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婵音的武力威慑下,陶千千和裘术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的大山主在不高兴。两人立即停止了争吵,省去无谓的废话,三言两语把关于栖凤山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
“这山原本是属于一个叫陶大蟒的。”裘术介绍道。
“后来他得罪了冕山,被冕山的人端了窝,上上下下都被拉去冕山做了奴隶。”
“冕山距栖凤山有不少距离,中间还隔着几个山头,冕山的山大王们看不上这个小土坡,所以抢了人之后,没抢地方,这地方就空下来了。”
“栖凤山对冕山来说是小土坡,但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好地方,我和老陶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其他人都打服了,占了这地方的。”
他的话真假参半,真实情况是,他和陶千千二人先合起手来,打败了所有竞争者,约定今后一起管理这片地方。
但一山不容二虎,不过两个月,两方人就起了不少冲突,再加上他们从前只会抢、只会偷,不会管产业、做生意,所以栖凤山的矿山一直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凤婵音仅用五天,就做到了他们两个月都没做到的事情,把矿山管理得井井有条,裘术和陶千千用手指头想,也知道跟着她更有前途。
事实也证明,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凤婵音,能干得不得了!
自从跟着她之后,栖凤山的人再也不用去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守着山上的小矿就过上了富裕日子!
凤婵音先是接连下山,去了枉州的几座大城一趟,了解了一下市场需求,接着又与附近的另一个拥有铜矿的山头取得合作,花重金挖了工匠上山,把锡矿和铜矿加工成精美的器皿,出售给各大城的权贵们。
就这样,矿石的利润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百倍不止。
陶、裘二人都看傻了,对当初贱价卖出去的矿石原料肉疼不已,要是那些矿石还留着,现在得多挣多少钱啊!
虽然懊悔得肠子都快青了,但往事不可追,卖出去的矿石也不能再抢回来。
凤婵音已经不让他们劫掠了,栖凤山的人,现在是正经的生意人!
说是正经的生意人,但真正有生意头脑的,只有凤婵音一个。
空时是个万事不理的二当家,只会教小土匪、小萝卜头们练武做功课,干不来管家理事做生意的琐事。
土匪们都是大老粗,之前只做过抢劫这项无本的买卖,正经的生意经是一点不懂。
故而,凤婵音只能挑一些头脑灵活的人出来,从头教起。
在这批人没教出来之前,外面的生意都只能由她亲自跑。
枉州城最大的两座城池是回崖城和琥珀城,栖凤山的货物大多流向了这两座城,连带着凤婵音也经常来往于这两座城之间。
这日,她在回崖城做成了一笔大买卖,裘术等人闹着要去酒楼大吃一顿,庆祝庆祝,她没扫他们的兴,答应让他们敞开了吃。
一行人骑着马,在繁华的街道上随着人流慢悠悠地移动着,裘术趁此刻陶千千不在,搜肠刮肚地想了许多好听话来奉承凤婵音,希望能压过陶千千率先坐上栖凤山三山主的位置。
但他肚里实在没墨水,奉承来奉承去,也只有那么两句话,说凤婵音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最会做生意的人。
凤婵音嘴角抽了抽。她在裘术的神态和语气里,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真诚,只听出了他想当三山主的热切。
她不由再次想起了冬棋,此刻要是冬棋在,一定能变着花儿地夸出一堆动听又真诚的好听话,直暖到心坎里去。
大概是思念太过,凤婵音觉得自己似乎是眼花了,她好像,看见了一个——故人。
街上人流如织,匆忙的一瞥,她没有看得很清楚,只恍惚间,觉得那人的背影与记忆中的那人非常神似。
她立时勒住马,往那个方向仔细看去,想要看得再清楚些,可正当此时,恰巧一队车马从她眼前经过,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车队从她面前缓缓而行,透过马车之间的间隙,她看到了街对面热情招揽生意的商贩、琳琅满目的商品挂饰、熙熙攘攘的行人……
但,就是没再看见之前的那人。
凤婵音没有放弃,一直盯着那边,只等着车队过去。
车队逐渐离去,街对面的景象一点点重新映入眼帘,她一下就看见了之前的那个人。
凤婵音呼吸都暂停了一瞬,眼不眨地盯着他露出的一小半张侧脸。
不知为何,分明已经时隔几年,记忆该是有些模糊的,可她就是一眼认出了这个人——是明弈。
短暂地失神之后,凤婵音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加速流经四肢百骸,连手心都开始微微发热。
她贪恋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视线挪动不了分毫。
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如当初一般清俊温雅,挺拔瘦削,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他穿着枉州当地的传统服饰,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着就是副好脾气,对谁都好。
这让凤婵音想起,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唯一不好的是,他此刻,正在低声细语地哄着一个人。
被他哄着的,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崽子。
那小崽子被他抱在怀里,手指着摊上挂着的一把装饰小刀,口里咿咿呀呀地喊着什么。
凤婵音从小孩的嘴型判断出来,他说的似乎是,“爹爹”二字。
这声“爹爹”,瞬间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凤婵音有一瞬间的恍惚,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时空交错感。
下一刻,她彻底醒过神来,咬牙暗骂了一句:“孩子都这么大了,可真够着急的!”
这句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的心态居然如此奇怪。
在当初分别之前,她和明弈从未闹过矛盾,一直都是知交好友,明弈还帮过她许多。
故友重逢,按理说,她该是高兴的,可她此刻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只有恼怒,以及,气愤!
原来,她竟还没有放下吗?
凤婵音不由苦笑一声。
这么多年了,人家孩子都这么大了,她竟然还没有放下。
也是,很可笑了。
她转过头,刻意调开视线,看了看其他景物,再回头时,已经压下了心中所有复杂的情绪。
理智回笼,她终于开始疑惑:明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难道,是带妻儿来此游山玩水,感受异域风情?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刚被压下去的火气,又开始噌噌地往上冒!
可真会挑地方,也不怕被土匪拉上山去做苦力!
她恨恨地想。
心里有气,她有些不想上前相认,可若就这么走了,她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地道。
毕竟,明弈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正犹豫之间,后方的裘术见她的马驻足良久,没有动静,就上前道:“山主?怎的停在这儿?酒楼在前方呢。”
她知道酒楼在前方!
凤婵音瞪了他一眼,真是不识趣,一点都不懂得体察上意。
她好想冬棋,若是此刻冬棋在这里,一定会非常贴心地给她一个温暖的抱抱,然后和她一起吐槽明弈!
而不是像这群粗心眼的莽汉一样,就知道惦记着吃。
凤婵音也懒得训他,轻轻夹了夹马腹,继续向前行去。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若是明弈也看到了她,她就与他打招呼。
若是他没看到,那就罢了,就当他们没有遇见过。他养他的孩子,她做她的生意。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凤婵音随着人流,一点点向着明弈的方向靠近。
她一直看着他,视线随着位置的转移逐渐变动,从能看到他的小半张脸,逐渐到可以看见大半张脸,再逐渐移动到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交错而过时,她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还在耐心地哄着怀里的那个小崽子。
凤婵音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她想。
既然没有缘分,那就不必再相认。
可是,正当她要收回目光之际,一直被盯着的人似乎若有所感,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凤婵音的目光与他正正撞在了一起。
两人皆怔在了原地。
隔着半个街道,隔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两人互望着彼此,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开视线。
真的完全没有变化呢。
凤婵音心想,怪不得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不知道明弈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但她的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总该打声招呼的,这么久没见,好不容易见着了,她一声不吭就离开的行为,委实不太仗义。
该怎么打招呼呢?
凤婵音有些纠结。
要不要先笑一笑?
她有些不愿意,尤其是看到明弈怀中的那个小崽子也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她之后。
不太像明弈。
她在心里点评道,或许是像母亲。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这孩子确实长得不差,想来他母亲也是个美人。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半晌过去了,凤婵音也没想好该怎么打招呼。
她现在,有些不想打招呼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互望了半天,不动,也不说话,还是裘术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
“山主,你看上这小白脸了?”裘术难得有眼力见儿地道,“不如抢上山去?给你做小郎君。”
“什么小郎君?”凤婵音终于回过了神。
“就是压寨夫君呀!”见明弈往这边走来了,裘术小声而快速地道,“不过,这里人多,不好下手,待我派个兄弟悄悄跟着他,等四下无人时,再动手。”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老天保佑。”凤婵音无语道。
明弈一动弹,她就发现了,周遭的许多人都跟着动了动,想是隐在人群中,暗中保护他的人。
他也是出息了,凤婵音心想,出行都有这么多人随行保护了。怪不得敢到这盗匪林立的枉州城来。
或许,他的妻子是个大家出身。
这时,明弈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他像是有些不敢认似的,盯着她看了又看,直看得两边的下属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才犹豫道:“你,怎会在此?”
体面。
凤婵音在心里提醒自己:凤婵音,一定要体面。
心里如此想,可她说出口的话却是:“这是你家啊?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语气,怎么说呢?
不算好,可以说是相当恶劣了。
堪比当年她莫名其妙说出的那句“我不和有妇之夫交朋友”。
旧事重演,凤婵音面上一片从容,心里已经快要恼死了。
羞恼之下,她也不待明弈说第二句话,立即挥鞭策马,逃也是的离开了现场,独留明弈抱着个咿咿呀呀的孩子伫立原地,茫然,而又,百感交集。
“跟上去。”他吩咐道,“看一看他们落脚何处。”
人群中走出两个人,悄悄追着凤婵音等人而去。
“小爹爹,要,要刀刀。”怀里的小孩子不懂得大人的悲欢离合,只一心惦记着他的小刀。
“是舅舅。”明弈耐心地纠正道,“不是小爹爹。”
“是,小爹爹。”小孩不服气地争辩道,“娘亲说,小爹爹。”
明弈笑着摇了摇头,轻声教导道:“你娘亲说得不对,没有小爹爹,只有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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