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清野的脚趾头都要在鞋垫上扣断了,他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魏莱,“我,还有事,先走了。”
“走什么!我今天真有事问你,晚上一起去吃饭。”魏莱扑过去揽住邱清野的肩膀,一边往桌子边走一边低声劝阻。
“咳,你们学生会的聚餐,我不参与了吧?”邱清野微微偏头,想尽力摆脱。
“管他呢,主席又不认识你,我就说你是我们活动部的怎么了,我跟他们都打好招呼了。”魏莱把邱清野按在椅子上,在他面前放了一堆贴纸、贺卡和粘土。
“噔噔,圣诞活动就是写贺卡和做粘土,都完成后签到有二课分。”
邱清野往旁边几张桌子看去,不少学生都叽叽喳喳的围在桌子旁制作着。
魏莱搬了一张椅子,紧挨着邱清野,一副八卦的神情紧紧盯着他,“问你点事。”
“嗯?”
“最近…有人在追你?”
邱清野怔了一下,最近确实有个人在追他,是文法学院的,叫赵赫眠,经常给他送吃的送花,都被他回绝了,前几天总是给他发消息,起初他还回一回,时间一长他也忙,就设置了免打扰,已经很久没有理过他了,虽然不礼貌,但是他也没别的办法。但不知道魏莱从那儿得来的消息,他向来是不喜欢以感情博噱头,成为话题中心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果断回应:“没有。”
“没有?不可能,我那天看着了。”
“什么?”
“还跟我装啊?有没有把我当哥们儿,就是在天台,他送你花那次。”
他怎么知道?听这意思两人绝对是有点联系。
“你们认识?”
魏莱嘿嘿一笑,眼见说漏嘴了,索性也不瞒了:“我舍友。”
邱清野叹了口气,说:“我暂时不想谈恋爱,已经拒绝过他很多次了,你就不要参和了。”
“不是,你看你总是一个人,我觉着你真挺需要……”魏莱突然顿住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惊天大瓜似的,“你居然第一反应不是说你不喜欢男的。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是gay?”
实际上,邱清野没想过这个问题,身边有同性恋朋友,他刷视频还经常能刷到不少**小说cp,自然而然的觉得性向开放,性别什么的似乎不是问题。他没谈过恋爱,准确说,在一路的颠沛之中他大多数时候都自身难保,没有精力去真正喜欢过谁谁谁,现在也是,所以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在他这里一视同仁,一律拒之门外。
暂时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性向并不重要,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一切计划之外的人和事都排除在外。
“我自己一个人很自由,很舒服。另外,麻烦你转告他,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这不是他的问题,祝他幸福。”
魏莱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他答应了要帮他舍友,自然是必须要做出点成效来。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邱清野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一年里没几天能好好的歇一歇,还总是遇上一堆糟心事。他需要一个人来爱他,照顾他,保护他,即使邱清野本人并不觉得,可魏莱希望他能幸福。
魏莱刚抻着脖子要继续辩论,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就轻扣在了他肩膀上。
“魏莱,那边有同学在问规则,你要不要去看看?”
邱清野扭头,宁倾洲居高临下,视线先是看着魏莱,随后又转向了他,清晰锋利的下颌线在活动室炽白的灯光下显得人愈发冰冷。
“啊?我去看看。”魏莱没多想,一溜烟跑走,而那张与邱清野挨的很近的椅子自然而然成了宁倾洲的。
宁倾洲没有移动两张椅子之间的距离,径直坐了上去,两人的膝盖若有若无的贴在一起。
邱清野很敏感,别人一碰他他就痒,不自在地想躲。他往一旁缓慢移动着腿,但似乎没什么作用。
今天的活动现场人满为患,邱清野旁边坐了一位女孩子,于是他只能作罢,任由两人保持着紧密的距离。
邱清野僵硬的坐在他旁边,不敢看他一眼,宁倾洲也没吭声提起刚才那件事,只是专注地摆弄着桌子上的粘土,在捏着什么东西。
邱清野捏了一个猫猫头,是仿照学校菜鸟驿站附近的那只小橘猫捏的。他的手很巧,粘土细节处理地很精巧,粘土猫胖嘟嘟的十分可爱。
邱清野看着那只粘土猫开始愣神,直到手背传来一点点温热。
他转过头,发现宁倾洲手里拿着一个粘土小人还有一张贺卡,“送你的。”
仔细看,应该粘土应该是个人,头部糊了一块黑粘土,歪歪扭扭的几缕分叉,像黑乎乎的一个锅盖压在头上。
邱清野蹙眉,盯了半天才问出口,“这是什么?”
“你。”宁倾洲看着他,一脸真诚,一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样子。
……说是在报复他也信。
邱清野抽了抽嘴角,迟疑地接过来,为了不扫兴尴尬地赔笑道,“好厉害,一般人还真做不成这样。”
宁倾洲单手托腮,直勾勾地盯着邱清野手里的粘土猫,幽幽地问:“好可爱,卖么?”
……他能说不吗?
邱清野身体绷直,“送你了。”
又是粘土又是劣质棒棒糖的,邱清野怀疑宁倾洲是收废品起家的。
“贺卡的意义在于互换祝福,你说是吧,哥?”宁倾洲不等邱清野回答又把贺卡递了过去,问道:“所以谁这么荣幸能得到哥的祝福呢?”
……自己有的选吗?
邱清野默默递上了自己的贺卡。
也是送出去的那一瞬间,邱清野才想起自己刚刚因为无聊,无意识的在贺卡上写写画画。
他一个激灵,迅速看向贺卡,生怕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张贺卡此时此刻正被宁倾洲捧在手里“研读”,不算大,但也说不上小的三个字正躺在贺卡正中间叫嚣着——“我,饿,了。”
宁倾洲嘴角上扬着,很轻地笑了一声。
“还我!”邱清野脸腾一下红了,顾不上什么,伸手就去抢。
宁倾洲抬手躲开,“不给,送我了就是我的。”
周围的同学被动静吸引,朝这边看过来,邱清野只能咬着牙作罢,讪讪地收回手。
宁倾洲抿着唇看着邱清野,无可奈何地生着闷气,像个石墩一样坐在凳子上。
有那么一瞬间宁倾洲似乎觉得邱清野的头发都比平时更炸了些,他的胸脯微不可察地振了两下,特意留档,给贺卡拍了张照片。
邱清野摩挲着宁倾洲送的贺卡边缘,像是一块石头压着脖颈一般,说什么都压着脑袋,不肯抬头。
“哟,这是屎吗?”
一个很讨厌的声音从他头顶砸下来。
邱清野心里一紧,虎口扣在贺卡边缘用力划过去。
周子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拿起他面前桌面上的锅盖粘土小人。
“说错了,这是什么?”周子穆一脸戏谑地捏了捏还没干的粘土,小人的脑袋瞬间变了形。
刚才他就看见周子穆了,但不想理他。
邱清野盯着他,一句话没说,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径直往周子穆的位子走去,像是有什么外力推着他一般,不许他回头。
既然送上门了,别怪他——
“啪。”
周子穆刚捏好的粘土被邱清野拍成了薄饼。
一瞬间,先是那个位子周围的同学安静了,接着,整个活动室都安静了下来。
邱清野回头看着周子穆,心跳快的厉害,手腕有些发麻,他甚至刚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周子穆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他没想到邱清野平时嘴上说说就算了,这次居然敢动真格的,他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气,他咬着后槽牙嘶喊:“你他妈的!找死!”
安静的活动室中周子穆的大嗓门直冲云霄。
邱清野的粘土小人被撕成两半,周子穆大步朝他冲了过去。
仅仅几步的距离,几张桌子却难遭幸免,被撞的东扭西歪,教室里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同学连忙追着拉架,但一百八十斤的肉不是盖的,愣是没一个人能抓住他。
邱清野就眼睁睁地看着周子穆一拳挥了过来。他没躲,也没想躲,躲很丢脸,可两个人打就是互殴。这儿有监控,只要他不还手,就不会惹祸上身,给学院调监控,说不定还能让周子穆赔点钱。
邱清野紧闭双眼,听到拳头划过空气的呼声,但是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看见宁倾洲站在他面前,手掌挡住了周子穆的拳头。
“现在滚,这儿有监控,弄坏了别人的东西你还有理了?我不介意陪你去一趟教务处,也不介意报警。”宁倾洲声音平静,手上猛地一用力,把周子穆顶开了。
周子穆踉跄几步,站稳后不可思议的指着宁倾洲的鼻子大骂:“你是他谁啊,多管闲事!”
宁倾洲手指蜷了一下,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见宁倾洲没反应,周子穆气急败坏地跳脚,“你知道我爸谁吗,还去教务处!?我告诉你,你完了!他也完了!”
四周响起同学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不少人在拍照。
“我等着,赶紧的吧,别只会说空话。”宁倾洲晃了晃不知道何时打开的录音,脸色很冷。
周子穆脸色一变,有些挂不住,大骂几句然后摔门离开。
学生会等人安抚着其余学生,维持着活动室的秩序。
宁倾洲转身,看见邱清野正捡着被撞掉的纸张,魏莱叽叽喳喳地围着他打抱不平。
“真是没见过那样撒泼打滚的人,真是无语,神经病。”魏莱一边蹙眉帮邱清野嘴头上讨伐着,一边和他一起扶着刚刚被撞歪的桌子。
“诶呀,好啦,你别收拾了一会儿我来,你坐下缓缓。”魏莱强硬的把邱清野拉到椅子上,蹲下身一脸担忧仰头看着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吓到了?有没有伤到啊?”
说什么都行,就是别说这些安慰的话。
邱清野嘴角动了动,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说:“害,没事。”
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原本是想多说几句让魏莱放心的,但是他喉咙里像压了一块石头。
不能再说了。
邱清野假装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慌乱的起身说:“我去个厕所。”
魏莱慌忙在他身后问道:“要不要陪你啊?”
邱清野大幅度地摇了摇头,他不敢说话,那种哽咽的语调太明显了,很丢脸。
厕所内侧的小窗户开着一条缝通风,很潮很冷,邱清野一扇门一扇门的找空位置。
好消息:厕所没人。坏消息:每个坑位都有屎。
人在倒霉的时候连个哭的地儿都找不到。
安静的狭小空间只剩哗哗的流水声,他在洗手池一遍遍用力搓着手,洗手池处与厕所阻隔着一扇墙,光线不太好,他压着头,眼泪一颗颗砸在洗手池里。
明明没什么好哭的,可是就是忍不住。如果是一个人和周子穆对峙不会哭,如果没有人问他疼不疼他也不会哭。
可偏偏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偏偏有人关心了一嘴。
一点都不坚强,他也不想这样的。
等邱清野终于把嘴里那点苦劲压住,眼睛通红地抬头的时候,和镜子里宁倾洲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邱清野怔住了,头发上的水珠一滴滴落下来,一阵电流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在那里多久了?
宁倾洲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擦。”
“不……”邱清野开口的时候发现嗓子哑了。推脱不开,他只得接过来。
他把纸巾拍在脸上,与其说是擦拭着,不如说是捂挡着。
手上一阵温热。
邱清野一激,迅速把纸巾从脸上拿下来,发现宁倾洲正握着他的左手,盯着虎口的位置,虎口上有一道红痕,看起来不算浅,被冰水冲刷后剩余的血丝沿着皮肤纹路蔓延开来。
邱清野麻木地盯着那道口子,下一秒,疼痛感才一点点涌出来。
邱清野挣了挣,没挣开。
“还有纸吗?”宁倾洲开口。
邱清野用力抽出手,从兜里掏出一沓纸,连带着宁倾洲的证件照一并带了出来,轻飘飘的掉在了地上。
正面朝上。两人都沉默了。
宁倾洲挑眉,指尖捻着拎起来,着向他:“你要喜欢我送你一板。”
“不用!”邱清野推开他的胳膊,发现虎口的血丝蹭在了他的白羽绒服上。
邱清野闭眼,再睁眼,不是在做梦。
上次是咖啡,这次是血,他天生跟宁倾洲犯冲。
宁倾洲一定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精,不,是爱哭鬼,还不对,麻烦精之前,他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阴湿男吧?!专门藏人私密照片的那种。
“我……你别误会,我捡的。我本来是想……”邱清野解释的结结巴巴,嗓子又作妖的开始疼。
“嗯。”宁倾洲轻拽着他的袖子走出厕所,“别在这儿呆了,怪难闻的,陪我去操场走走?”
靠……为什么越抹越黑了,邱清野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带上眼镜,企图遮住红肿的眼镜,但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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