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耳热之际,贺自秋指尖极轻地碰了碰林舟凉的袖口,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林舟林心头一动,借着散散酒气的由头跟了出去。刚走到客栈后院,就见贺自秋踩着墙沿翻上房顶,回头冲他扬了扬下巴。
夜风带着酒香掠过檐角,两人并肩坐在瓦上,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贺自秋从怀里摸出个酒葫芦,递过来:“尝尝?专治风寒的药酒。”
林舟林没接:“贺少侠……不,还是叫您贺怀瑾贺贺毒医吧?你既已知晓我不是得了风寒,就不必在打趣我了,刚刚多亏了你为我解围。”
被戳破身份的贺怀瑾笑了笑,指尖摩挲着衣襟:“林少侠是根据空桑双剑认出我来的吧?没想到少侠年年在山上练功,竟然也知晓我的名头。”
“贺家兄妹二人靠医与毒闻名与江湖,你这空桑双剑更是以剑身独特出名,日日跟着师父练武,总是听过的。你这剑匣倒是不错,这空桑双剑不拔出还真隐藏的很好呢。”
贺怀瑾,与其妹妹贺含英师出同门。
兄妹二人自幼失怙,被隐于深山的毒术世家收养。只是二人性情迥异,入了师门便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妹妹心思剔透,见多了毒物伤人的惨状,总想着以毒攻毒、化毒为解,便在师父的指点下专攻解毒之术。她天赋极高,十五岁便能解南疆奇蛊,二十岁时单枪匹马闯入毒瘴弥漫的黑林,救回被“五步倒”所伤的镖师,一战成名。江湖人皆知,有位素衣女子随身带着个银质药箱,箱中百草皆能克毒,哪怕是传说中无解的“牵机引”,经她手也能争回一线生机,人送外号“活菩萨”,遇困者见了她的药箱,便如见重生希望。
而小林性子沉敛,更喜琢磨毒物的相生相克之理。师父说他“辨毒如辨心,配毒如布阵”,他练的毒从不用来害人,反倒常以毒制恶——曾以“腐骨香”破了山贼设下的毒障,救下整村百姓。只是他从不张扬,江湖上只知有位能配奇毒的高手,却少有人见过其真容,只隐约听说,他与那位“活菩萨”形影不离,一个制毒护人,一个解毒救人,成了江湖上一段特殊的佳话。
“好了,不说我了,讲讲你的毒吧,我师出毒门,同样也懂一些医,追凶手时探了你的脉象,虚浮如断弦,如风中残烛,那脉息时断时续,全无内劲流转的沉稳——寻常人虚弱,脉虽弱却有根基,可这脉相空若无物。”贺怀瑾眉头拧起,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视线紧紧锁着对方的脸。
“贺少侠,这毒可有解法?”他看着贺怀瑾那凝重的表情只觉得心口发闷,连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
贺怀瑾再次搭上了林舟凉的手腕处,他指尖在脉上细细探了许久,忽然眉头一松,紧绷的下颌线缓缓舒展,眼底那层凝重如退潮般散去,竟浮起几分讶异。
“不对……”他低声自语,指尖又加了几分力,这次不再是探虚实,反倒像在循着什么脉络游走。片刻后,他抬眼看向眼前之人,语气里带着笃定:“你的内力并非散尽,倒像是被什么东西锁在了丹田深处——像一汪被冰封的活水,表面瞧着死寂,底下却藏着暗流。”
“嗯,我曾找过霁云住持,他也说我这武功像是被封禁了。”
贺怀瑾点点头继续道:“那毒素刁钻得很,专堵经脉要道,把你的功夫困在了里头。只是它封得不算彻底,还留了丝缝隙,刚好够你提气用些轻功,却发不出半分招式。有一股毒素马上就要突破封禁了,恐怕待它冲出后你会生不如死受尽折磨,虽不会立刻要你性命,但还是太凶猛了。”
他收回手,指尖在林舟凉手心点了点:“放心,只要把这毒解了,那层冰一化,你原来的功夫,只会一分不少地回来。”
林舟凉攥紧了衣角,喉间发紧:“这毒是不是很难解?你可有办法?。”月光照在他脸上,褪去了席间的强装镇定,只剩难掩的颓唐。
“这毒我从未见到过,解毒我并不在行,这样,你若信我便与我同回千草涯,我与含英一同为你解毒,在路上我也可以研究研究这奇毒,万一毒素发作,我也可以立刻动手。”
林舟凉猛地抬头,檐角的风掀起他的衣摆,眼眶在月色下微微发红。“谢谢你。这毒我要尽快解除,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办。”
“齐寒和你是一起的吧?他招式不如从前,大概也是中了毒的缘故,一会儿我为他号脉看看。”
林舟凉点点头,若是二人中了同样的毒,那这两件事又有什么关联呢?
“对了,你这毒是怎么中的?可否讲与我听?”
林舟凉摇摇头,眼里的悲伤难以掩盖,他屈起膝盖,胳膊搭在上面,侧脸被月光照得清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被磨得光滑温润:“其实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切都是位未知数。”
“好吧,你不愿说我便不再过问,但你要记住,我们是朋友,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只要我可以帮得上,定不会推脱。”贺怀瑾看出来林舟凉的不情愿与犹豫,“你中毒的事那个跟屁虫知不知道?”
"他知道,这一路上若是没有他,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一件又一件的麻烦呢。"
在二人交谈时,一道声音从后方响起:“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我找了老半天,你们两个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不叫我呢?快与我讲讲,我也要听!”袁多多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沉闷的氛围,这个虎头虎脑的二愣子又要缠着林舟凉叽叽喳喳了,和他一同出来的还有齐寒。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在讲你袁潇洒的英勇事迹吗?这是讲完啦?”贺怀瑾打趣的问这袁多多,这一下袁多多一直缠着他,一下午吵得他头都大了。
“贺自秋,你也钦佩小爷我吧,我跟你们说,刚刚我在下面同那些江湖人讲我的探案故事,他们那叫一个佩服,争着抢着向小爷我敬酒,若不是小爷我酒量好,现在还真站不到你们面前。怎么样啊贺自秋,是不是特别崇拜我,这样,我呢可以勉为其难收你为徒,以后在江湖上,只要有人欺负你,直接报我袁多多大名就可以啦!”
袁多多站在屋顶高高举着手,时不时拍拍胸脯,还真有一副大侠的模样,只是这模样也只有在吹牛的时候最有气质。
林舟凉瞧着他这幅像是喝醉的样子,与一旁同样是一脸无语的贺怀瑾相视一笑点点头,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说:“袁多多,不可无理,这位是贺怀瑾贺毒师,你不要再这幅自大地模样了听到没有?”
“此话属实?”袁多多瞪大了双眼,跑到贺怀瑾面前细细端详着,“小辈眼拙,多有得罪,还望贺先生莫要怪罪。”
袁多多虽说嘴上功夫有些嚣张,但在袁修竹的教导下礼貌还是有的,现在的他低着头朝贺怀瑾道歉,惹得在一旁看戏的林舟凉不禁笑出了声,袁多多抽空斜眼瞅了他一眼。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不用自称小辈的,我与你大不了多少的,就叫我贺大哥就行,好了好了,来坐下。”
"还有你姓齐的,看这样子你是知晓啊,你怎么也不和我说?害得我在前辈面前出丑!真是太过分了,一点也不仗义!"
“哎哎哎袁少侠,仗义这个词呢可不能瞎说,我们两个之间只有同路的关系,我又有什么义务告与你呢?”
袁多多朝着齐寒哼了一声便跑到贺怀瑾的身旁:“贺大哥,传闻中您兄妹二人最擅长解毒与制毒之术,我们正打算要去渝州找您呢,林舟凉与姓齐的不知为何中了奇毒,还望先生为他们二人解毒,袁某在此谢过先生。”
“嗯,这个我已经知晓了,林少侠已同意与我同回千草涯,不知齐少侠意下何处?”
“多谢贺大哥。”齐寒起身向贺怀瑾行了抱拳礼。
袁多多听闻可是高兴极了,林舟凉中毒之事可让他但心坏了,如今碰到了贺大哥,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贺大哥,我久闻您兄妹二人的大名,还有您的空桑双剑,在江湖传闻里,形如弯月却锋似寒星,剑身隐有桑木纹理流转,似藏着空桑山千年灵气。双剑同出时,能引风鸣壑,剑气如游龙缠绞,可破甲裂石;单剑御敌,亦能如灵蛇吐信,招式诡谲难防 。”袁多多不知从哪里听闻这剑的厉害,这么多绕口的词句那可谓是脱口而出,又惹得林舟凉笑出了声,朝着贺怀瑾调侃了两句,还是收获了袁多多的两个白眼,贺怀瑾笑得那是一个高兴。
“哈哈哈哈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的,只是这把剑啊形状怪异不常见,所以江湖上的传闻层出不穷,就是一把可斩宵小的剑罢了。”看着袁多多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从后背取下剑匣,“这个给你,拿去看看吧,这还真要让你失望了,这把剑就是把普通的剑,去试试如何?”
袁多多立刻接过剑跳了下去,只觉入手微凉,抽出剑身,却见寒光陡现,剑影在竹舍晃出虚影,竟真有双刀劈空的错觉。他依着平日所学,挽剑花、刺挑劈砍,可剑在手中,总像被无形丝线牵扯,招式凝滞。不过片刻,他便额角见汗,收势抱剑:“贺先生,这剑的确是把好剑,只是我实在是无法把握,不知贺先生可否与我比试一番,让我见识一下这把剑真正的力量?”
二人站在空地,袁多多顺势拔出他的流云剑,贺怀瑾持空桑双剑率先发难,剑影如双刀连环,却又凝于一剑之威,逼得袁多多连连后退。
袁多多咬咬牙,不再想对方剑的威名,以平日悟的市井泼斗之法,铁剑忽上忽下、左突右闪,竟在贺怀瑾凌厉剑风里寻到缝隙。他铁剑如游丝,缠着剑刃辗转,竟渐渐将颓势扳回。
待二人收势,树影摇晃,风声渐息。贺怀瑾望着袁多多,缓缓道:“传闻是虚,剑威在人。你这流云剑不错,你用得自在,天赋极高,只要潜心练习,用不了几年就能超过我了。” 小林抱剑躬身,望向手中铁剑,心中要成为江湖大侠的愿望又更深了。
林舟凉与齐寒坐在屋顶看着二人的比试,不禁相视一笑。
“对了,林舟凉,明日青云山那个轩辕老头的春日宴我们还去不去了?”
“去看看,我有些问题不明白。”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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