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璃盯着宁寒远去的背影,自嘲一笑。
“是了,遮住那张肖似母亲的脸,又有谁能认出我。”
他宁寒凭什么是那个例外。
萧璃收回眼神,施施然行礼:“赵侯爷,小侯爷,依公主吩咐,恐怕芸初要在这裕阳多留些日子了。如今堤岸已成,公主的意思是,要尽快医治好灾民,公主如今在府内养病,也是分身乏术,诸多事宜还要仰仗赵侯爷和小侯爷了……”
看着赵疏越面上一本正经却偷偷笑的样子,萧璃忍不住剜了他一眼。
帷帽遮的倒是严实,赵疏越脸上依旧狡黠。
“芸初姑娘真真是客气了,映堂,你看公主,你与公主时常一处,也不说学着点!”
赵云安回头,看着自己儿子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要想当像你舅舅一样的大将军,就要学会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我有学,我有好好学的,父亲,你总是觉得我不够努力,不够认真,母亲总是觉得我痴人说梦,你们根本就不在乎儿子,哼!”
赵疏越倒像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样,一下子声音高起来,梗着脖子回了几句嘴,自己气冲冲地跑了。
赵云安倒是见怪不怪:“这孩子,哎。芸初姑娘别介意,他就是这么个秉性。这样,我带与姑娘同来的人先下去休憩可好?姑娘赶路也累了。”
“多谢侯爷。”
萧璃深深行了一礼。
赵云安倒是比他儿子值得她行这个礼。
“不过,小侯爷这样说又是为何?您与侯夫人,似乎并不赞成赵……小侯爷去打仗。”
“芸初姑娘,您也是苦出身,有些事也能明白些。事实告诉你也无妨,我们赵家和顾家,就这一个独苗苗,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顾家……才是真正绝了后。”
“顾家?”
萧璃皱皱眉,“赵小侯爷不是赵家的吗?怎么会是顾家绝了后……”
赵云安摸了摸胡子,笑了笑:“顾家,只有一个顾风遥就够了。顾风迎的孩子,自然也是顾家的后。”
“侯爷,芸初失礼了。”
萧璃也无意去窥探顾赵两家的私隐,行礼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复又回去。
“芸初姑娘可还有什么事?”
赵云安看着女子去而复返。
“婢子也跟了公主多年,确实也知道,赵疏……小侯爷属实是真心想报国的,您,和侯夫人,或许……或许可以多支持他……”
萧璃学着芸初的声音,内心忐忑。
赵疏越……原来一直都……
难怪他那么急于证明自己。
赵云安闻言,眼神黯然,随即还是勾起一抹笑容,“芸初姑娘,你说的话,我记得了。定是公主平日也这样讲,到底是承了太后娘娘的恩。顾家……哎,姑娘,也耽误许久了,我带与姑娘同来的人先下去了。”
“侯爷慢走。”
赵云安带着一行人走过,芸初擦过萧璃的瞬间,萧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也说不出来。
“还是,先去看看赵疏越吧。”
指不定又在哪一个人偷偷伤心呢。
凭着青梅竹马的情分,也该去看看的。
萧璃思索了片刻,沿着赵疏越离开的方向往前。
萧璃本就消瘦,穿着寻常衣裳,戴上长帷帽,显得背影愈发单薄。
宁寒一直没走,偷偷躲在暗处观察,一双眼紧紧盯着帷帽下的女子。
“她……费心筹谋那么多,定然是又没有好好用膳。”
宁寒见她这般,与往日风姿截然不同,心上一酸。
“这苦寒之地,何苦来哉?还是说……她,又要……”
宁寒盘算着,心中也有了些数。
“看来,郑家要倒霉了。”
看着戴着帷帽的女子逐渐走远,宁寒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听听话……好像也不错。”
……
父母的不信任对赵疏越来说,到底也是家常便饭,他整日里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所以并未掀起太多水花。
萧璃漫无目的地走着,起初还在喊小侯爷,后来渐渐也忘了自己为何而来,漫无目的地走着。
宁寒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面色不虞。
这丫头,之前在竹山才遇过袭,一点都不长记性,还敢往远处走。
“根本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宁寒无奈,却又不能贸然上前,只好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宁寒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
“她喊他赵疏越?”
“他知道她身份?”
“她对他不设防!”
“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
宁寒看着她始终在自己身前,而且越走越远,倒像极了摇摇欲坠的纸鸢。
“纸鸢?”
宁寒立马否定了这个念头。
“那东西要凭借风才能上天,若是陷入泥沼,也只配被人……踩。”
而且怎么擦,都是擦不干净的,稍稍用力,还会破。
宁寒看着她始终不回头,一直往前走,心口愈发抽痛。
“如果回回头……是不是也能看见……”
宁寒猛地止住话头,狠着心想要转身离去,到底还是长叹一声向她的方向走去。
“宁寒,你一定是疯了。你根本不配保护她。”
心里的渴望却早就压过了那一分为数不多的理智。
不知走了多久,带着帷帽的女子突然回过头,站在原地不动。
宁寒立马躲到树后,静静看着她。
她……
发现了?
那女子出了声:“不知阁下何许人也?不妨快快现身。”
宁寒屏住呼吸,并没有动。
他越来越相信那就是萧璃。
“不出来吗?阁下,我可是元臻公主的人,杀了我,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萧璃声音大了些,“阁下不妨现身?”
声音里带着萧璃特有的,十足的傲慢与挑衅,透着一丝不屑。
“芸初姑娘,在下宁寒,算个医者,只救人,不杀人,更不会杀芸初姑娘。”
宁寒再也忍不住,立马起身跑上前。
宁寒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走近她,附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萧璃,演够了吗?你到底在想什么,这种地方怎么可以来!啊!”
听见自己的名字,萧璃讶异至极,但还是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宁寒公子,您这样对婢子,婢子没有什么话说。可仍要列你三罪。”
以为他是谁?
凭什么管她。
萧璃的手顿时红了起来。
宁寒神色阴鸷下来,脸火辣辣地疼,他随手擦了一下脸,看见萧璃的手通红,下意识握住了萧璃的手,不住地摩挲揉搓,声音颤抖:“芸……芸初姑娘,我知道这很冒犯……可是……芸……公主,能不能,不要以身犯险……”
“放开!”
萧璃顿时慌了起来,手却没有挣扎,“你给我放开!宁寒,你个大胆狂徒,此乃第四罪!”
“芸初姑娘,我倒要听听,这四罪,都有什么。”
宁寒怒极反笑,眼神却温柔,不住揉搓着她的手心:“疼吗?”
“宁寒有四罪,其罪一,离本宫太近。”
宁寒笑而不语,“还有呢,芸初姑娘?”
“其罪二,直呼本宫名讳。”
萧璃透过帷帽,看他的脸,看他握住自己的手,声音不自觉软了些,却透着一股子狠劲:“按律,当诛九族。”
“九族?”
宁寒闻言闷笑,手上动作重了些,“宁寒没有那么多九族可以给芸初姑娘来诛,可若是……真有那一日,公主可要饶我不死,宁寒就算是为了感念公主大恩,也定要摆流水席大宴宾客的。”
“律,是大雍的律,但也可以是公主的律。”
萧璃闻言心中一惊,立马抽出手,还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没看出来,你倒是个狠绝之人。插科打诨那一套,倒是很通。”
宁寒看着空落落的手,也不强求,只是笑:“芸初姑娘觉得我是乖顺的……狸奴?我就可以是狸奴。但……放任狸奴自由生长而不加以约束,爪子挠伤了姑娘,可怎么好。我……可是会心疼。”
他现在心就很痛。
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来这种地方。
萧璃闻言狠狠一颤,却并没有轻信,只是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笑容愈发明艳:“其罪三,作为棋子,不听主人的话,让主人……鞭长莫及,你很得意?”
他倒是很通天高皇帝远的道理。
“我同芸初姑娘,确实说不着这些。芸初姑娘,我还有事,先告退了。您……赶紧去找小侯爷……才是正事。”
宁寒别开头,就要离去。
“走什么?”
萧璃一把拽他回来,宁寒本就没想真走,顺势一滑,直接跌在了萧璃脚边。
“你……”
萧璃看着他这幅样子,久久没说出话来。
“芸初姑娘,您戴着帷帽,臣……看不清你,是不是臣要效忠的主。”
“臣也怕……主子恼了胡乱跑的狸奴。”
宁寒索性跪下,拉住她的手:“芸初姑娘……芸初姑娘……臣……臣看不清你,看不清……”
隔着帷帽,萧璃也只能看见他隐隐约约的轮廓,和一直拽着自己的那双手。
“我……”
萧璃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轻轻开口,“我……我也看不清宁寒。”
宁寒闻言倒是来了精神,立马借力起身,手试探着要揭开她的帷帽:“你……想不想看清你眼前的人,是宁寒,还是……什么别的人。”
宁寒突然觉得这话荒谬。
是了,除了宁寒,他还能是谁。
“这个帷帽不可以解下,在这里,我只能是芸初,真正的芸初,有缘你也可以看见。”
“赵疏越和我一同来,陛下默许,不用对他设防,有机会,带我夜探郑府。我倒要看看,这郑府有什么名堂……”
“还有,关于之前,双鱼比目玉佩那事,这次来的路上,我……你干什么!”
宁寒并未掀开帷帽,而是靠近她,透过帷帽仅有的那一丝缝隙,窥见了萧璃的面容。
宁寒立马放松下来,心里却有说不上来的酸与软,仍故作轻松道:“看看你到底是公主,还是予离姑娘,还是芸初。”
“这很重要吗?”
萧璃赌气道,“萧璃,予离,元臻,都是我。”
“这些日子,委屈公主了。”
她心里……
整日就只有那些事情吗。
“至于去郑府的事宜,还需从长计议。芸初姑娘,可同意?”
“自然。你要是敢说出去我的身份,公主府就不用你呆了。”
“不会。”
……
“你怎么认出我的?”
“……芸初姑娘……言语虽不多,但多半沉稳……”
“你闭嘴!”
“姑娘,宁某疑罪未清,宁某不服。”
……
二人并肩而行,回了医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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