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彦清跟着进来。
“姑姑,吃点水果吧。”
孟玮聆眉眼温润含笑,只在抬眸的刹那泄出一线锋芒,快得像是错觉。
孟彦清后颈无端发凉,便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嗯,”孟玮聆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要回去了吗?”
孟彦清瞥了眼挂钟,时针已经走过九点:“差不多了。”
“我让林叔送你吧。”
不知道为什么,孟彦清觉得眼前的孟玮聆和晚上好像没什么差别,又好像变了很多,拎包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你哥哥过来接我。”
“好的。”
这一声应得清甜。
孟彦清走了之后,孟玮聆才慢悠悠逛到花园,孟文洲看到她并不意外,好似他就是在等她:“坐吧。”
“爸爸,吃水果。”孟玮聆将果盘推了过去。
孟文洲捏着银叉插了块蜜瓜,慢条斯理地咀嚼:“很甜。”他又接连吃了几块,银叉与瓷盘碰出几声清脆的声响,但他始终不发一言。
孟玮聆知道他在等她开口,她也知道她本不应该开口。
“爸爸,姑姑她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到底还是没忍住。
“表哥在项目账目做手脚,被姐姐抓个正着之后怀恨在心,姑姑心里也因此一直不舒服。”
她跟孟文洲说的话,不仅是想给徐愫如一个下马威,还想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这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偏偏算漏了一点,孟玮聆的心还牢牢拴在徐愫如的身上。
她再气,还是不舍得徐愫如在别人那受委屈。
孟文洲摘下眼镜,眼神与徐愫如如出一辙,很疲惫。
“你姑姑说得也不全错。”
“爸爸!”孟玮聆打断他,“姐姐和我们是一家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一家人?她姓徐的,你忘了吗?”
爸爸为什么会猜忌徐愫如?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孟玮聆想不明白。
“可是我们一起住了十几年,我叫了她姐姐也十几年,你对她的好,她对你的孝顺,这不是假的。”
“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
“我当然——”孟玮聆刹住要说的话,孟文洲的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能剖开她所有精心伪装的表皮,直刺进最真实的内里。
不行,今晚她说的太多了,前后反差太大,反而会引起怀疑,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万象董事长,从小把她养到大,对她的了解或许比她自己还要透彻几分。
孟玮聆冷了冷语气:“我不清楚,但是她不是这样的人,我是知道的。”
“聆聆,你怎么帮你姐说话了,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她吗?”
“那时候是怕她们抢走你,但是你现在最疼的还是我啊,而且我不在家这些年,是姐姐撑起了万象。我不想寒了她的心,毕竟我没有回来之前,万象还是得靠她。”
这段话说得滴水不漏,句句看似维护徐愫如,但重点还是利益至上。
希望能混过去。
孟文洲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目光变得随和。他伸手揉了揉孟玮聆的发顶,就像她小时候那样:“你长大了,会权衡利弊,放心吧,你姑姑说的哪些该听哪些不该听,我很清楚。”
“我去休息了,老人家到点就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只剩孟玮聆一个人在花园。
还是不太放心,她并不清楚孟文洲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对一向安分守己的徐愫如有了嫌隙,他会不会是猜到她和徐愫如那个藏得最深的秘密?
如果是,以现在的能力,她还是能好好保护徐愫如的,只是外人的闲言碎语,这点她确实无法控制。
心情有些烦躁,孟玮聆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现在正是夜生活开始。
想出去逛逛,她叫了辆滴滴,目的地直接定位到谭允婷的公寓,没想到那丫头居然不在家,孟玮聆在她小区外晃荡一会,进了一家酒吧。
夜色。
这家酒店是出了名男女混搭,男女男男女女都行,只有你想,不过这种服务仅限包厢,卡座还是正常消费。
孟玮聆只想清净清净,她叩了两下前台的大理石台面:“要个包厢。”
小妹眼睛一亮,朝里面喊道:“红姐,有客人要包厢。”
被称“红姐”的女人摇曳生姿地走过来,一颦一笑风情万种,上下打量孟玮聆一番,似乎有些疑惑:“要包厢?”
“嗯。”孟玮聆看了眼自己,好的,一身T恤牛仔裤,确实不像是能消费得起包厢的客人。
“有低消哦。”她一边飞快敲键盘,一边说道。
“没事,我给得起。”
这口气,红姐抬眸又看了孟玮聆几眼,还是很像穷学生。
直到电脑屏幕弹出客户信息,她眼神一滞,而后笑容变灿烂多了。
原来是孟家小姐,失敬失敬。
红姐一脸热情,亲自从前台绕出来:“孟小姐,这边请。”
见孟玮聆有些错愕,她解释道:“这里有面部识别系统,你之前登记过。”
对此她没什么印象,是和朋友来过几次,不记得有登记过,最近记性差得真不是一星半点。
红姐亲自领着她去包厢,里面环境装修雅致,一点都不像在酒吧。
难怪很多达官贵人喜欢来这放飞自我,寻开心。
“妹妹,喜欢小男生还是小女生?”她问得直接。
“你觉得呢?”
“要不都上?我们家的崽崽囡囡都是顶好看的,保准有您中意的款。”她手指划开平板,调出几张照片,“你看这个混血小狼狗,还有清纯女大学生……”
“是吗?”孟玮聆淡淡扫她一眼,红姐立刻噤声,怎么都掩不住眼底的兴奋。
这单生意要成了。
“给我上酒,其他的都不要。”
啊?
黑线。
红姐嘴角的笑容僵住,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调整表情,于是点点头道:“好的。”
过了五分钟,门被敲响,进来一个人,端着酒盘子。
孟玮聆在选歌,她头也没抬,随口说道:“放下吧。”
预想中的关门声迟迟未至,她疑惑着看过去,送酒的是个女孩子,生得一副清冷骨相,鼻梁高直,唇色极淡,易碎又脆弱。
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看人时似含着一汪寒凉的雪水,像极了某人。
卧槽!
孟玮聆差点一句国粹出口。
真她妈像徐愫如。
不,还是徐愫如更好看。
看来她那点小癖好在这圈子里被公之于众了。
孟玮聆回头,继续选歌:“出去吧。”
“姐姐。”那女孩说,“你让我待会吧,我一晚上都没生意,没人点我。”
“你这相貌没人点你?!”孟玮聆觉得荒谬得可笑,“开玩笑吧。”
“因为我玩不开。”
包厢里正放到一首苦情歌,旋律缠绵悱恻。
孟玮聆默默地叹了口气:“行吧,你会唱歌吗?”
“不会。”
“摇骰子呢?”
“不会。”
怪不得没人点,在这种地方,清高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那你会什么?”
“我很能喝。”
敢情是来蹭酒的?
“那你喝吧,不够再点。”孟玮聆也没唱歌,一次性点了几十首让它干放着。
光喝酒也没意思啊。
孟玮聆跟女孩说:“你跟我聊聊天吧。”
“行。”
“你怎么在这里上班?”看她样子,一点都不适合在这讨生活。
“我妈生病了,我需要钱就来了。”
“可是你放不开,怎么赚钱?”
女孩抿了抿唇:“那也比打工强。”
也对也对。
包厢里陷入沉默,只有背景音乐还在自顾自地唱着。如她所说,干巴巴的,你不理她她绝对不理你。
孟玮聆觉得这一幕莫名熟悉,当年徐愫如刚来她家时,也是这般沉默寡言,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唉,怎么又想到她了。
孟玮聆继续问:“你妈妈生什么病?”
“癌症。”
“严重吗?”
“能治,就是要花很多钱。”
“要多少?”
“三十万。”
“现在还差多少?”
“二十五万。”
气氛都轰到这里,按电视剧剧情,她应该拿出支票,非常大方写下二十五万给她,让她脱离苦海。
“嗯,还差挺多的。”孟玮聆说。
电视剧就是电视剧。
“上过大学吗?”
“上过。”
“学什么?”
“服装设计。”
啊这……连这个都出奇得相似。
孟玮聆不想再问了,只想喝酒,女孩安静地端坐在另一张沙发,偶尔跟着喝一口,也没多说一个字。
喝了几轮,时间差不多十二点。
饱了,想回家。
孟玮聆说:“我走了。”
女孩伸手虚拦了一下:“能等会吗?”
“为什么?”
她小声解释:“还差十分钟就两个小时。”
“你一小时能賺多少?”
“五百。”
“五百是吧。”孟玮聆每次回国没几天,微信嫌麻烦没绑卡,钱夹只有银行卡和两千块现金,她把现金全给女孩:“好了,可以放我走了没?”
她不接受:“无功不受禄。”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的时间值得这个钱。”孟玮聆把钱塞进她的口袋,“拿着吧。”
女孩还想推拒,孟玮聆已经拉开了包厢门:“如果我是你,我会拿着这个钱,因为你的低头是为了自己的亲人,不会有人轻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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