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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中

上帝对人说道:“我医治你,所以要伤害你,我爱你,所以要惩罚你。”*

8.

后来又有两户人家想要领养我,第二家送我去教会学校,我只待了十八天就因为恶性斗殴被送了回来,第三家听说我之前的“丰功伟绩”后立刻更换目标,带着另一个孩子走了,没有回来过。

孤儿院于我,我于孤儿院,就像是天生就连着骨头血肉生长,乌龟和壳,谁也甩不掉谁。我肚子里填满了从孤儿院院子里长出的杂草,它们从我的口鼻眼耳中疯长出来,向天下昭告我属于这脏污泥泞的地方。

我痛恨这个地方。

可我还要吃饭果腹,需要可以容身的睡眠之处,需要读书。我无比的想要逃离这个满是淤泥的地方,可又比谁都更清楚我离不开它。

我已经完全不再听科尔夫人和女工的话,无论是挨打还是禁食关进地下室我都已经习惯了,只要丹尼斯·毕肖普不来堵我的日子我都会出去。离开院子,离开街区,就像迈出了一个叠一个的牢笼,这个街区里没有书店,但牢笼外边有。

我找了很久问到最近的一家,是一个日本人开的小书店,沿袭了日本民间书店的传统,又小又杂。店门口挂着各种不相干的物件,角落里堆着报架,每一年的报纸都按月份和日期整齐的挂在上面,挂了厚厚一列。店里常常不见一人,书是随便摆的,上了年头的大部头书叠在前两个月发行的电影海报上,成人杂志大大方方地摊在名人传旁边。

就是这种连店主都不太管的地方,对年幼的我来说充满诱惑,我如饥似渴地阅读这里的所有书籍,来者不拒。店主见过我几次,见我小孩一个拿不出钱,纯粹是为了看书来的,就叹几句生意不好逗逗我。遇到得多了,他看我站着读书的时候还会给我拿份报纸铺地上坐着看。

我已经明白什么是蜂蜜,但无知的恐惧依然挥之不去地停留在我心中,我渴望源源不断地汲取知识,仿佛那就是能果腹的食物。我与日本人老板交谈,试探改掉我浓重的伦敦腔,他说上流人士不会发出这种浑浊的怪腔。

上流人士。

我已经看过了《茶花女》《包法利夫人》之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令人神往的词。

孤儿院里有个叫艾米·本森的女孩在酒馆唱歌,有时候她唱完歌回来会顺手偷回来一两本酒馆的时尚杂志。杂志在孤儿院里所有孩子手中都会流转一圈,女孩们撕下杂志上的时装、笑话和爱情故事,男孩们撕下杂志上的女性……兜兜转转,最后到了我这里,杂志已经变成了几张碎纸,上面印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政治新闻和“上流人士”们。

不去书店的时候,这些新闻是我唯一的娱乐。

9.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恶意似乎也会随之变得浓重。丹尼斯·毕肖普一行人变本加厉地欺负我,尽管如此我也相安无事地活到了八岁。身边没有蛇能供我指挥,多数时候我只能凭自己的力量与他们一群人打斗,几乎没有占上风的时候,但也不会太狼狈。

我发现当我生气时力量会变得比以往更大,当我拥有强烈的想法想要某样东西浮起来时就能让它浮起。一些超出日常知识的怪异事件开始一个接一个发生在我身边,而书本中根本找不到相应的科学解释。这一切都使我在其他孩子口中变得更多样了,“怪物”“怪胎”“魔鬼”各种各样难听的称呼都有。为了解释这一切,我孜孜不倦地在书店寻找解释,没人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他们口中的那些东西,但没有人愿意是。

刚开始我是这样想的。

直到我发现我可以让丹尼斯·毕肖普凭空被绊倒从楼梯上摔下来,我能不被发现的拿走厨房里的食物和其他人的玩具,我能让东西突然从柜顶上掉下来砸伤科尔夫人的头……接受这份力量轻而易举,我开始有意识地控制并利用它。如果谁让我不高兴我就能让他倒霉,如果我愿意就能让谁受伤,就像拥有庞大权力的上流社会人士一样,那我很高兴成为怪物。

针对性的诡事频发,毕肖普几人再傻也怀疑到我了。毕肖普本人跟我相处几年,对我逐渐表现出来的邪门之处有所忌惮,但他的朋友们可没那么聪明。比利·斯塔布斯是其中一个,他天生身材圆滚,因为肥胖症留在孤儿院许多年都没有被领养,再过几年等到成年就得离开孤儿院服役入伍,在毕肖普之下算是年龄大又强壮的。他有个兄弟去年因为严重出血性水痘去世,只给他留下一只野兔当宠物养。

斯塔布斯不觉得那些怪事都是我凭自己的力量弄出来的,他带来几个男孩强行闯入我的房间,破坏眼前一切能见的东西。两个人按着我,我用尽全身力气反抗也比不过他们破坏的速度。几个人不敢碰孤儿院的公有物,就逮着我的少数几本书本、为数不多的由石子和草绳做的玩具和陈旧的衣服又剪又砸,座椅床头都被他们磕了角,那把椅子本来就被虫蛀多年,几下就被砸坡了脚,连我曾经手抄的那本《圣经》都被撕得稀烂,碎纸被斯塔布斯从我头顶抛下来,一片一片经过我的眼前。

上帝并不会怜悯怪物。

过去我曾被他们扔在雪地里、压进泔水桶里,从来没有任何帮助我,没有任何人责罚他们。上帝对人们并不公平,我们从出生时就该明白这点,我只能靠自己拯救自己。

我宁愿变成魔鬼。

比利·斯塔布斯被石头砸了一下,他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头,砸得他头晕眼花。他趔趄地往后退了一步,谁也不知道刚刚被砸坡的那把椅子是什么时候倒在哪里的,就像是刚刚好等着把斯塔布斯绊倒在地——在他慌里慌张倒下去的瞬间,我拧着旁边人的手腕将他们挣开,然后一拳打在斯塔布斯脸上。

房间里被拆散的石子被比利·斯塔布斯倒下的动静一震,似乎活了一般地窜飞起来,打中了一帮人的小腿和脚踝。我整个人压在斯塔布斯身上,在他缓过来之前,在几人的自顾不暇间又狠狠地打向他的鼻子,一拳接着一拳,鲜红的鼻血从斯塔布斯的鼻子底下流出来,凉凉腻腻地沾了我满手,他睁大恐惧的眼睛,露出丑陋的哀求的神色——我对着这滑稽的一幕忍不住笑了,然后又落下去一拳。

10.

比利·斯塔布斯被带到医院检查的期间,我待在孤儿院的地下室里。没有饿肚子,食物是我偷来的。

晚上我就被从地下室里放了出来,于情于理是斯塔布斯带人来闹我,我除了跟他打架的时候下手重了些,其他什么也没做,而打架斗殴洽洽是孤儿院里最寻常的事。像丹尼斯·毕肖普和比利斯塔布斯这样的野狗一群又一群,总是挥舞着拳头四处走来走去以宣扬自己的威势。

和野狗一样咬人的报复方法并不够使我得到满足,这样野蛮的肉搏使我厌烦和鄙视。我懂得以暴制暴,也懂得杀鸡儆猴。

深夜,比利·斯塔布斯留在医院没有回来,我拿着地下室里找到的麻绳悄悄进了他房间。

吊死一只兔子比打架简单。兔子吊在谁也够不着的房梁上,科尔夫人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做的,她只能用怀疑的目光扫过我 。我想一定是有人向他告状过我那些诡异的事情,可我已经不怕她、由不得她管了。

没过两天,我房间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自称“医生”,来给我看病。

我说我没有得病。他微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接着他便要求与我聊天,聊我的蛇,我的生活,我的朋友和房梁上的兔子。

我没有蛇,也没有朋友,生活中充斥着恶意和暴力,我讨厌和他说话,讨厌他脸上令人作呕的假笑。我冷冷看了他一会,一言不发地推开他想要出去,谁知对方还是不依不饶的抓住我的肩:“你确实生病了,需要专业的看护。”

我确信自己的身体很健康,但科尔夫人和医生都坚持让我去医院检查检查。医生让科尔夫人在家属同意书上签字,我抢过来看到了上面的标题,是疯人院的同意书。

我逃走了,被医生随身带的□□电了一通,我身上已经没什么力气,却还是撑着意志从院墙翻到小巷里。有人出来找我,我就躲进堆放的公共垃圾桶里,这里散发着生活垃圾发酵出的恶臭,细菌和污渍无孔不入,没有人会愿意来翻找这种地方。

我知道疯人院是什么地方,当我读书时,当我和日本人老板聊天时,我试图了解英国的每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吃人的地狱,进去了就出不来的囚笼,治疗手法是鸦片、禁闭*和强制注射乙醇*。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进去,为此只是忍受垃圾堆也不算什么。

11.

我等了很久,怕他们守株待兔,于是天黑了也不敢出去。足足饿了两天,第二天晚上才偷偷摸黑出来,如果再待下去,第三天我就要开始考虑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爬出来时这条小巷里还有三个人,都是街区里最常见的那种混混,我尽量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从边上快速走过。

但他们似乎不打算放过我,三人中的一人直接一脚横叉在我身前,含着烟模糊不清地说:“哪里来的乞丐……”

我立马掉头就跑,但饥饿却让我使不出什么力气。另外两个人抓住我,一个男人朝我脸上唾了一口,抹开我满脸脏污惊喜地说:“是个小男孩,应该是附近的。”他们将我压在地上,不管我怎么挣扎也无法撼动对方绝对的力量。我急得冒汗,他们扒下我裤子的瞬间,许久不出现的伦敦腔又从口中冒出来。

“骂得真脏!”年龄小一点的金发男人给了我一巴掌,他掐住我的脖子扯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固定住,同时我感到有人抓住了我的腿。缺氧使我不停地干呕,窒息感淹没头顶,我浑身冰凉,就仿佛置身于水底。

是洪水。*

上帝降下来的洪水没有退潮,罪恶永远洗涮不去。我在水中苦苦挣扎,不论哀求还是痛骂,洪水只是无情地拍打着我,一次又一次地将我掀翻进水中。

我只能睁大眼睛,隔着清晨的雾霭看着孤儿院的方向,眼前是一片迷蒙的色块,看不清任何东西。

哪里有诺亚方舟?

到处都是破败不堪随时会掀翻的旧船。

12.

在这个街区里常常能见见到民事案件,刑事案件却没有影子。这是为什么我能回到孤儿院。

我不在乎回去的一路上有没有人,不在乎同龄人看我的目光,不在乎女工在哪科尔夫人在哪。我只是回去洗了个澡把脏衣服换下来,然后径直去厨房偷东西吃。

不过这次科尔夫人正巧在厨房里,她见到我便露出惊恐的表情,随即顺手就拿起手边的东西要打我。我忍无可忍,抽出燃炉边上生锈的拨火棍抢先挥向她的脸,打中了她的鼻子。科尔大叫一声,我没理她,丢下拨火棍,拿上一点面包就跑了。

吃完东西我躺在床上睡了一觉,科尔没来找我,那个老妖婆估计也没脸来找。

不管是丹尼斯·毕肖普还是比利·斯塔布斯几人都没怎么再找过我麻烦,但我没有就此停手。我报复性地偷走了一些他们重要的东西,然后看他们急得团团转的样子。

生活还是一成不变,哪怕那些天发生的事也只是街区里无比平凡的一件。没什么好惊讶、没什么好痛苦、没什么好难过,大家都一起烂到泥地里去了。每天看书、工作,木然地看着这个世界一天天发生一件件荒唐事,哪怕出现战争将会再次降临的危言耸听也无法打破这里的平静。

我不再一直想着离开孤儿院,尽管我一天比一天更加厌恶它。这是一条乘起来不怎么好受的破船,甚至随时有掉下去的风险,但在爬上更好的船之前我没得挑。

今年也会相安无事地度过。

13.

我只上过十几天教会学校,如果十二岁以后想上中学,我必须自己拿出学费。十岁之前,我给自己找了一份工作,在商场附近的鞋店里当学徒。老板就是开店的鞋匠,他看中我容易招客人的脸和过目不忘的能力,让我一边跟他学擦鞋一边看账。我的本意是想学做鞋而不是擦鞋,但是看账本能让我偷偷捞点油水,于是我继续跟他做了这份工作。

商场离孤儿院所在的街区较远,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最起码也是中产阶级家庭的人。我从没进过商场里面,但听说里面的书店又大又漂亮,于是很喜欢透过鞋店窗户盯着商城入口来来往往的人,看他们手里有没有书,什么书,我看过没。

鞋匠这店的位置也还不错,来往客流量很多。许多有钱人比起街边路上摆的擦鞋摊更偏向于鞋匠老板这种有正规店面的,我早在孤儿院里就把察言观色学了个十成十,接待得不错的话我一天至少也能擦三双鞋,偶尔还有小费。我学得很快,一天下来擦鞋、刷鞋、上油漆就都很熟练了,回回擦完一双高跟鞋或黑亮的男士皮鞋,再就着鞋面上镜子一样的反光笑一下,小费就会只多不少。

然后一直笑到顾客踩着价格昂贵的皮鞋哒哒哒地离开。

空闲的时候,我在店里看鞋匠放在鞋架上的皮鞋。油黑发亮的黑色鞋面反射出我的影子,我拿着鞋头和后跟,翻来覆去将整个鞋子的结构都扫了一遍,最后又停在光亮的鞋面上。

鞋匠在削鞋底,他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好看吗?”

我说好看。政治家穿这样的皮鞋,商场来往的男人穿这样的皮鞋,“上流人士”穿这样的皮鞋。皮鞋就像是权利和财富的符号,这种东西从不出现在街区的烂泥里,我双手握着它,就像也从烂泥里被拔出来了一样。

我对这双鞋爱不释手,但最后还是放了回去。鞋匠听到皮鞋底放回架子上时咯的一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干手里的活。

————————————

0*出自泰戈尔《飞鸟集》,许多人解释为对上帝的赞美,本文中引用为讽刺。

1*禁闭:把人关在木桶里禁闭。

2*强制注射乙醇:往前额叶中注射打量乙醇达成破坏神经纤维的目的,后来演变为前额叶切除手术。

3*洪水:上帝看到世间种种罪恶,决定用洪水毁灭这个已经败坏的世界,并要求亚伯拉罕建造诺亚方舟延续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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