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风南。
桌上的回执压得很平，三张小卡叠在上面，纸的重量轻得像一只停在窗台边的鸟。
我把屋里该归的东西列了一张表：
归纸（白卡已回位）
归声（录音、口令）
归物（钥匙、微片、练习件）
每一项后面留七格，像潮表。
十点，岑主任叫我去。
合规部的灯白到近蓝，她把一只空档夹推过来：“附录F暂不开放，但你可以先做归潮记录。只写你已知且可验证的事实，不取阅，不越界。纸上的门，先安一扇。”
档夹里有一张很简单的表：
受理号空着，抬头写着归潮记录单。
第一栏是场所：6F（屋内潮）。
第二栏是口令：归来就好（当事人口述）。
第三栏是一行小字：记录人可与守门人同签。
最下面印着撤回权常在。
我把今天的时间、屋内潮、三人法七分钟一项项写上去。落笔很慢，像在屋里缝边。顾节把名字写在守门人一栏，收笔仍是那种克制的停。岑主任在旁边看，最后把阅览室的葡萄叶章轻轻盖上：“可复印一份自留。”
出门前，她低声补了一句：“附录名可以知道，内容不必现在。你站在陆地，东西会自己走回来。”
午后我回6F，先做归声。
把那句我在这里录成一段最短的音，尾音压低，不让它在屋里起浪。再录一遍撤回口令，归来就好，字与字之间留半拍。录好后，按规程做纸质说明，装进浅棕色小信封，写上场所6F、时长七分钟，封口不贴胶，夹在归潮记录单后。罗莎看了一眼，点头：“声有去处，人就不必追到海边去。”
傍晚，归物。
钥匙（那枚从风灰颈圈取出的）回到怀表背，微片复位；练习用的替换胶片归还至物证柜登记口，条目写得清楚：练习件，无地图。柜员盖了一个干净的回执戳：“回执可取。”我把复印件摁在记录单上，纸的厚度一下子实在起来。
夜里，屋里只开一格白噪。
三人法不做，只坐着。叶影往右挪了半格，我把那张归潮记录单放在桌中央，手心按在胸口，数四二六。第三轮时，屋子像轻轻应了一声。
槿槿。
她在很浅的地方叫我。
我在这里。
我回答，不往前走。
很好。她说。今天到此。归潮不是回去，是把借来的放回去。
计时器“叮”了一声。七分钟到。
我关掉白噪，把信封塞回档夹，抽屉合上时合音极轻，像一枚杯盖坐回恰好的圆。
窗外有一阵风顺着楼体往上走，像从城市的风道里传来一个很持久的点头。我忽然明白，归潮不是一个门口，而是一串小动作：归纸，归声，归物。每做成一件，屋里就更稳一分。
我把今天写在潮表的第一格里，打了一个小小的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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