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吧。”
开了一天的会，徐愫如已是精疲力竭。
她揉了揉太阳穴，后脑勺的神经一跳一跳地疼，胃里泛着酸涩的空荡感，提不起半点食欲。
窗外的暮色渐渐沉淀，将整座城市染成暗蓝色。
手机在响，是孟文洲来电。
徐愫如按下接听键：“爸。”
“你姑姑到了。”
“嗯，我刚散会，现在回去。”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
想到孟玮聆今天说的话，胸口堵堵的。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现在却像站在悬崖边，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后退一步，却再也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门被叩了两声后打开。
“徐总。”
是叶丽君，她手里捧着文件夹：“名隆的合同我已拟好。”
“我有事要先走，电子版发我，我晚上看。”
“好的。”
“下班吧，这几天辛苦了。”
“应该的。”
正值晚高峰，徐愫如花了大半个小时才到家。
刚进门，就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
孟玮聆正倚在沙发上，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真的太糗了哈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当时那个模特的表情……”
笑声戛然而止。
客厅里的目光齐刷刷投来，也包括孟玮聆。
徐愫如微微颔首：“爸，姑姑。”
孟彦清没理她：“张姨，可以开饭了，我们家大忙人回来了。”
谁都能听出她的阴阳怪气。
孟文洲说：“先上去换件衣服洗个脸。”
“好。”徐愫如应道，楼梯走到一半，她听见孟玮聆继续刚刚那个话题，语气轻快得仿佛方才的停顿从未存在。
孟玮聆一直是活跃气氛的好手，有她在的地方就不缺笑声。
徐愫如换好衣服下楼，饭桌已经布好菜。
孟玮聆正和孟彦清头碰头说着什么，两人笑得肩膀直颤，徐愫如便只能坐在孟文洲身边。
以前不是这样的。
孟彦清不喜欢她，所以孟玮聆会坐在她的身边，像只护食的猫，把徐愫如划进自己的领地，给她撑腰，好好保护。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她成了她们共同的靶子，反倒促成了这对“盟友”。
“吃饭吃饭。”
她们其乐融融，徐愫如沉默地夹菜吃饭。
每一口都吃得甚是艰难。
余光里，那双熟悉的手正殷勤地给孟彦清夹菜。
孟玮聆乖巧笑道：“姑姑你吃这鱼，我知道你最喜欢吃泥猛鱼，我特地叫张姨买的。”
孟彦清笑眯眯地问孟玮聆：“聆聆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呢，姑姑要给我介绍吗？”
“我认识几个青年才俊，年龄比你大两三岁，”她亲热地贴着孟玮聆说道，“都是家世清白的正经孩子，可比某些来历不明的……”
“姑姑，你介绍给我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孟玮聆歪着头，笑得眉眼弯弯，手指轻轻点着下巴，模样天真又残忍，“不如就明天约出来吧，你给我拉拉红线呗。”
“好呀，等会我给你推微信。”
徐愫如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就不该回家。
孟文洲问：“愫如，菜不合胃口吗？怎么吃那么少？”
“没事，有点累而已。”
“事全都自己揽着，肯定累了。”孟彦清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徐愫如，“女人还是得嫁人，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理，老是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孟彦清话里有话。
孟玮聆看出，她这位亲姑姑从徐愫如从门口进来，就已经在明里暗里刁难着她。
她真该学学这怼人不偿命的技术。
孟文洲笑着打圆场：“现在女人能顶半边天，现在公司女高管比男高管还多。”然后给徐愫如夹了一个酥炸生蚝：“生蚝今天刚挖的，尝尝。”
“谢谢爸。”
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生蚝很鲜甜，霎时喉咙一紧，一股酸水直冲上来，她用力咽了咽，硬是将那股恶心压下去。
胃里难受得紧。
想喝杯水压压腥气，刚抬眸，便看见孟玮聆的目光在她身上似乎停留了半秒，又飞快地滑向别处。
只一眼，像一簇火苗，烫出一个小小的洞。
孟玮聆继续和孟彦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眼睛没再看向徐愫如，仿佛方才那匆匆一瞥只是不经意间的视线交错。
“那个设计师简直疯了，给她们穿那么高的恨天高，”孟玮聆比划着，“走秀的时候好几个都摔了，我都捏了一把汗哈哈哈哈。”
“还有还有，你们知道吗……”
徐愫如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发颤，听着孟玮聆的声音忽远忽近，整个人像是被抛进一片刺骨的深海。
“聆聆，先吃饭。”孟文洲温和地警告道，“生蚝凉了就不好吃，不是你让我去买的吗，多吃点。”
“我会吃的啦。”孟玮聆甜甜地撒娇道。
“爸，我吃饱了。”徐愫如放下碗筷，“有个视频会议要开，我先上去。”
孟文洲：“去吧。”
她起身膝盖不小心撞到椅脚，痛顺着腿骨窜上来，远不及胃里翻搅的万分之一。
“愫如？”孟文洲叫住了她。
“我没事，不小心碰的。”
眼前顿时一阵发黑，她数着自己的步子，一步，两步……直到把自己摔进被窝里。
那团器官在她掌心下疯狂抽搐着，她挣扎着拉开床头柜，翻出止痛药，没有水，只能直接干咽下去。
药效迟迟不来。
徐愫如蜷缩得更紧，把枕头压进上腹，怎么都按不住内脏被撕扯般的剧痛。
突然一阵灼热直冲喉咙。
她踉跄着冲进卫生间，跪在马桶前剧烈干呕，晚餐的食物混着胃酸被尽数吐出，直到吐无可吐，只剩胆汁的苦味在口腔蔓延。
胃部终于停止痉挛，空荡荡地掏空般隐隐作痛。
她颤抖拧开水龙头，冷水泼在脸上，带来片刻的清明，强撑着又吞下两片止痛药。
视频会议不过是个借口，但在楼上耽搁太久，又该被孟彦清说成“摆架子”“不懂礼数”，她不想又被落下口实，成为攻讦的把柄。
等疼痛稍缓，她便下楼，饭厅早已收拾干净，空无一人。
小花园谈话声隐约传来。
是孟文洲和孟彦清。
“现在马佩兰不在了，她女儿跟我们孟家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聆聆也回来了，顺理成章接替她的位置，这不是很好？”
孟文洲沉默片刻后说：“那愫如呢？”
徐愫如站在原地，夜风将孟彦清尖刻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送进耳中：“自然是该回到她自己的位置，一个外人，这些年已经够便宜她了，吃好穿好，有佣人照顾司机接送，我们家志远也没那么好待遇。”
孟文洲没有出声。
“哥，你别傻了，你没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你以为她是真心对你和聆聆好？现在万象上上下下谁不听她的？连志远都说，几个元老看到她都发怵。你继续把她留在万象，怕是要分不清谁是董事长了，难保有一天她羽翼丰满，脱离你的掌控，直接吞了公司，你和聆聆可就一无所有了。”
原来在她们眼里，她对这个家的付出，是那么的一文不值。
徐愫如听不下去想离开，一转身就看见孟玮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手里端着果盘，切好的蜜瓜混着西瓜整整齐齐码着。
她也听到了，她会怎么想呢？会和她们一样吗？
上腹熟悉的绞痛再次袭来，连止痛药都压不住，她强忍着没有伸手去按。
擦肩而过时，孟玮聆喊住了她。
“姑姑说的也没错。” 她的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是吧，姐姐。”
孟玮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甜柑也疯：啊啊啊啊这世上怎么会有合并报表这玩意，为什么不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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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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