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吃还是外面吃?”
孟玮聆问。
难得和孟玮聆出来,她不想那么快回去:“外面吃。”
孟玮聆见徐愫如掏出手机,知道她要报备:“我和张姨说了我们不回去。”
“那你还问我?”
“给你选择。”
“要是我说回家吃呢?”
“我煮给你吃。”
徐愫如又开始后悔了,比起一起出去吃,她更想吃孟玮聆煮的。
过了一会,孟玮聆敏锐察觉到徐愫如似乎有些郁闷,心里像明镜似的。
“想吃什么,晚上十点前你还有机会使唤我。”语气里是几分故意为之的轻快。
徐愫如安静了一会,这段沉默长得让孟玮聆差点要再次开口时,她才说:“红糖鸡蛋水。”
孟玮聆明白,她刚刚不是在思考吃什么,而是在犹豫该不该提出这个要求。
“行。”她干脆应道,“我们现在先填饱肚子。”
徐愫如一点也不担心孟玮聆要带她去哪吃,说起吃喝玩乐她比她在行多了。
车子驶入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孟玮聆熟门熟路地带着她穿过连廊,没进商场主楼,拐进了隔壁一栋不起眼的附属建筑。
她们进了电梯,孟玮聆按下三楼,电梯按钮旁贴着张素雅的标识——归善茶馆。
虽名为茶馆,实则是家颇有格调的素食馆,算是孟玮聆比较爱吃的店,素菜做得很精致。
现在最适合徐愫如吃了。
老板娘眉眼弯弯地迎上前,熟络地招呼道:“孟小姐,今天带朋友过来吃饭呀。”
“是。”孟玮聆点头,跟着老板娘往包间走去。
“南瓜鸡蛋羹、山药卷、归善捞面,”孟玮聆熟练地点菜,又补充道,“再加两例菊花椰皇汤。”
她把菜单推给徐愫如:“看看还想加点什么。”
徐愫如在甜品栏停留会:“蓝莓山药。”
“这个不行,你实在想吃甜品的话,换藕粉羹,温热的。”
“可是你喜欢吃。”
“冷的,你不能吃。”孟玮聆依然拒绝,“下次我们再来吃。”
下次。
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她明白只是随口说的,和下次再约、下次再吃是一样的,都是遥遥无期。
见徐愫如没有再加菜的意思,孟玮聆转向老板娘:“加多一个藕粉,麻烦都煮软烂一些,谢谢。”
今天是周三午市,餐厅里客人不多,后厨的效率高,山药卷先上桌。
孟玮聆夹了一块到徐愫如碗里:“尝尝。”
徐愫如筷子在山药卷戳了一下,雪白的内馅微微凹陷,又慢慢回弹,不吃。
“不喜欢吃吗?”
“不是。”徐愫如夹起山药卷咬了一小口,她咀嚼得很慢,看起来吃得很不是滋味。
她明天要做检查,孟玮聆不想徐愫如影响心情,询问放得很柔:“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徐愫如半晌才低声道:“我想点蓝莓山药。”
就这?
孟玮聆喊来老板娘:“我想问下藕粉羹开始做了吗?”
“还没。”
“帮我换个蓝莓山药吧。”
老板娘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徐愫如,了然地抿嘴一笑:“好的。”
等老板娘走远,孟玮聆伸手捏了捏徐愫如的手背:“开心了?”
后者不置可否。
蓝莓山药最后被端上桌,顶端点缀着几片可食用的金箔,紫莹莹的蓝莓糖浆顺着雪白山药泥的弧度流淌而下,几颗完整的蓝莓沉在糖浆里。
徐愫如的筷子安静地搁在筷枕上,没有要动的意思。
她真的只是想点,然后看着她吃。
以前也是一样的。
徐愫如会点很多她喜欢吃的,然后静静地看着她大快朵颐,那些时刻,徐愫如眼里会泛起温柔的光,比吃到美食本身更让孟玮聆心动。
片段似乎在这一刻重叠,将两个不同时间刻度的她们短暂地缝合在了一起。
孟玮聆舀起一勺,山药绵密,果香酸甜,多年前那个爱吃甜点的少女,正隔着时光的薄雾与她对望。
“很好吃。”
徐愫如轻轻覆上孟玮聆的手,蓝莓山药的甜味还留在唇齿间,却莫名泛起一丝苦涩。
这只手的主人终于学会了主动靠近,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敢在无人处偷偷触碰。
电影院的接吻是情不自禁,现在的握手又是代表什么。
孟玮聆看着她,等着她说话,一句解释,一个借口,哪怕是声叹息也好,徐愫如偏不说。
“该走了。”
孟玮聆收回手和目光。
她不想一直追着徐愫如跑,她也想做一次等待的人。
徐愫如平淡地点点头,最后一次掠过那盘几乎没动过的蓝莓山药,糖浆已经停止了流动,在瓷盘底凝结成一片紫色的镜面,倒映着天花板上的光晕,也倒映着她们之间这段欲言又止的距离。
——
就算中午闹得有点不愉快,孟玮聆还是勤勤恳恳在厨房里煮她想喝的。
她盯着挂钟的指针走向九点,这个时间喝刚好,不会太晚影响睡眠。
孟玮聆说:“鸡蛋和糖我放少点了,我怕你不消化。”
徐愫如接过碗,低头吹了两下,唇瓣贴着碗边小口啜饮。
就那么好喝吗?还念念不忘。
上来前她还特地喝了一碗,普通的甜味,普通的蛋香,也没特别的。
徐愫如抬起眼睛,从碗沿上方偷瞄一眼走神的孟玮聆,又很快垂下睫毛,将那一瞬的柔软藏进氤氲的热气里。
还以为今晚喝不到呢。
碗底的花纹渐渐显露,才发觉自己已经喝得见了底。舌尖残留着姜丝的微辛,混着红糖特有的醇厚,在口腔里蔓延成一片温热的海洋,连带着四肢都变得暖融融的。
“不够也没办法,我特意少煮了些,你也不能喝太多。”孟玮聆接过她的空碗,“刷个牙就睡吧,明天四点还得起床吃药。”
“晚安。”
孟玮聆刚出来,就碰到应酬回来的孟文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垮地挂着,身上带着饭局特有的烟酒混杂气味。如果徐愫如没生病,这些应酬应该都是她参加的。
“你们是明天去做检查吗?”
“是。”
“我让老林送你们。”
“不用,我开车就行。”
“有司机会更方便些。”
孟玮聆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有司机在场才真不方便呢。
“真的不用,我都快三十了,能处理好,你就别操这个心,早点休息吧。”
孟文洲盯着她看了两秒才摆了摆手,孟玮聆站在原地,直到听见主卧门锁咔哒轻响,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也得早点睡了。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闹钟准时响了,徐愫如刷完牙才发现忘了把水带上来了。
她推开房门,厨房的暖黄光线从楼梯缝隙漏上来,在走廊地板上投出一片梯形的光斑。
她走到楼梯转角,扶着栏杆向下望,是孟玮聆,她比她还早醒。
她也看见她,她挥了挥手,让她回房。
徐愫如自是不愿意,站在原地看她关厨房灯,拎着两壶水和保温壶上楼。
“温的,可以入口。”她拿出医院给的透明量杯,“我看看哈。”
她先倒了些温水涮过杯壁,然后撕开药包把药粉倒进去,对准刻度线添水,筷子搅了搅:“可以了,慢慢喝。”
“你几点起床?”
“比你早一点。”
怎么会是一点,能做完这些至少比她早半个小时。
实在太多了,徐愫如只能喝一会歇一会才喝完。过了一阵,她开始坐立不安。
孟玮聆问:“来感觉了?”
“嗯。”徐愫如抿着唇点头,膝盖不自觉地并拢又分开。
“快去。”
徐愫如坐着不动,手指绞了绞衣角。
孟玮聆失笑:“我在这影响你发挥了?”
“……不是。”
孟玮聆朝卫生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去吧,我在这守着,你有什么事我一眼就看到。”
要是等她察觉到不舒服走过去敲她的门再告诉她,这一系列“繁琐”动作加持下,虽说可能只要十几秒,孟玮聆还是觉得太迟了。
“对了,”孟玮聆给了徐愫如一瓶凡士林和消毒棉签,“先用棉签蘸着涂一下会舒服些。”
徐愫如进去后,她躺在床上玩手机,大概十分钟,听见冲水声,紧接着是关门声。然后,是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床边。
徐愫如微微俯身,伸手挡在屏幕前:“不要躺着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嗯。”孟玮聆坐起身,手机扔到一边,“肚子有没有舒服一点?”
徐愫如不好意思点点头,像是羞于承认这种私密的身体变化。
“喝点温水,我加了点盐。”
刚刚喝了一大杯药,肚子还是胀胀的,徐愫如象征地抿了两口。
“躺会儿?”孟玮聆说,“这才刚开始呢,待会儿还得跑几趟。”
徐愫如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那么清楚?”
“网上查的经验贴。”
“哦。”徐愫如在孟玮聆身边躺下,她睁着眼睛,没有睡意。
“是不是灯太亮了?”孟玮聆撑起手肘,作势要起身,“我去关一下。”
徐愫如按住她;“不亮,你躺着,你比我还累。”
孟玮聆侧过脸看她。
这副完美到疏离的容貌,再配上她惯常示人的温和神色,总让人想起教堂里那些圣洁冰冷的天使雕像,美丽又遥不可及。
“傻瓜,身体不舒服的人,才是最累的。”
肚子不合时宜咕噜咕噜叫起来,徐愫如条件反射般按住腹部,眉心蹙起一个小疙瘩。
孟玮聆问:“难受吗?”
徐愫如点点头。
“转过来些。”孟玮聆手掌已经贴上她的睡衣,“我帮你按按。”
她依照网上学的手法按摩,从右下腹开始,用指腹打着圈缓缓推压:“这样疼吗?”
“不疼,可以再重一点。“
“嗯……”徐愫如轻哼一声,水光潋滟的眼眸望向她,拉着她的手缓缓下移,直到她的掌心完全覆盖住小腹下方,“这里。”
徐愫如鼻尖贴着孟玮聆的颈窝,呼吸就在耳边,急促,沉重。
两人交缠的吐息在狭小的空间里氤氲成一片潮热的暧昧。
这个位置……
很近。
孟玮聆摇了摇脑袋,想什么呢,继续卖力按摩:“都不知道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怎么老是我在照顾你。”
以前马佩兰经常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孟玮聆,多让让她,因为她小,更重要的,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徐愫如问,那我们是什么?
马佩兰不答了,她也没答案。
这样的泾渭分明,导致她潜意识里做的是年龄上身份上的姐姐,而非关系上的姐姐,以至于做出和她一起的决定时,少了许多,罪恶感。
“聆聆。”
“嗯?”
“我想照顾你。”
“我又没说不给。”
她抓住孟玮聆的手,不让她动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嗯,等你好了再说。”
“我不想。”
“徐愫如。”
孟玮聆的声音沉了下来,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叫她,这些天她听得够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舒服的缘故,徐愫如变得格外敏感脆弱、草木皆兵。她垂下眼睫,不再说话,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
孟玮聆也觉得是不是凶了点,于是抱了抱她,安慰道:“我不是凶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其他事我们迟点说,好不好?”
徐愫如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是因为我生病了你才对我那么好吗?我好了你是不是就不管我?”
“不是的,就算你没有生病,我还是会对你好的,”她故意低下头看她,“难道我以前对你很差吗?”
“没有。”
这个否认脱口而出,反而暴露了更深的不安,她比谁都清楚,真正伤人的从来都是自己。
“聆聆,你别对我那么好。”
不然我会舍不得你走。
她又开始想,她希望这场病永远都不要好,至少可以理直气壮地独占这些温柔。
——如果有神明。
——请宽恕我的贪婪、无耻和卑劣。
“……也不值得。”
这段关系里,她们各自揣着不同的答案入场,怎么也找不到可通用的解法。
“徐愫如。”
她又这样叫她了。
徐愫如忐忑艰难地等着孟玮聆接下来的话,不管她要说什么,她应该都可以接受的,她想。
孟玮聆仔细替她抹去眼泪:“你能学会对自己好一点吗?”
“嗯?”徐愫如愣了愣。
“你觉得我对你好,你应该想,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很好,不要总想着值不值得。”
徐愫如的心酸酸胀胀的,闷得有点难受。
“你很好,真的,我知道你的沉重,换句话也可以说,你很稳固。因为经历了很多,你会更加坚定自我,困难是不会难住你,琐碎不会拖住你。”
我一直相信你,可以自由地呼吸,自由地期待生活,自由地爱人和被爱。
无论命运最终将我们引向何方,不管我们最后会不会在一起,我也会永远相信。
——如果有神明。
——请让她过得好一点。
徐愫如:我是诱攻……
呜呜,居然有三个野生收藏[撒花]
激动激动激动激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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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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