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苗木成长的同时,山里的基建也逐一完成:道路运输,棉地开垦,水引。这里现在全权由德旺打理,他还是去理他心爱的茶山。一年秋中空气干爽后,快八十岁的老蔡上岛了。他戴着老年人避风的棉帽,着一袭软披走在那弯缓浅窝的石头路上。
“爷爷,您觉得这路怎样?”德旺在侧搀着他问。“好,宽敞,不泞不滑。”老蔡说。
“是的。这次有爷爷卖房资金的大力投入和秦大人的缜密规划,基建都是应对好以后运输、伐木等一锤子做实了的。”德旺说。“那还有几年种棉花?”老蔡看向山下敞阔的棉地。
“最多两年就可以了。等林子再稳健些,蓄雨的能力增强。”
“……不要着急,总要三、五年的。”老蔡笑道。
“那样就更好了,因为建房子开棉道也要两三年的时间。可爹只怕不许,说要同时进行。”
“他常来吗?钱那边怎么样了?”
“不怎么来,说要照顾茶树,争取明年茶叶有产出。钱方面舅公给把着关呢,不要咱操心。”
“好。”
又看到新建的茶园更加规范和安全,茶苗也活得劲盛,老头更高兴了。茶地里,百姓们看到他来,便一一停下劳作来抱手请安。
“太爷!”
“太爷好!”……
“辛苦!谢谢!”他也一一抱手。
“爹,娘,”家豪来到二人面前,裤腿提到了小腿包处。“累了吧?”蔡夫人忙取出手绢给他擦汗。“不累,只是有点泥。”家豪说。
“豪儿啊,你爹从未来过茶山,却想不到百姓对他这般热情呢!”蔡夫人一边将他的脸弄的干净一边高兴地说。
“当然。”家豪也笑言。“当年没有爹和舅舅的扶持,这茶山哪儿做得起来。所以大家当然感激爹了。等以后棉地有了出产,也是爹的功劳。”
“尽说漂亮话儿,是你的功劳,你的!”
“爹,娘,这儿山风大,你们回去吧。我还要呆会儿。”
“嗯。”老蔡点头,认为再过二年是可以产出了。回去的车上他面带笑容又眼眸晶闪。“可不,看把你高兴的!”蔡夫人握住他手。“诸事儿算理顺了吧?”
“顺了,顺了。”老头应她。两人便就此住下。
几日后家里来了一个女孩,还带着几车“凌乱”行囊。她没穿的雍容,但从货、人的阵势看,也是富豪人家的小姐。
“思思,你真要去?”招弟惊讶问她。
“是的,娘。我也要像娘一样,自己抓住幸福。”女孩说。
“可现在在正是旺儿忙的时候……还有家里也不怎么富裕,他不会同意的。”招弟说。
“娘……”思思神色无奈去。“可他能等,我不能等啊。等我成了老姑娘,谁还要我?”
“那儿的话儿。那你爹娘知道不?你爹会发大脾气的。”
“管他的,反正我是不走了。娘,今儿我去客栈歇一晚,明早就上山。要是我娘派人来您代我回个话儿,免得她着急。”
“……好,那到了山里,洗衣做饭的你不必做啊。”
“知道了。”
次日德旺看到她傻眼……沉默。——还是很高兴的。“……不是让你再等等么,急啥?”“不等!”
这时,京城一豪华宅子内,一身着华贵的妇人正在红木厅堂里不住的擦着眼泪,旁边一个瘦脊的男子则吹胡子瞪眼。“就是你嫌贫爱富!现在好了,孩子走了你高兴了……”妇人不时侧首怨去几句。
“妇人之见……”男子沉眉回应。一会儿他们的账房来到门口。“老爷,木工来说这月油漆味儿就散完了,可以入住。”
“好,那去把家私什物就位,不得马虎。”男子说。
“是。”账房退去。
妇人听着,疑惑起身近前。“老爷,您建了一个新宅?……你要干啥?”
“干啥?给你的乖女儿和好女婿呀。怎么滴,还让你女儿住去杜家豆腐店?那儿还不够挤?”
“……老爷!”妇人这才展颜。“那娃……”
“就呆在山里吧,去吃些苦头也好。以后你就去张罗那些成亲的事儿,明面上要朴实些,不可张扬。”
“知道了。”
谍国,老右头退休后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季节里带着老太婆出海了——看儿子去。——他们这些大臣,生了儿子是不能放在身边养的。途中他遇到了回来的三王爷,便行大礼别过。——那老左头要去南方,鬼洞无人,便是此人回来的时候了。王爷在行程补给的一站里去见了拜候他的人。
“王爷请!”港口一茶寮内,一中年汉子见到他到便起身抱手。“摩卡港来的咖啡,王爷应该很熟悉,请!”言罢他又看着桌上一白瓷矮圆杯装着的、冒着果实烤香味儿的黑色茶饮言去。
“看来扰我渊岛便是你等的杰作了!”王爷去坐下看他。“有何贵干呀?”
“王爷说笑了,在下只是个下人而已,那事儿还真不知情。”汉子回答。
“哦?呵呵,”那人冷笑一声。“渊岛之乱你们无非想要两个答案,第一看我渊岛是否真是‘渊国’。若是,紧接着就占了吧。第二看我内阁是何态度,有几分几两。……老弟,这事儿可还没完那!”
“王爷着实耿直。”
“……”意即“开门见山”。
“那在下便无礼了。”汉子于是说。“王爷,在下的东家想要你谍国□□和炮船新出的图纸……坦白说虽你谍国法制严苛,但人心贪婪,所以贵工部也并非无坚不摧,只是善后麻烦些罢了。”
“……那你还能给我一个岛屿,一个山头?”王爷看他道。
“当然不能。但王爷并非皇室正统,于子孙后代,存续和财富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么?”汉子笑言。
“……”此话儿戳中了那人的痛处,让他心脏隐缩几分。但转瞬即逝。“也是。不过本王并非工部要职,根本没有召唤匠人的权力。”
“可您也是王爷之尊呀,您若要看,还能不得?在下的东家有最好的文谍,俱备过目不忘之功,只要追随您几日便就好了。一切可在了无痕迹中完成。至于回报,您尽管开口就是了。”
那人自然明了这种“交流”的路子:必朝着对方最薄弱的环节攻击从而达到目的。他笑了笑。“……坦白说的确如此,但你们还没有诱惑本王的能力。在我谍国凡出卖国之机密者九族戗诛,祖坟刨没,天涯海角也逃不掉的。所以即便你们提供钱财和保命,也无人敢这么做。”
“……那您是没兴趣了?”
咖啡香气散尽,变成一滩黑水令人再无**。“我说过的,一座岛屿,或是一个山头!你若有这个本事便再谈吧!”王爷起身。“哦,”他又言,“回去告诉你主子,本王家母可永在正统之中。”
回后他房内打坐,闭目思索……——坦白说如若真能得到一块土地自立门户,他是动心的。无常守在房门口,也寻思着此人的来路。到了半夜,小憩半醒的他在夜风寒袭的咳嗽中睁开眼来,陡然发现面前站了一人。
“……”定睛他速立规站,低首行礼。
来人进屋。“三王爷——”那人抬眼一看,立即也起身整襟,微颔抱手。
“咱们又见面了!”“……是你!……你竟然是……”听音辩出来者竟是客室那个汉子王爷十分惊愕。“暗龙卫与皇上形影不离,那么……是皇上让你来试探本王忠心?”他随即激动。
“非也。王爷在外有所不知,自鬼洞重开之后,皇上便将我等划入鬼王麾下了。”来人回答。
“……哦,”那便是鬼王之意了,他心情才明。“……说吧,要本王做什么?”
“是!”……
京城,老左头在离开之前去了七府一回。“夫人,说您要见老夫——”他对那主妇礼去。
“是的。”那妇人悦色应他。“大人上请给我的家族增了御赐,奴婢便是要亲见大人一面的,以表感激。”她恭敬行礼。
“使不得,使不得。”左相忙也礼回。“七爷乃国之栋梁,臣下等照顾夫人是应该的。”
妇人礼毕。“……来日若有机会奴婢家族一定会回报大人的。”
“多谢。”左相颔首。又说:“夫人,而今天下安定,民生富裕,你族尊优,所以还请您忘掉七爷之悲吧,好好享受这和平岁月。皇恩浩荡,未来您的家族也将世代泽沐皇恩,永得富贵。”
“多谢皇上!”
“老夫不日就要出门了,您多保重!”
“谢大人关怀!”
老左头不日便远行不提。
西北,润家凹子。书礼回后看到苗木和草芽的成长情况喜不自胜:再过几年便能如他所愿青绿渐长了。他们不在的那段时日里,衙门来视察了村子重册了户口,并安排了些新民进来。不久小溪认识了这些新家庭,惊诧地发现他们都是孤儿寡母,老迈病残。地里,正东打理着那些小树,挺着大肚的燕妮却不时盈悲。
“正东,你说……入军?”末书礼闻了惊讶。“是的。”正东回答。“邻境草原蠢蠢欲动,所以朝廷已发下文书来,凡家有满十四岁和四十五岁以下男丁者皆要入军,无男丁者家庭女子也要代入。过了年就走。先生,所以村里以后只有老弱妇孺了……”
“老爹——”书礼看向润老爹。
“打不打还未可知,但堪忧。”老爹说。“这些年忙着填饱肚子,在征军储备上是松动了。若不打,便是去服几年徭役。也必须的。书礼,所以我想请你帮思量着这往后的过活。”
“我会的。”书礼道。“……老爹,可朝廷和金国不是素来和睦吗,这也不容小觑呀。”
“他们也忙着发展,边关之事儿只怕顾不上别人。且听说他们现在正大力培养人才,开书院,储军备,也到处是空洞子呢。”
“如此……”书礼便知这事儿实了。
“我很着急,这往后的农事都没个扶犁踩耙的人,我等又上了年纪……”润老爹蹙眉。
“沧彦!沧彦应过四十五了。”书礼想起一人。“有他在就没问题。”
“可他的女儿喜梅上了名册。喜梅智力虽缓些但也能去。所以为了孩子沧彦要去的。”润老爹说。
“这样啊。”三人又理了其他家,果真家家都有名额。“老爹,您先甭着急,待我想想。”
“诶。”父子俩便走了。傍晚甜瓜带润老爹去到沧彦家。“沧彦,我让村长把我的年纪少报几岁,我代你去。村里的牛离不得你。”甜瓜说。
“不行呀,甜瓜哥,喜梅今年不去,明年还是要上名册的。只有我去了,她们母女俩才得安生。”沧彦说。
“村长,那……咋办?”回后甜瓜郁郁地问润老爹。
“没事儿,以后出钱请人来做就可以了。你就守好你的地儿,放好你的牛羊吧。”
家里壮丁都要入伍,那未来打柴犁地、肩挑手抬的重活的确要女人们去做了。这年到了翻地播种的时节,各家男子便不再扶犁甩鞭,而是在旁指导着媳妇去做。
那耕地的活看似简单,实则十分耗力和危险:要适劲握住犁头保持深度、距离和直线地才翻的深匀,更要小心犁刃和耙齿对人和牛的伤害。不几日,女人们便就这里包着一处那里肿着一团的了。“……西北女人是天下最能干的女子!”燕妮在给她们上药包扎、看她们从笨拙悲伤到熟练喜悦的蜕变后感慨道。
“说了让你回北山去,三年后我来接你们!”正东却说。“我不去。这是我们的家。还有爹娘、我们的皂角树。你放心好了,家里我能养活。”燕妮说。正东拥她入怀,心情复杂。
夏夜,明月皎洁高悬,微风清凉,小小的村落沐浴在静谧之中。正在桌前不时思索不时稿写的书礼看到盏里烛火将尽,便走出屋外矗于那星空之下。他素来不是个思索政治的人,最近却想了很多:如开战,那他们回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这他们也知道)虽残酷却不能逃避——那妇孺们未来的生活真咋办呢?
生存是柴米油盐的到位,一样也少不得。——虽女人们能吃苦,大部分活计可以胜任,但她们终究是女子。所以重体力活计和柴火是他头疼的问题:这儿植被稀少远离山林,庄稼秸秆不够用全年。且粮食还不够吃,花钱购买不可行(收入少,也没军饷)。而要让妇女们到很远的地方去打柴也吃力和危险,种的树苗子是决不能修枝的……
“老爷……”小溪来给他披上外套。“老爷,啥事儿让您这么伤神?”她问。书礼便道了忧虑。“……老爷,这事儿奴婢觉得这该买还是要买。”小溪想了想说。“别说以后,以前、现在也买的呀,便只能节俭其他用度了。这柴火有少的地儿就有多的地儿,人家也要换钱,所以咱们可以商量一下让人家便宜些,只能他买。再者咱现在又规划了新地,往后产粮了可吃不完,不就可以用来制皂养鸡换钱了吗?那再去买柴火木炭可足够了。”
“……嗯。”书礼笑道。这往远处想是对的。
“倒是奴婢觉得这里现在最缺的是一个学堂。”小溪接着说。“村子大了,以后也是几十个娃儿呢,总不能让孩子们泡地里长大吧。却又实在没个大的地儿可以当学堂用。”
“学肯定是要上的,我想老爹也清楚这个事儿。得请衙门处理。”书礼说。两人往屋里走去……次日,他和老爹便召集着全村的男丁开了个会……又二日后,那专管育苗的夫妇俩把一袋皂角种子倒出拣选,将饱满的颗粒放去一陶盆儿中;其他男人则扛起锄头,口袋里揣着布条子做的丈尺,跟着书礼往地里走去。
“先生,为啥只种一棵两颗的,这么小气!”末了他们一边挖坑一边发问。“还要种庄稼呢。”书礼说。
“……那为什么间隔需要这么远?”“因为它们会长的很大,几个人也抱不过来,不可挤了。”
“先生,俺家院落宽敞,能种一棵不?”“不能,那会伤了房子的。不过菜园可以。”
“好嘞!”
此事儿办好后书礼又着手地里开道的绘图:未来的耕种收割让女人们肩挑背负不是个事儿,得用上板车。——得有路,也要趁男丁们在家把这事儿办了。所以这是忙碌、紧张、不得闲暇的一年:那即将要离家的人们亲自去自家地里植下树种——因为它或许将代表着一种意义。他们也披星戴月地把路成型,攒柴修屋,磨犁备粮……末了年过完后,一行人便揣着女人新做的烙饼走了。甜瓜也悄跟了去,说女子都去他无颜在家,并让润老爹把他的羊卖了换钱,土地产能充公,窑洞也可卖掉。
女人们只如常把丈夫送到村口,不敢现出伤感。好在后续没有开战的消息传来,让她们悬空的心放了下了。日子如常的过着,新开的地也慢慢有了出产。
“没有成林,但也不赖!”两年后书礼去地里巡视时自个道。——因为那份意义,各家的树苗得到了很好的呵护,就像它们活得劲盛外面的亲人就平安一般。这两天衙役又来村里公告,说朝廷要建学校推广儒学,让孩子们都念书去,这让他也认为不会开战了——否则没那么闲,那等到正东他们服役回来接手一切,便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北山,泽婉收到他的信件十分高兴。“好啊。”玉家庄,那人闻了也欣喜。
“海大哥,姨父说回来就要出海去,那咱们跟他一起去吧。”泽婉对他说。“你不是怕乘船了么,还要去?”他笑。“琼州不远咱也不赶路,不怕。”泽婉也笑。“烈风说你以后要去你舅舅那里常住,所以咱儿也要去。可要挨着你呢。”
“……当然,我们是一家人。”他说。“对。”而其实那事儿一直没有下文让泽婉内心隐忧——凉了便就是不了了之。她希望如那样他能看淡。
西南,蜀地。这年秋末,卸去了左相之职、出任四川宣抚使并一路绕行了各省的虞雍公允文回到重庆府邸。他这一路名为“沿路散心”,实则是为了详细了解农事政务。但收效甚微。
这也正常,因为手捧朝廷俸禄的为官者素日除了畏惧皇权外,最怕的便就是这宣抚使了。——他们的职责是巡查各地官政军风、农田水利、官员德品,并具有即时任废的权力。更何况是德高望重的虞雍公亲临。所以允文所到之处,耳听、所见无不平整光滑。
他当然明白这只是表面应对,因身在各高低位者的官员,名下多少都有屯田。他也私下派人去暗访过,得到的答案都是粮户积极纳税、百姓耕作满意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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