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斯教授上周提到过，他最喜欢考试妖精叛乱的那部分，重点应该是1176年的‘坩埚税法案’和妖精领袖乌□□的策略，而不是1210年那次小冲突的细节……”
指着自己密密麻麻又很有条理的笔记，佩妮小口吃着在微凉的雨天还有一点温热余温的芝士火腿披萨，用慢条斯理但只有自己知道的十分懒散无力的声音讲着自己在二年级时复习过无数遍的东西，无聊又熟练地用魔杖尖在面包屑上画了个简单的年代进程图。
坐在她左边的黑发男生心不在焉地听着，羽毛笔在她的笔记本上上戳来戳去，佩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就要抬头骂他捣乱。
“你到底还听不听了！”
被指责的西里斯目光更多落在她仰头怒视自己时颤动的睫毛上，那上面似乎沾了一点点从头顶落下的、金色的灯光碎屑。她说话时，几缕柔软的金发会滑落到颊边，她时不时会抬手把它们别到耳后。她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她身上有种淡淡的苹果味，混合着新鲜羊皮纸和某种草药，在两个人贴近的距离中能轻易让西里斯嗅到，很干净，很好闻……
“西里斯·布莱克！”
橡木长桌被佩妮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震得她手心微微的疼，空气中漂浮着图书馆里独有的尘埃和旧书的味道，顾忌着会被易怒的平斯夫人抓到挨骂，佩妮强压着被捣乱的怒火喊布莱克的全名，真恨不得再在他胳膊上咬一口。
“我听得到，伊万斯，我只是在思考。”
一手杵着头一手敲着桌子哒哒哒地带着某种韵律节奏的男生故作无奈，佩妮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又用换了新的鹅毛羽绒笔的另一侧去指给布莱克看刚刚提到过的重点。
“嘴角。”
“什么？”
“我说，嘴角。”
终于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佩妮难得脸色有点羞红，都怪这个披萨，家养小精灵们放了太多鸡蛋酱在里面了。
“你，你具体卡在哪个时期了？还是说，需要从妖精叛乱的整体脉络开始梳理？”
在布莱克迟钝到不懂在这个时候要收回目光的佩妮咬着下唇开口，语气很明显地变软了一些听起来真的像是在对他的课业进行辅导。当然，如果忽略掉她和问句靠近结束一起变得通红的耳朵和整张脸的话。真不应该答应布莱克带他一起来图书馆复习的，怎么想都不能和他待在一起啊，先不用说这个在霍格沃茨显得过于耀眼过于受欢迎的人有多少关注的目光时刻盯着，只是看他那些完全不需要她来传授经验的科目成绩，再想想两个人虽然和解但仍旧称不上朋友的关系，佩妮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周末过于放松的氛围害得丧失了思考能力。
“从头开始吧。”
阳光勾勒出她挺翘的鼻尖和专注时微微抿起的薄薄的嘴唇，佩妮点点头没有去看仍旧眨也不眨盯着自己看的布莱克。
“如果你再对我打坏主意，我就把你的魔法史作业全都扔进禁林里面去，到时候麦格教授或者邓布利多校长找到你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们一定是你晚上违纪又不想写作业干的。”
佩妮在布莱克的注释中干巴巴又语气着急地说，强迫坐在身边几乎不到40cm的男生把目光移到她的笔记上。她的字迹工整清晰，重点部分用不同颜色的墨水标注，还画着清晰的图表和关系线，这笔记完美得像印刷品，和她本人一样，佩妮说完看着一丝不苟得近乎刻板自己的笔记满意地点头，同时对于布莱克一点也不识货的不认真提出指控。
“我会选择告诉他们是因为一个叫佩妮的赫奇帕奇引诱我的。”
“谁会相信一个在整个学校都出了名的恶作剧头头呢？”
“我可从没对你恶作剧过，摸着你的良心说话，佩妮·伊万斯。”
“哦，好吧。我没忘记你去年生日，别用这种谴责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把你和孩子抛弃了的负心汉。”
“布莱克你到底会不会好好说话，什么叫我和孩子……”
“总是不喜欢听完别人讲完话，伊万斯。”
“向你保证我不会对你恶作剧。”
“你有那么好心？”
“当然，谁都应该知道我，小天狼星是出了名的好孩子。”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加隆，口头承诺谁都会说。”
“我倒是很愿意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不过那得看某个伊万斯有没有这个魄力。”
纸张翻页带起来的细小尘埃在灯光下轻飘飘地跃动，佩妮有些惊讶那些玩笑话真的被布莱克当真，好不容易在两年时间里整合出来的一套‘关于如何与一位格兰芬多的布莱克对话’经验宝典在这会儿排不上什么用场，她张了张嘴扭过头，黑发的少年手指收拢将头发整个向后捋动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张扬却好看的眉眼，认真到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没这一句话来得重要。
“你靠我太近了，布莱克。”
“那你离我远一点。”
慌乱之中真的动手去拉自己的椅子要把近到能够听到彼此呼吸的距离拉远，佩妮假装没听到布莱克嘲讽她真的去拉动的讥笑声。
“别喊我布莱克，伊万斯。”
纹丝不动的椅子被声音莫名有些沙哑的布莱克拉住了，佩妮听着他情有可原的要求胡乱地点头，伸脚就要去踢他踩在椅子横梁上的腿。
“现在，喊我。”
“你能不能别想一出就是一出，搞清楚我们现在还在图书馆复习好吗？”
“我说，现在，喊我，佩妮·伊万斯。”
“把你的脚拿开！西里斯！”
“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佩妮？”
管不了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光是要顾着声音不被总是在巡视有谁破坏规矩的平斯夫人已经够佩妮忧心忡忡的了，现在这个可恶的格兰芬多又在没眼色地捣乱，佩妮怒了努嘴凶巴巴地想让他把自己的教名撤回去，转而想起这个人的坏心眼，无力地接了话想赶快把这一茬揭过。如果不是为了期末考试能拿一个好成绩，佩妮一点也不想在这个雨天碰上恶劣又专横的人。
“上帝旁边的狮子。”
早在西里斯第一次在大雪天的霍格莫德看见她时就如此认定，他说出口时偷偷观察她。纤长细瘦的手指仍旧捏着羽毛笔，准备写字又或者想要点哪一段文字给他看的姿势很标准，嗔怒的少女睫毛很长，暖黄灯光下在她眼下投下浅浅的扇形阴影，从西里斯的角度和距离甚至能看清楚她熬了夜之后淡青色的黑眼圈。细细的有尘埃跳跃在她金色的发梢，在灯光的笼罩下晕开一小圈温暖的光晕仿佛正在发光，她因为自己的话而微微蹙起来眉头，西里斯的视线最后落在佩妮因为紧抿而泛红的唇角时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咚。咚。咚。
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角落里显得格外清晰，几乎震耳欲聋。小天狼星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生怕这动静被对面的人听见又生怕她听不见似的再靠近过去一些。直到佩妮再也忍不住，一个伸手推了他的脑袋把人推开，他身上滚过来的热气都要把她的汗烫出来了，早上出门之前刚洗过的澡，她真不想还没复习完考试内容就要回去再给自己来一遍清洗。
“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六月份？”
佩妮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有些失神的目光，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嫌弃地在他的袍子上擦了擦，想把自己感到的过烫的温度留在西里斯身上。
“我只知道你现在看上去特别想杀人，佩妮。”
“是的，因为我不记得我有说过你可以喊我佩妮。”
“嘿！干嘛那么小气，我都让你喊我西里斯了！”
和他吵架就是佩妮做过的最不理智的决定。明知道一旦吵起来就是没完没了，而且很有可能自己最后还是会被他烦得懒得搭理，进而被默认为答应一些要求，佩妮还是很想跟西里斯真的大吵一架，否则她真不敢相信自己从前那百战百胜的吵架头脑被霍格沃茨的作业占去了多少空间。
“我不想和你吵架，听得懂吗？”
“你撒谎的时候总是喜欢绞你的衣摆，发现了吗？”
彻底被打败的佩妮再也不想说任何一句话，也实在找不到什么话能用来击败好像什么话都接的上的西里斯，扶额叹了口气居然就这样接受了自己的吵架功力大幅退步的事实，反而不去想一想在两年时间里，同样对西里斯的吵架套路了如指掌的自己已经能轻松应对和他的每一场争执。最初两个人针锋相对又誓死不让的场面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煮青蛙要用温水。
“喂！”
“又干嘛？！”
“你那次情人节去霍格莫德村，和你一起的那个棕发小子会弹吉他吗？”
“弹吉他？”
“你不是喜欢齐柏林飞艇？”
“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杰弗里也不会弹吉他，我们也不是一起的，只是顺路一起到了霍格莫德而已，他后来去找拉文克劳的芭芭拉告白去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齐柏林飞艇？”
有前车之鉴的佩妮一口气也不喘地把一切都解释清楚，生怕再被西里斯抓住话语里的漏洞或者把柄再多出什么她不想干的事情。听见齐柏林飞艇的时候，神魂都飘出去想到自己家里听了一遍又一遍的专辑，迫切地想要快一点度过考试周好能回家看看是不是又有了新的专辑能听。
“詹姆说的，他说你妹妹喜欢齐柏林飞艇，以此推定你也喜欢。”
西里斯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责任推在确实问过伊万斯喜欢什么乐队的詹姆身上，半点不提去年佩妮生日之前他们在礼堂的打听，更是隐去了自己那时候毫不在意甚至觉得佩妮没有审美的想法。
“他真适合去写一本推理小说，倒贴给别人都不会有人买的那种烂大街小说。”
“是个好建议，不过我想他更愿意先做一个会唱歌的摇滚歌手。你知道的，他现在还是更乐意这个，毕竟你妹妹喜欢摇滚，你不也是吗？”
“好吧，他确实很有做主唱的气质，顺便告诉他，莉莉更喜欢会弹吉他的。”
“他会感谢你的，不过你呢，你更喜欢怎么样的？”
“我？好吧，我更喜欢长得帅的。”
“什么？”
“长得帅的。莉莉没告诉你们我为什么喜欢齐柏林飞艇吗？”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吉米·佩吉的长相，弹吉他时候的样子比较帅啊！”
聊起来这个开始眉飞色舞地想要跟西里斯科普更多有关于自己喜欢上齐柏林飞艇的历程，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看着西里斯怪异的眼神有些心底发毛。眼角一瞥发现转过来的平斯夫人调转脚步就要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佩妮立马收声翻开魔咒学的笔记，羽毛笔唰的一下擦过西里斯的手背，十分不顺利地被男生的手应激似的紧紧抓住了手指。
“平斯夫人！”
深红色的地毯上出现了平斯夫人的一点黑色高跟的影子，西里斯眼疾手快地背过身子挡住平斯夫人的视线，佩妮极快速地把自己的四根手指抽出落在笔记本上，黑沉沉的墨水黏在粉白的指尖，西里斯一时间对佩妮十分浅显的喜欢理由十分不忿。
“肤浅。”
“如果你弹起吉他比吉米还帅，我也可以转过头来支持你的乐队，当然前提是你先会弹吉他再说，活在上世纪的巫师。”
随口敷衍的佩妮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没抓到她小辫子的平斯夫人在拐角处侧过头来盯紧了他们，佩妮吐吐舌头少见地有几分十三四岁少女活泼的样子低声吐槽，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一脸正色的男孩儿垂头思索的认真模样。
“总有一天你会的。”
玻璃窗上的雨珠蜿蜒滑落，六月份的雨混杂在已经燥热起来的空气里慢慢没有了生息，只剩下西里斯深灰色眼睛里志在必得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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