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好后，陌如清也不拖泥带水，站起身敲了敲门，站在门外把风的三人顿时涌入房间。
“公子，有什么吩咐？”
“檀生跟我去桃坞镇，封庭林和赵雪回寒星苑，将此次大会给我们下派的任务传达给宗主。”
“今晚即刻启程。”
“是！”
三人领命后行动得很快。
谢见明听着陌如清的命令，不禁叹了口气。还跪坐在地上的谭意然自然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
随后，一只熟悉的衣袖再度出现在谭意然眼前。
那只袖子在议事厅上救了他一命，可这人却始终与他隔着一层白纱。
他试图瞧见对方的模样，却始终看不穿。
“起来吧，地上凉。”
声音很舒服，让谭意然眼眶里的泪珠再也包不住。
哽咽的谢谢说出口，软掉的膝盖让他不得不死死扒着谢见明的肩膀。
谢见明看着谭意然这模样，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可他现在以什么样的身份说着话呢？他凭什么让谭意然靠近他呢？
极致的割裂让他自己都绞痛着。
感受着手心下颤抖的身躯，谢见明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只能笨拙地说：“放心吧，你不会死的。”
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声音，这让谭意然身子一顿。
他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有些试探性地开口。
“你、说话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穿的衣服也很像。”
“是吗？那可能是……缘分吧。”
谢见明轻轻扯扯嘴角，想起了谭意然与他初次见面时，说的那些话。
如今，他讲这些话还给了对方，也算是印证了他们之间的天定缘分罢。
或许有些东西，就是躲不掉的。
谢见明如是想着。
咚咚地敲门声在身后响起，只见一脸不耐的陌如清倚在门口，幽怨的眼神如霜一般爬过他们相贴的每一寸肌肤，生着簇簇的寒气。
“走了。”
谭意然换换退出了谢见明的怀抱，酿酿跄跄地走向门口。
谢见明也没再多言，带着些许心事悻悻离开。
登上檀生备好的马车，谢见明有些不自在。
车内气氛低到了冰点，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陌如清抱着剑，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谭意然则是如坐针毡，整个人都还没缓过来。
谢见明有些为难，却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桃坞镇的路程还是有些远，三人即便是在有檀生提前打探的情况下，也还是花了三四周的时间。
尽管御剑会更快，但是这次的陌如清却并不着急。
这几周里倒也不是一点话也不说，或者是谭意然缓了不少，因此谢见明有时还是能和对方说上一些话。
可陌如清就沉默多了。
基本除了必要的话以外，就没再多说任何一句，仿佛俨然不动的冰山，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
这也让谢见明有些恼火。
终于，还有一日便可进到桃坞镇。晚上，谢见明躺进自己的单间里，正准备躺下休息。
下一秒，一声冷冰冰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谈谈。”
谢见明一惊：“我不是锁门了吗？”
昏暗中的人一步步靠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开口：“哦，我打开了。”
“……”
谢见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天就进桃坞镇，我的计划也就开始了。”陌如清顺势坐上他的床榻，素白的衣袍被晚风轻轻抬起。
“首先，我必须给你立个规矩，无论整个过程如何，斗笠无论如何都必须带好。”
陌如清一顿，像是在等着他的回复。
谢见明只好点点头：“行行，我保证。”
这下，陌如清才继续道：“鬼主的身份不能暴露，但阿无的身份可以拿来打感情牌。”
“谭意然虽不是个成器的人，但也重情义，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铁定没有什么反抗的念头。”
“我俩并不深交，你知道的。所以，我需要你去说服他，让他带着妹妹回寒星苑。”
谢见明有些惊讶：“为什么要回寒星苑？白花戏子应该不会在仙门里出现吧？”
“不，我持相反态度。”陌如清讲着，“他虽知晓你无悔鬼主的身份，又与千仙盟不对付，看上去倒是像鬼道之人，可你作为邪修，难道没注意到一个蹊跷的点吗？”
谢见明仔细回想了一下经过，的确发现了一个他因恐惧和诧异，而被忽略的细节。
“是鬼气！倘若作为鬼，白花戏子的招式里理应带着些许鬼气，哪怕是修为非常低的鬼，也不可能一点点鬼气都没有。”
“更何况，他能在迷雾里戏耍我们，还抢走谭意然的白羽箫，修为就绝对不可能低下。”
陌如清点点头：“可至今为止，没有人提出这一点。”
“我很难不怀疑，千仙盟那群傲君子要么根本就不重视白花戏子，要么——”
“他们同流合污。”
谢见明这下懂了。
普通人不会有如此之高的术法来迷惑他们的眼睛，作为鬼却没有鬼气，思来想去便只能是仙门术士。
白花戏子掩藏的地点，最大概率便是仙门内。而寒星苑作为仙门正派，又是陌如清的家门，虽有陌嫦空坐镇，但也比外界要安全不少。
“怪不得他们不查白花戏子，合着都藏着阴谋诡计啊……”谢见明喃喃道，“但凭什么把这屎盆子扣我脑袋上！”
陌如清听到他这话，没忍住嘴角，扬了一下，并未多言。
谢见明借着稀薄的月光瞧见对方的笑意，一时愣住，随后也轻轻笑了出来：“有什么好笑的，我被污蔑你不仅不帮我，居然还笑我。”
尽管对方未答话，但那道视线尽管在黑暗中难以捉摸，但何为正常的注视，他谢见明还是知道的。
这双眼睛的确变了很多，但却始终都在追随着谢见明的一颦一笑。
“好了，我走了。”陌如清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谢见明突然抓住他的衣袖，露出一副自己都震惊的模样。
随后，在陌如清平淡的注视下，他才磕磕绊绊道：“晚、晚安。”
“嗯。好梦。”
衣袖被松开，陌如清走的步子却不再如最开始那般坚定，离开谢见明房间时都有些磨磨蹭蹭的。但这点细小的细节，被自己下意识行为震撼到的谢见明自然是察觉不到的。
他坐在床榻上呆呆地看着自己拽住陌如清衣袖的那只手，满脸不可思议。
“不是，我在干嘛啊！”
谢见明只想穿越回几秒前打死自己——真是被美色误了眼、被月光灼了心！陌如清这么干，不还是在利用他吗！他到底在自我感动个啥啊！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最后，索性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躺平装死。
但那句好梦，却很快助他入了梦，同庄公下棋去了。
*
第二天，他们回了镇子，也再次与檀生碰上面。出于人道主义考虑，陌如清决定延缓把谭家兄妹带回去的时间，并且同意了谭意然自己回家住的请求。
虽是诱饵，但还是要给点松活，逼急了就难办了。
这是陌如清给谢见明说的原话，倒是让谢见明再次见证到这个男人的算计之心。但这丝丝的人情味，却还是收获了他勉勉强强的认可。
陌如清给了谭意然四天准备时间，得知这个消息的谭意然高兴得差点又下跪磕头，却被谢见明一把拽住。
“放你回去可以，但我们今天得去看看燕婷怎么样，不然檀生不好回寒星苑交代要准备哪些东西，免得耽搁燕婷的病情。”陌如清说话时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提及谭燕婷时，却还是用了相对比较亲昵的称呼。
虽然其他人未察觉出这个变化，但身为和他纠缠两生两世的谢见明可太清楚了。
陌如清虽看上去如同冰山一般高不可攀，可他还是难逃人情冷暖。面对同龄的人，他通常称其姓名或者字号；面对他讨厌或不在乎的人，更是极其冷淡地直呼大名；但面对特殊人群，他还是会选择性的用一些相对温柔的称呼。
虽然语气听上去没有任何区别，但谢见明知道，这是陌如清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谭意然没有拒绝，反倒是主动热情地给三人带路。
到房子前时，尽管谢见明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看见时，他还是没忍住愣了一下，心都在颤抖。
“大娘！我来吧，辛苦您照顾燕婷了！”瞧见端着药汤的村头大娘，谭意然立马飞奔过去，轻轻地慢慢地接过了烫手的碗。
大娘瞧见他，连忙道：“哎哟，别那么着急啊尽年，你平时帮了我们这么多，帮衬一下不碍事的。”
“你瞧瞧你，真是的，哪能这么见外啊。”
眼前这个用茅草堆筑的屋顶，古木拼成的房屋，就是谭意然的家。仿佛只需要狂风轻轻一刮，暴雨轻轻一落，整个房子就如同空心的沙塔，轻而易举地坍塌成一片废墟。
这些年里，谭意然带着病弱的谭燕婷，就住在这种地方里吗？
顿时，心脏被钝刀剐蹭，疼得谢见明筋骨都在震颤。
曾经的谭意然有多骄傲？虽是怯懦无比，但撒钱跟撒着玩似的。高兴了就给银两，不高兴就扔铜板。房间里全是奇珍，吃东西也挑挑拣拣，还要家仆每天送饭来。
在凡间里被宠成天之骄子的谭意然，谢见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瞧见对方会住在这种房子里面，亲自喂养家畜、卖力出钱，只为带着病弱的谭燕婷过些舒坦日子。
可是这也不舒坦啊......
谢见明的眉头皱起。
谭意然的声音拽回他的思绪：“如清兄，你们进来吧！”
“走了。”陌如清的声音如同警钟，将谢见明拉了出来。
他这才回过思绪，艰难地抬起脚，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入内屋。
刚走进去，就见躺在床上，摆弄着手上风车，还笑得很是灿烂的谭燕婷。听见脚步声时，谭燕婷的眼睛都亮了，她连忙挣扎着坐起身，身子微微前倾。
“哥！欢迎回家！”
给谭意然说过话后，她才注意到哥哥的身后有人。
“哥，如清哥哥怎么来了？”谭燕婷的大眼睛里藏着纯粹的疑惑，苍白的手指微微蜷缩，“还有如清哥哥身后的人......”
“他们是谁？”
口是心非的小明和外冷内热的陌陌哥，我先吃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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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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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千仙盟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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