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清野身心俱疲,在面对这种修罗场时泪失禁是他的常态,豆大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他也被自己的反应惊到了,此时此刻的他眼神慌乱,瞪大眼睛,像只受惊的兔,无处躲逃,丢人到家。
宁倾洲心里一颤,抬手想要替邱清野擦眼泪,却被他躲开了。
太狼狈了,尤其还是在宁倾面前。
邱清野觉得喉咙里像塞了一块石头,压的他喘不上气,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仓皇地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走廊中的瓷砖干净明亮,鞋底撞击地面的声音各位明显。邱清野心里发慌,腿越倒腾越快。
“跑什么!”宁倾洲紧追不舍。
见前面那兔子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意思,宁倾洲压低声音威胁道:“你不要你的身份证了是吧?”
邱清野惊恐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个转身匆忙溜进电梯,即使用余光察觉到宁倾洲近在咫尺,也还是毫不犹豫的摁下了关门键。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格挡在缝隙当中,脉络分明的淡色青筋延伸至袖口深处。
电梯门悬崖勒马,在两秒钟的暂停后,缓缓退开。
面前的人嘴角紧绷,脸色看起来不太妙。
是要来报复吗?
邱清野大脑一片空白,踉跄的退向角落。
简直遭天谴了,怎么就这么背,来拿个东西都能惹上事。
黑色发亮的马丁靴和刷的泛白的帆布鞋一进一退间,邱清野被一步步逼至电梯角,高大的身影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中。
邱清野下意识紧闭双眼不敢看他,两只手挡在脸前,声音早已哽咽,但嘴上仍不饶人:“你走开!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宁倾洲看着自己满身的咖啡渍正顺着裤腿滴落,觉得自己也挺想报警的。
下一秒,出乎意料。
“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邱清野一愣,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他看见宁倾洲笑的很温柔,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
他诧异地看着宁倾洲,说不出拒绝的话,面前这人宽肩窄腰,怎么看都像力气都大的能吃掉一头牛。他怕被打,于是颤颤巍巍的添加了微信。
“我叫宁倾洲,还记得我吗?”宁倾洲垂眸看着他,带着一丝期待。
自己很像得了老年痴呆的样子么?
邱清野扣上帽子,侧过头,故意不让宁倾洲看到自己红晕未散的眼眶,往角落靠了靠。
“不记得。”
“那现在认识了。我叫宁倾洲。”宁倾洲低头在手机上给邱清野备注,丝毫不在意他冰冷的语气。
邱清野右手上有一片红,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宁倾洲静静地注视着。
另外……怎么能这么瘦。
手上肉眼可见的粗糙,是一条条被风吹出来的干纹。纤薄入纸的肌肤下骨节突出,仿佛一碰就会如蝴蝶的翅膀破碎一般。
“我带你去处理一下烫伤吧?”宁倾洲问。
“不用。”邱清野语气硬邦邦的,企图给自己增加点气势,但转而又觉得自己理亏,“杯子和衣服,我赔你钱。”
他下意识点开微信,发现余额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个位数。
“不用赔。”宁倾洲声音很轻,“那我送你回学校吧?我的车在楼下。”
“我也有车。”邱清野脱口而出。
……共享单车怎么不算车?
“那你送我。”宁倾洲面不改色地开口:“我车今天限号。”
……坐哪儿?坐自己头上么。
“或者我们一起打车。”宁倾洲掏出手机,像事先准备好一般在屏幕上点了两下,迅速完成了打车环节。
“我自己能回去,不劳烦了。”邱清野礼貌疏离地谢绝。
“你的身份证好像在我这儿,我忘记放到哪里了,可能要晚点才能给你……”宁倾洲摸摸左兜,摸摸右兜,一副找不到的样子。
……
邱清野咬着后槽牙深吸一口气,“行,那麻烦你了,车钱我会a给你的。”
宁倾洲挑眉,马上停止了翻找的动作。
邱清野低着脑袋,瞥见宁倾洲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也是此时此刻,胸口那灼热的疼痛和手心的难受才如洪水猛兽般涌入心头。
明明他也烫到了。
真是倒霉透顶,自己倒霉就算了,还带传染的。
邱清野从口袋里扯出一个口罩,狼狈的糊在脸上,鼻子又开始泛酸。
宁倾洲会怎么想自己,脆弱胆小的麻烦精。不,绝对不能,他硬生生把眼泪又憋了回去。
灭口不太现实,等回去就删了他,最好一辈子都别见面了。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网约车上,车里安静的诡异,只能听见车辆发动机的声音。
那件棉服鼓鼓囊囊的,邱清野被裹在里面,露出一截细白的脖子和凸出的喉结,整个人瘦的像一根枯木。
“前面有家粤菜馆,要不要一起吃点?我请客。”
“不了谢谢。”邱清野很客气地回绝。
刚说完,他的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咕噜了一声,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没吃一点东西。
邱清野清咳两声,尴尬地拢了拢衣领,扭头看着窗外。天气很阴,厚厚的积云像末日一般笼罩在天空上。
宁倾洲没戳穿,招呼着司机在前面那个路口停车。
邱清野疑惑中透过车窗看着宁倾洲走进了一家药店。
他身材挺拔,走起路来利落带风,不到二十的年纪却有着让人安心的沉稳气质。
等他回来时,递过来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和一个卡哇伊的密封锡纸袋。
递近了邱清野才看清那是外敷的烫伤药膏。
外面的冷气包围在宁倾洲身遭还未消散,他稳了稳气息,笑着开口:“药膏一天两次。今天我的咖啡烫到了你,还耽误了吃饭,怎么说也有我的错,我赔罪,买了点吃的先垫一垫。”
邱清野一愣,他没想到宁倾洲出去是给自己来买东西,要是在往常,这样的小伤他都无暇顾及,人是有自愈能力的,只不过快慢而已。
比药膏更吸引他的是那个锡纸包装盒。
他的眼神在那个包装袋上流连,嘴上说的仍然是拒绝的话。
“不用。”
宁倾洲说提着东西的手没有放下。
邱清野沉默了两秒,妥协了,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包装袋,随之而来的是宁倾洲指尖的温热。邱清野触电般收回手指,在裤腿上蹭了蹭,似乎是想把那种异样与尴尬抹去一般。
也是接受了宁倾洲的礼物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情商太低了,甚至说有点没良心。明明是自己撞了人家,还要人家哄自己,自己缩着跟个哑巴乌龟似的。
“那个,谢谢,你想吃那家粤菜?改天我请你吧。”邱清野搅着手指说完,迅速地抬头看了宁倾洲一眼,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但是今天可能不太行。”
没等宁倾洲来得及回答,网约车就快速驶入一个环形大弯。
邱清野脑袋发懵,措不及防向左侧滑去,一只手下意识撑住了什么东西,下一秒就被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慌乱中有那么一瞬间,邱清野甚至感觉宁倾洲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后脖颈上。
“好啊,我等着。”宁倾洲语调很轻,似乎还带着些气音,如同一条蛇环环缠绕,让他心跳加速,简直要窒息了。
车速稍减,邱清野终于力气回拢,迅速挣脱覆在自己肩膀上的宽厚大手,整个人出了一层虚汗,红晕从领口脖颈蔓延到了耳根,再开口时已经有些慌不择路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邱清野又缩回了边角,用力拉紧一侧的扶手,“不会再倒了,谢谢。”
宁倾洲愣了愣,看着他那窘迫的样子轻笑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襟,“不客气。”
他不是怕宁倾洲,而是一种紧张,紧张感来源于宁倾洲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势在必得的气质。他太闪耀了,出众的外貌,过人对才华,刚刚大三就有了自己的事业。
他的圈子一定和自己是不同的,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对未知让他在宁倾洲面前正襟危坐,一板一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努力维持着自己和他对等的尊严,邱清野从不觉得自己穷就比他们低人一等,却又在宁倾洲一次次靠近自己多么时候难以抑制的紧张发慌。
那不是自卑,而且一种对未知危险的警惕。一般而言,至少他遇到的公子哥,品性都一言难尽,周子穆就是其中之一。
邱清野斜着脑袋看着车窗外,隐隐约约间又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一点点模糊了视线。
车内一片寂静,等他差不多缓过来的时候,手心又腾升起刚刚倾倒时手心支撑住的温软结实的触感。
是什么?邱清野反问自己,他一瞬间愣住了。
是宁倾洲的大腿。
刚推下去的红温又腾一下升了上来。
太尴尬了,他恨不得今天是世界末日。
“好啊,不过你今天看起来不太高兴,是因为我吗?”宁倾洲把身份证掏出来,用纸巾擦干净后还给了他。
邱清野抿了抿唇,垂眸思索,反复界定着施舍和关心的界限。最后确定宁倾洲今天是在关心自己,但自己这副清汤寡水的态度,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没有,这是我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邱清野嘴里干巴巴吐出这几个字。
宁倾洲摩挲着风衣拉链的手指微微用力,自然大方地回应:“没关系,我们现在认识了,很高兴认识你。”
—
中午,男生宿舍。
邱清野兴冲冲的带着寒气推门而入,连外套都没脱就迫不及待的打开那个淡粉色兔子图案的包装袋,袋子里是一个透明的盒子,盒子里是一块兔子形状的草莓蛋糕,那是今年冬天上新的最流行的款式,价格不用想,一定不便宜。
邱清野饥肠辘辘,还是很有仪式的慢慢将带子解开,然后双手合十许愿。
许愿什么呢。
邱清野没想出来,没什么期待的。
许发大财吧。以前他觉得这种话太俗了,后面觉得真是绝妙的好词。
蛋糕清甜绵密,和那种糊嘴的植物奶油很不一样。
蛋糕不顶饱,没到晚上,邱清野又饿了。
他思来想去半天,还是决定去下午的那场圣诞活动,李桂玲是不可能给钱的,兼职工资又明天才会发。
两个小时社交换一顿饭,很值。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换了今早被咖啡弄脏的外套,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清冷又理性,勾人的眼睛也被封印在了银框眼镜之下。
大学生活动中心一楼有一道旋转楼梯,那是黎大的一处特色标志,邱清野此时此刻站在木质楼梯转弯处,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叫他。
一回头,就看见宁倾洲站在第一节台阶处仰视着他。
“哥,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邱清野看着宁倾洲一步两个迈着台阶朝自己走来,随后与他并肩。
邱清野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来干嘛的?”
“我来参加学生会办的圣诞节活动。”
“哦,我也是。”
“哥是学生会的?”
“不是啊。”
“要不要参加完活动后晚上一起吃个饭?”
“今晚吗?算了吧。今晚有人请吃饭。”
“谁啊?”
邱清野轻咳一声,“学生会主席。”
宁倾洲脚步一顿,轻笑一声,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蛋糕好吃吗?”
“嗯。”邱清野低着脑袋看着两人的鞋,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自己没什么能还的,表达感谢的话上午都说完了,那么苍白无力。
邱清野把手揣进口袋,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他下意识拿出来,是上次他去超市买泡面的时候为了凑零送的棒棒糖。橙子味的,他最讨厌吃这个味道,总是有一种浓烈的劣质橙子香精味。
宁倾洲顺着邱清野的目光看向他手里的那根棒棒糖。
邱清野想收回,但宁倾洲的目光像一颗钉子一般把他的手僵硬地钉在空中。
“吃吗?”邱清野把棒棒糖递过去,语气淡淡的。
傻啊……富家少爷怎么可能吃这玩意,自讨苦吃。
“吃。谢谢哥。”
邱清野还没回过神来,手里的棒棒糖被宁倾洲快速的抽走并当着他的面扒开外皮放进嘴里,似乎再等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他的嘴角抽了抽,觉得大少爷肯定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才会垂爱这种几毛钱的小玩意。
活动中心203的房门被推开,魏莱兴奋的朝邱清野招了招手,“清野!你果然还是来了,mua我爱你!”
魏莱侧身,看见邱清野身后的宁倾洲,眼睛一亮,“宁主席啊。”
邱清野猛地回头望向宁倾洲,瞬间石化。
主席?!不是,怎么不等他死了再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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