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多多点点头跑到林舟凉和齐寒的房间转身指着林舟凉:“你!林舟凉!我走了之后,每日的药必须按时喝,贺含英姑娘让你扎针你就得乖乖扎,别总想着硬撑,你那点内力现在连只鸡都打不过,你可千万不要逞强。”
他又冲齐寒扬下巴:“还有你!别以为自己毒浅就不当回事,你也必须和林舟凉一样乖乖的,你们要是不听话,等我回来非让贺大哥拿药杵敲你脑袋!”
说着踱到贺含英面前,双手往腰上一叉:“贺神医,这俩货就交给你了,他们要是敢犟嘴,你就用银针扎他们的‘笑腰穴’,保管他们哭着喊着求饶!对了,辟瘴散我揣好了,地图也记牢了,你放心,顶多几天就回来,要是没回来……”
“呸呸呸!”贺含英赶紧打断他,“说什么浑话!快去快回!”
袁多多这才咧嘴笑,又回头冲屋里喊:“林舟凉!齐寒!等我把千草引带回来,咱们就去扬州吃早茶,我请客!到时候谁要是去不了,我就把他扛去!”
林舟凉在里屋闷声道:“知道了,再不走,黄花菜都凉了。”
“哎!这就走!”袁多多应着,却又磨蹭了两步,扒着门框探头,“真的走了啊,你们可得好好的……”
贺怀瑾在一旁看得直皱眉,伸手把他往外拽:“再叨叨,断云涧的毒蝎都要睡觉了。”
“哎哎哎别拽!”袁多多被拖着往外走,嘴里还在喊,“记得按时吃药!别乱跑!等我回来啊!”声音越来越远,终于被山风卷散在雾里。
袁多多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雾里后,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山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的声响。
林舟凉在里屋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背对着门口站在暗影里,方才那句不耐烦的“黄花菜都凉了”还余音未散,此刻却只剩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动了动,终是没再发出半句话。
齐寒坐在桌边,脸上惯常的淡然早没了踪影,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眼底拢着层化不开的担忧。
贺含英轻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齐寒忽然抬眼看向里屋,两人目光在半空撞了个正着,又不约而同地移开,各自眼底的担忧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着,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傍晚的霞光正一点点往山坳里沉,橘红的光落在断云涧方向的峰峦上,像给嶙峋的山石镀了层暖边,可山影深处已经漫出青灰色的瘴气,看着就让人心里发紧。
*
“你说这千草引,真能在断云涧找着?”袁多多翻着手中的医书问道,“这药书里面记载,说这草十年才结一颗籽,还得长在毒蝎窝边上,这哪是找药,分明是跟毒物抢地盘。”
贺怀瑾正往腰间缠防滑的布条,闻言抬了抬眼:“药书上还说,它根须能解百毒,尤其对林舟凉体内的寒毒有效。”他顿了顿,扯紧布条时指节泛白,“齐寒的毒也需它做药引,所以啊,就算是和毒物抢地盘,我们也必须要抢赢。”
袁多多没再吭声,只是把怀里的地图又摸了一遍。晚霞落得快,才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天就暗了大半,山风卷着松涛过来,带着股子潮湿的腥气——那是断云涧特有的瘴气味道,闻着就让人嗓子发紧。
“你把含英给你备的辟瘴散拿出来,含一点在嘴里。”贺怀瑾从药篓里翻出个小巧的罗盘,指针在暮色里微微颤着,“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就得靠这个认方向,瘴气会迷了视物。”
袁多多赶紧照做,薄荷似的清凉从舌尖漫开,压下了那股腥气。两人顺着蜿蜒的山路往上爬,影子被最后一点霞光拉得老长,又很快被山影吞没。
“你说……咱们会不会走错路?”袁多多踢开脚边一块碎石,看着它滚进深不见底的山坳,“那地图是三年前的了,万一涧口改了道呢?”
“断云涧的地形十年未变。”贺怀瑾的声音很稳,却伸手把马灯往他这边递了递,“但夜里毒蝎最活跃,落脚前先看清楚。”
说话间,天彻底黑透了。只有马灯的光晕在前方晃动,照亮湿漉漉的岩壁和丛生的荆棘。袁多多盯着地面,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耳边除了风声,就是自己的心跳——他想起林舟凉身上一个个的针孔,每次治疗时痛苦紧紧皱着的眉头,还有一次次因为剧痛而喷涌而出的血液,以及次次想要运功时无力地模样。
“加快些。”贺怀瑾忽然停住,罗盘的指针猛地转了个圈,“瘴气浓了,得在子时前到阴崖。”
两人刚拐过一道弯,袁多多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踉跄着往前扑,手忙脚乱地扶住岩壁,却听见“窸窣”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袖口爬了上来。
“别动!”贺怀瑾的声音陡然变厉。
袁多多僵在原地,只觉手腕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烧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他低头一看,马灯光下,一只指甲盖大的黑蝎子正蜷在他手腕上,尾钩还泛着幽蓝的光。
“我去!”袁多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刚想甩手,就被贺怀瑾一把按住。
“别甩!毒汁溅到皮肤上更麻烦!”贺怀瑾迅速从药篓里摸出个瓷瓶,倒出点黄色的粉末撒在蝎子身上,那蝎子瞬间蜷成一团掉在地上。
他跟着蹲下身,一把扯开袁多多的袖子,只见手腕上两个细小的牙印正迅速发黑,周围的皮肤已经肿了起来。
“是断云涧的墨尾蝎,毒性烈,能麻痹经脉。”贺怀瑾的声音沉得像山涧的水,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飞快地在伤口周围扎了几个穴位,又从药篓里翻出草药,用石头砸烂了往伤口上敷,“忍着点。”
草药敷上去时,袁多多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冒了层冷汗。“我没事……”他咬着牙笑了笑,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贺怀瑾按得更紧,“你看,这才刚到……”
“闭嘴。”贺怀瑾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倒出颗黑褐色的药丸塞进他嘴里,“含着,别咽。”药丸带着极苦的药味,呛得袁多多眼眶发红,却乖乖含着没动。
山风越来越大,吹得马灯的光晕摇摇晃晃,照见贺怀瑾紧绷的侧脸。
他正用布条把袁多多的手腕缠紧,动作快却稳,只是指尖微微发颤。
袁多多看见他耳后渗出的细汗,才想起贺怀瑾虽懂医理,却最见不得身边人受伤。
“真没事。”袁多多含糊着说,舌尖顶着那颗药丸,“你看,我还能走……”他试着抬了抬腿,却觉得半边身子都开始发麻,差点栽倒在地。
贺怀瑾看着他这幅又逞强又好笑的模样摇了摇头,直接蹲下身:“上来。”
“哎别……”
“要么我扛你,要么你自己爬。”贺怀瑾的声音不容置疑,“千草引还没找着,你想让林舟凉和齐寒等成望夫石?”
袁多多被噎了一下,乖乖趴在他背上。贺怀瑾的肩膀不算宽,却很稳,背着他往瘴气更浓的深处走。
马灯挂在贺怀瑾的脖子上,光晕晃过前方模糊的岩壁,袁多多看着那片漆黑的山影,忽然觉得有点慌。
“贺大哥,”他把脸埋在贺怀瑾的颈窝,声音闷闷的,“要是……要是找不着千草引怎么办?”
贺怀瑾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又迈开:“找得着。”
“可万一呢?”袁多多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抖,“药书上说千草引难寻,咱们都不知道它长什么样……要是我这伤拖慢了时辰,要是……”
“没有万一。”贺怀瑾打断他,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含英说了,千草引的叶子会发光,在瘴气里能看见。”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刚才被蝎子咬,是因为太急着赶路,没看见它爬在岩壁的苔藓里。那里潮湿,最可能长千草引。”
“还有啊,袁多多,你可是江湖人称袁潇洒的江湖大侠,怎么现在一点男子气概没有了?之前还逞强要一个人来,我看啊,要是真让你只身一人来了,你不得被扎成筛子?”
袁多多说着轻轻点点头,只是攥紧了自己的衣襟,他没想到这断云涧竟真的如此凶险,若非没有和怀瑾在身边,自己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林舟凉和齐寒了。
贺怀瑾背着袁多多,在湿滑山路上又踉跄两步,差点被凸起的树根绊倒。袁多多忙抬手扶住岩壁,闷声说:“贺大哥,要不放我下来,我好歹能走两步,你这样太累。”
贺怀瑾喘着气回:“闭嘴,你伤没好。”袁多多扯扯他衣襟:“咱一定能找到千草引,你别慌,我…我撑得住,就想让你别这么难。”
贺怀瑾应了声“你现在下来只能是拖延时间,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你趴好就行,半个时辰以后毒素应该就可以缓解。”
马灯的光在前方切开一道口子,瘴气被灯光照得像流动的灰纱,周围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和脚步。
他不知道贺怀瑾说的是实话,还是为了让他安心,但他想起林舟凉闷声说“黄花菜都凉了”时,藏在声音里的那点不舍,想起齐寒看他的眼神,忽然就觉得,就算爬,也得把那千草引带回去。
手腕上的疼痛还在蔓延,但他死死咬着牙,在贺怀瑾的背上,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往那片漆黑的深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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