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是那个久久地望着海洋的人。
——博尔赫斯
“徐愫如,我喝醉了,你能来接我吗?”
徐愫如接到电话时,她还在公司,看着她上了别的男人的车,连饭都没吃又赶回来处理工作。
希望能麻痹自己。
电话那头的孟玮聆明显有了醉意,她没有耽搁,几乎是立刻赶去了。
名悦山庄,建于益林山麓,苍翠掩映间,一角灰瓦飞檐。
作为惠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没有会员是不能进的,私密性极高。
侍应微微欠身:“晚上好,徐小姐。”
“我找人。”
“请问您找哪位客人?”
徐愫如顿了一下,说孟玮聆对方未必认识,那男的她也不知道名字,只好电话打回去。
“你在哪个包间?”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山茶”二字,还有玻璃杯相碰的脆响,格外刺耳。
还在喝。
“嗯。”徐愫如掐断通话,“山茶,麻烦了。”
“好的,徐小姐请随我来。”
侍应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孟玮聆一眼便看见她。
晃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她眯起微醺的眼睛,朝她抛来一个明媚的笑容:“诶,我姐姐先过来了,我先走咯,拜拜。”
身旁的男人立即伸手拦住:“别急着走啊,让姐姐一起喝一杯嘛。”
徐愫如直接上前,稳稳扶住孟玮聆的肩膀往外走:“不好意思,我先带她回家。”
她眉头紧蹙:“为什么喝那么多?”
“开心呗。”
她歪着头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公司折磨自己一整晚,现在还要听她说和另一个男人吃饭有多尽兴。
她问:“你真的很开心?”
孟玮聆嗤笑一声,醉意瞬间褪去几分:“怎么?我就不能开心了?”
“你喜欢他吗?”
孟玮聆眼神骤然变冷。
徐愫如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你让我接你就是想让我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吗?”
孟玮聆闻言笑了,语气轻佻:“你是我的姐姐,我有喜欢的人,你不应该祝福我吗?”
徐愫如木然地问:“你想我怎么祝福你?”
她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随便啊,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只有是好话都可以,我都爱听。”
徐愫如一个字都说不出,嘴巴似乎生得多余。
“徐愫如。”孟玮聆正色,声音沉了下来。
她知道她不想回应,也不想听,但还是要说下去,孟玮聆转过身,直视着徐愫如受伤的眼神:“时间在往前走,我也在往前,人是会变的,性取向是会变的,喜欢的人也会变的,我在过去停留得够久了,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们说好的爱情会让人变好,看来我们之间就算有过爱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聆聆……”
“聆聆!”那男的追了出来,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要不,我送你回家。”
聆聆?
他怎么可以……
她花了整整半年时间才能喊这个名字,而现在,这个相识不过一晚的男人,就这样轻易地脱口而出。
孟玮聆能清晰地感受到凝滞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慢慢变得灼热而刺痛。
一阵报复的快感涌上心头。
她故意答应:“好啊,刚刚你还没说完你在澳洲剪羊毛的事,我还没听够呢。”
“孟玮聆——”
孟玮聆抢先截断她的话:“姐姐,你先回去吧。”
她甚至没有看她,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就像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现在倒成了她才是局外人。
看着孟玮聆离开的背影,胸口那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血肉模糊。
她连喊疼的权利都没有。
益林山麓原本是座荒山,连当地村民都鲜少踏足。自从山庄在此落成后,整座山可谓是焕然一新,蜿蜒的山路全部铺成平整的柏油路面,两侧装着一排复古中式路灯。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座应急呼叫桩,安保巡逻车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绕着山路巡视,就算是走夜路也很安全。
现在这里最大的危险只有一个。
——徐愫如。
驾驶座上的陈进瞥了眼后视镜:“你姐到底想干嘛?”
黑色宾利的车影紧咬在她们车后,像一道甩不掉的幽灵。
孟玮聆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不用管她。”
话音未落,引擎轰鸣骤然逼近。
宾利一个凌厉的变道,车身几乎贴着护栏,擦着陈进旁边的后视镜超了过去,硬生生将她们逼入右侧车道。
这种游走在危险边缘、不要命的驾驶方式,将压迫感发挥到了极致。
“她疯了——”
陈进也不是吃素的,眼底闪过一丝狠色,他将油门一踩到底,转速表指针瞬间飙升至红色区域,宝马M4如离弦之箭骤然加速。
“想玩?”陈进冷笑,方向盘在掌心打了个漂亮的回旋,“老子奉陪到底。”
他故意在弯道处轻点刹车,让宾利险些追尾,逼得徐愫如不得不稍稍让出半个车位。
宾利车内,徐愫如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快速降档,引擎转速瞬间飙升,猛轰油门,再次超车。
两辆车在公路上展开角逐,彼此撕咬着行车路线。
徐愫如车技明显更胜一筹。
在这种情况下,她只关心她居然不知道徐愫如到底是什么时候练的?
陈进咬紧牙关,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宾利在前方游刃有余地穿梭。
在孟玮聆面前,他还是勉强维持自己的绅士风度:“你姐做什么的?赛车手?”
“服装设计。”
“……”
这个答案无疑是给他一个重大打击。陈进脸上的肌肉僵了一瞬,他下意识松了松领带,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他干笑两声:“还真是……出人意料。”
肾上腺素飙升,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执念在疯狂叫嚣。
不能输。
他突然一个甩尾,车头以毫厘之差切入宾利前方,徐愫如非但没有避让,反而在电光火石间猛地向右急打方向,车身强势压来。
探照灯从山路下方扫射而来,红蓝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巡逻车也被吸引过来。
她们没有理会。
又一个急弯过后,徐愫如抓住一个空档,油门轰响,寻了个刁钻的角度猛打方向盘,车身横甩,彻底封死去路。
急刹车的惯性让孟玮聆整个人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座椅,锁骨那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惊魂未定间,她看着徐愫如下车,径直走到她这边的车窗,曲起手指在玻璃上叩了两声。
陈进也吓懵了,他哪有见过有人拿命来玩,愣愣地按下解锁。
下一秒,车门被暴力拉开。
夜风灌进来,带着徐愫如身上冷冽的香水味。
“下车。”
见她不为所动,徐愫如俯身,阴影完全笼罩住她:“我说下车。”
孟玮聆抬眸对上徐愫如那双燃着暗火的眼睛,她被半拽着拖下车,徐愫如同时扔下一张名片:“今晚出的任何问题,我负责。”
徐愫如不容分说地将她扔进副驾,还没坐稳,车门就被“砰”地甩上,震得车窗玻璃微微颤动。
自己绕到主驾,开车走人。
车现在开得很稳。
她从不知道徐愫如还有那么疯的一面。
接下来是一路平静,徐愫如周身萦绕着沉重危险的低气压。
她在生气。
别人或许会吓到,但她可是孟玮聆。
就算整个人轻飘飘的,酒劲还没完全退,脑袋仍然发晕,可胸腔里那股雀跃几乎要溢出来。
孟玮聆歪头靠在车窗上,透过玻璃的倒影偷瞄徐愫如紧绷的侧脸。
没关系的,徐愫如。
就算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她会要逼着她用行动证明出来。
——
等她们到家,孟文洲已经休息了,孟玮聆直接上楼,坐了一会就去洗漱。洗完澡出来,正准备擦头发,门就敲响了。
“谁?”
“是我。”
算好时间过来的吧。
孟玮聆将湿发往后一捋,把发尾潦草地擦了两下,用梳子梳开,她对着镜子甩了甩头,领口被水汽氤氲得半透明,隐约透出底下莹白的肤色,七分妩媚,三分慵懒,十分完美。
“进。”
徐愫如手里拿着一瓶药油走了进来。
“干什么?”
徐愫如的目光落在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急刹的时候,是不是撞到了?”
孟玮聆抿了抿唇,确实,当时本能地撑了一下,现在手腕是酸酸的,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徐愫如走近。
徐愫如垂下眼睫,托起孟玮聆的手腕,指腹轻按在腕骨处,揉开药油的力度恰到好处:“这里疼吗?”
孟玮聆摇头。
指尖沿着经络上移到掌根处,稍作停留:“这呢?”
“不疼。”孟玮聆声音有些哑,看着徐愫如专注的侧脸说道:“车开得不错。”
“过奖。”徐愫如唇角微扬,低笑时身体的震动透过相触的指尖传来。
碰到痛处,孟玮聆还是没忍住抖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缩手。
“别动。”徐愫如微微蹙眉,固定住她的肘弯,另一只手继续打着圈揉按,深入按摩,药油的薄荷气息在两人之间氤氲,混合着未散的沐浴露甜香。
“哪学的?”孟玮聆盯着她低垂的睫毛。
徐愫如面不改色,手指划过她腕内侧敏感的肌肤:“自学。”
“从哪学?”
“电影。”
“什么电影?”
“速激。”
邬孟书看着徐愫如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知道你今晚浪费的钱,我要多久才能赚回来吗?”
“是得你付。”
她理直气壮得令人发指。
孟玮聆眯起眼睛:“凭什么?”
“始作俑者。”她一字一顿地说,“不该负责吗?”
叮叮。
孟玮聆手机来信息,她看了徐愫如一眼,后者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算了。
孟玮聆点开手机,低着头,屏幕的冷光幽幽地映在她脸上。对方发一段,她回一段,神色专注而温和。
巴掌大的小脸生得极为标致,眼眸灵动,鼻梁秀挺,唇形饱满,清丽中带着一丝妩媚。
她叹了口气。
徐愫如问:“怎么?”
孟玮聆快速在屏幕上敲打着回复:“供应商那边出了岔子,面料不对。”
“严重吗?”
“还好,现在换来得及。”
“可以了。”徐愫如松开手,拧紧药油的盖子,“你再活动一下。”
确实松动不少。
“我不喜欢那个人。”
这句算是作为她帮她擦药的回礼。
“嗯。”她应得极轻,喉咙有些干涩,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说真的。”她又强调了一遍。
徐愫如抬眸:“你在乎我的想法吗?”
孟玮聆刚想说话,手机响了,是伦敦的电话:“抱歉。”
“不许哭,才多大点事,是我没交代清楚,叫程伽帆听电话……你怎么回事,凶什么?!……”
等她回完电话,徐愫如已经回自己房了。
要是没有这通电话,她会怎么回应她呢?
当然在乎。
如果不在乎,葬礼结束当天她就飞回伦敦,她留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她罢了。
徐愫如:那个男的这个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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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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