,“要做出来。”
“我想换个衣服。”
迟钝如她,还站在原地等着。
直到徐愫如背过身,纤长的手指勾着衣摆,抬臂上掀,一截瓷白的腰线缓缓显露,脊椎的凹陷流畅地向下延伸,绷紧的肌肉微微起伏,像沉睡的波浪。
天啊——
“啊?哦哦哦哦……”孟玮聆耳根轰地烧了起来,“我先去洗澡!”
声音飘在身后,人已经冲出去了。
燥热!
只有冷水才冷静下来。
“真是的……”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自嘲地摇摇头。
抽屉里还没收拾,孟玮聆暗忖,又不是没见过,激动什么。
不想徐愫如等太久,她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下楼,见她仍端坐在餐桌前,早餐一口未动,“怎么不吃?”
孟玮聆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等你。”
孟玮聆没接话,拿起汤勺盛了碗温热的小米粥给她:“我们今天先去预约检查。”
“好。”
“我能吃早餐吗?”
“可以的,不验血,就普通检查。”
孟玮聆夹起一片蒸山药放在徐愫如的勺子里:“这个对胃好。”
“今天的早餐,是特地给我做的吗?”
餐桌上,软糯的小米粥、温热的南瓜羹、蒸得恰到好处的山药……
每一样都清淡养胃。
孟玮聆本想否认,一眼见着她期待的眼神,还是说了实话:“是。”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想吃的都可以和张姨说,她会煮给你吃的,”她清了清嗓子,“你要习惯提要求,像你管理下属那样,你不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她们怎么能猜到,对吧?”
“嗯。”
算听进去了?
孟玮聆看着徐愫如低头喝粥的模样,心里琢磨着,这番话她到底听进去没有?
不过转念一想,徐愫如大概是她见过最没要求的人了。从第一眼见她起就是这样,吃什么、做什么、去哪玩,永远都是一句——
你呢?我都可以。
从未不提意见,然后全盘接受她的所有安排。
天生的好脾气。
孟玮聆三两口扒完碗里剩下的,把空碗往旁边一推,摸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虽然人在伦敦,朋友圈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点赞。
余光瞟见徐愫如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些,干嘛呢干嘛呢。
啪——
孟玮聆把手机反扣在桌面,皱着眉伸手按住她的腕骨:“我催你吗?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徐愫如搅了搅碗里还剩大半的粥,已经没冒热气,质感黏稠。
——这人怎么活得比以前还小心翼翼了。
孟玮聆说:“时间还早,不着急,我约了十点。”
“等会我开车。”
“你能开吗?”徐愫如问道,眼睛微眯,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能啊,别小看我。”
“不敢。”
结果。
宾利以四十码的时速平稳行驶在空旷的主干道上,连外卖小哥的电动车都嗖地从左侧超了过去,还疑惑地回望。
孟玮聆身体都绷得紧紧的,右舵改左舵的适应期比她想象中长。
“时间还早,”徐愫如的声音从副驾徐徐飘来,“不着急。”
切。
孟玮聆磨了磨后槽牙:“我开多一会就好了。”
在等红灯时,她偷瞄起徐愫如,只有侧脸,她正望着窗外,唇角那抹浅淡被光影勾勒得若隐若现。
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却连发梢都透着藏不住的笑意。
笑什么啊。
孟玮聆想得入神,以至于绿灯的时候,差点忘了拉手刹。
真是的,笑什么嘛。
——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预约时间前十分钟抵达医院。
二楼,二楼,消化内镜中心,孟玮聆心里默念着。
孟玮聆找到导诊台:“你好,我们挂号了。”
护士小姐在键盘上敲打:“姓名。”
“徐愫如。”
“身份证。”
“给。”
“一号诊室。”
“谢谢。”
医生例行问了几个简单问题,便开了检查单:“下去缴费。”
孟玮聆:“好的谢谢,请问手机能缴费吗?”
“可以,但是用医保的话要去一楼窗口。”
“行。”孟玮聆陪徐愫如出去,把她按坐候诊区的蓝色联排椅,“坐这等我。”
徐愫如拉住孟玮聆:“也没多少,在手机交了吧。”
“节约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就一楼,很快的。”
孟玮聆风风火火跑下去,又风风火火赶回来。
她把缴费单给了护士,她拿出一叠文件,检查通知单、签署同意书、麻醉知情同意书等等。
她一边讲解,徐愫如一边签,孟玮聆偶尔会插上两句。签完之后,护士撕下回执:“去转角那个房间照心电图。”
“好的。”孟玮聆点头。
徐愫如说:“我自己去就可以。”
孟玮聆眯眼估测了下:“行。”
徐愫如走着走着,忽然很想知道。
——她会看着我吗?
她回过头,她果然看着她,还歪着头用口型问了句“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
“心跳有点快哦,姑娘。”检查医生看着热敏纸问道,“压力很大吗?”
徐愫如接过检查报告,尖耸的波峰倒映在她眼里。
是有点快了。
徐愫如拍完心电图出来,孟玮聆看见她招呼了一下,继续和护士说话。
“你们约的是明天早上八点的胃镜检查,今晚十点后不能进食,明天早上四点左右喝药,两小时内喝进去,别喝太急,然后就等上厕所,拉至淡黄色液体就行。”
“嗯,好的。”
“无痛一定要家属陪同,禁止自驾。”
“知道。”
“可以回去了,明天准时过来。”
“谢谢。”
孟玮聆自然地牵起徐愫如的手:“回家吗?”
“我想再转转。”
“那,看电影?”
“行。”
早场电影人不多,她们选了个角落位置。
电影内容不重要,看没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两个人真的很久没好好一起坐着。
电影放到一半,徐愫如说:“她们是要去伦敦吗?”
“是,伦敦。”为什么她们偏偏去的是伦敦,纽约东京什么的,都不行吗?
“伦敦真的好远。”
“还行,坐飞机都不用十二小时。”
电影更快,一眨眼她们就到了。
导演镜头里的伦敦拍得很美,明媚得不真实。
孟玮聆只觉得很假,那边一年到头都不知道有几天是这样的太阳,也许是为了衬托两个主角之间的快乐吧。那这么拍也是对,如果徐愫如到伦敦,天气也应如此一般。
孟玮聆恨不得电影快进这段剧情,谁料半小时了,还在伦敦。
她侧头看了眼徐愫如,后者也是,不知道是一直看着,还是比她只早了几秒。
光影明明灭灭。
孟玮聆一瞬不瞬地望着。
她们的第一次,也是放着电影,循环两遍,但她一点内容都不记得。
徐愫如应该也想到了,她猜。
“电影结局并不好。”
猜得没错,她在说那晚的电影。
“你记得?”
“我重看了很多遍。”
未删减版,时长三个小时,里面每一个情节都有对应。
——我们。
她吻了她。
谁主动谁被动。
是谁先靠近的。
分不清。
银幕上的伦敦仍在虚假的晴空下闪耀,她们在昏暗的角落,用最暧昧的方式确认真实。
她对徐愫如的欲/望还是很强烈。
——想她吻我。
我想用无数个吻将你淹没,热烈的唇齿纠缠,在晨光里,在夜色中,在每一个恍惚的瞬间。
——想她抱我。
我想用尽全身力气拥抱你,直到骨骼发疼,直到呼吸交融,直到分不清是谁的心跳震耳欲聋。
够吗?
——远远不够。
我还要她滚烫的视线烙在身上,要她失控的喘息缠绕耳畔,要她忍无可忍时,暴风雨般落下的吻,只为永恒。
贫瘠的言语,只能反复描摹三个字,直到词汇失去意义,只剩下真心,赤/裸裸地,捧给我。
哪有什么天生的好脾气,这份毫无原则的迁就,从来都只对她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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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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