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在风里晃了晃,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窗外渐起了虫鸣声。
不一会儿,一个个穿蓝布衫的老人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头发白得像雪,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点土。
他路过他们桌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袁多多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大爷小心。”
老人喘了口气,谢过之后,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听你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没什么,就是路过此处,见有个客栈,进来歇歇脚。”齐寒递过一杯水,“大爷,问您个事,您知道青云山的弟子吗?还有炎云剑的事?”
老人喝了口水,慢悠悠开口,只是话到嘴边总有点卡壳:“知道,这村里就没人不知,青云山的弟子是好人,救了我们全村,少侠说的那把剑,是、是我们村的念想,送出去时,好多人都哭了……”
袁多多还想再问,后厨传来店小二的吆喝:“客官,这时我们客栈特有的酒,您尝尝!”
小二送完酒便退下了,林舟凉瞧着走过去的老头:“又是这一番说辞,不知是真是假。”
“等明日,我们好去这村子里瞧瞧,多问些人。”
三人继续喝酒吃菜时,一个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攥着半块麦芽糖,直奔后厨:“娘,我要吃饼!”
林舟凉朝着袁多多使了个眼色,袁多多出声叫住他:“小孩儿,问你个事,你听说过‘炎云剑’吗?”
小孩眨巴着大眼睛,把糖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啥剑?没听过。”
他啃着麦芽糖,歪头想了想,“我只知道青云山的大哥哥会耍剑,可厉害啦!我以后也要成为向他们那样的大侠!但娘说,他们去年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齐寒刚要再问,一个女子从柜台后出来,一把抱起小孩嘴里嚷嚷着:“你不是要吃饼吗?去找你刘叔要去,别在这儿捣乱!”
“各位大侠,不好意思啊,我家这小孩最是调皮,扰了各位清闲,给诸位赔不是了。”
林舟凉摆摆手说道无碍,那女子便朝着后厨走去。
齐寒捏紧了筷子:“那小孩大概六七岁的模样,倒是能记得住青云山,为何对这炎云剑没有记忆?”
袁多多往嘴里塞了口牛肉,含糊道:“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去找村长,定能问出个虚实来。”
油灯在风里晃了晃,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的,像藏着无数没说出口的秘密。
饭毕,袁多多吆喝店小二结了账,三人踏着月光往村长家去。
落霞村的夜确实静,只有虫鸣和偶尔几声犬吠,家家户户窗纸透出昏黄的光,倒真应了店小二那句“夜不闭户”。
村长家在村东头,是座带院子的瓦房,门虚掩着。齐寒叩了叩门环,里头传来个洪亮的声音:“谁啊?”
“路过的旅人,想向老丈打听些事。”林舟凉朗声道。
门“吱呀”开了,一个穿蓝布短衫的老者探出头,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亮得很:“几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吧?进来坐。”
院子里晾着些草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苦味。村长引他们到堂屋,沏了壶粗茶,刚坐下就直摆手:“我知道你们想问啥,是不是听说青云山了?”
袁多多刚要开口,就被村长抢了话头。
老者往烟袋锅里塞着烟丝,眉飞色舞道:“自从那青云山救了我们,来村里打听的江湖人那可谓是络绎不绝呐!那青云山的弟子,真是天神下凡!一年前山匪来抢粮,就是他们御剑赶来的,剑光闪闪的,眨眼就把匪人打跑了!尤其是那位青云山带头的弟子,一手剑法真是出神入化,去年山洪暴发,他单剑劈开洪流,救了咱半个村子的人!”
他唾沫星子横飞,从弟子们如何除掉土匪,讲到如何帮村民寻回走失的孩童,桩桩件件都透着感激,说的炎云剑与青云山平日里的说法分毫不差。
林舟凉三人交换了个眼神,齐寒刚要追问,村长又拍着大腿:“你们是外乡人吧?可得去青云山看看,那里的江湖高手多了是!”
眼看问不出别的,三人起身告辞。
走出没多远,就见两个扛着锄头的农民迎面走来,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那日在青云山见过的两人。他们见到林舟凉三人,脚步顿了顿,但没说什么,接着往前走去。
“这俩人……”袁多多挠挠头,“咋看着有点眼熟?”
“别管了,回客栈。”齐寒加快了脚步。
回到落霞客栈,大堂里客人少了大半。袁多多一屁股坐下,冲柜台后喊:“小二,再来三壶烧刀子!要热的!”
店小二应声跑过来,手脚麻利地烫了酒。
三人刚倒上酒,就听邻桌两个穿夜行衣似的汉子压低了声音聊天。
“……听说了吗?乱葬岗那边的鬼市明晚就开了。”
“是啊,又到十五了,咱们明日去看看。”
“嘘……小声点!我可是找人打探了消息,明晚有好货,据说是从地宫里倒出来的……”
袁多多耳朵尖,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冲林舟凉和齐寒挤了挤眼睛,用口型说了两个字:鬼市。
林舟凉眼睛转了一转,朝着袁多多使了个眼色。
袁多多抓起桌上那坛刚开封的烧刀子,脚步轻快地往邻桌挪。
那两个汉子正聊到兴头上,见有人过来,立刻收了声,警惕地抬眼打量。
“两位大哥,借个光。”袁多多笑眯眯地把坛子往桌上一放,酒香顿时漫开来,“刚听二位说的热闹,小弟我也爱凑个趣。这酒是好酒,咱共饮一杯?”
汉子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瘦高个皱了皱眉看了看袁多多的行头,:“我们哥俩说话直,怕扰了少侠兴致。”
“不扰不扰!”袁多多拎起酒坛就往两人碗里倒,酒液溅起细小的水花,“出门在外就图个热闹,我看二位也不像本地人?这落霞村看着太平,夜里倒有好去处?”他话锋一转,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刚才听二位说什么‘市’?是镇上的夜市吗?我这两位兄弟也想逛逛。”
另一个矮胖汉子端起碗抿了口,酒液滑过喉咙发出“咕咚”一声,脸色缓和了些:“少侠听错了吧?哪有什么夜市,山里的村子,黑天就歇着了。”
“哦?”袁多多也不戳破,自己灌了口酒,咂咂嘴道,“可我明明听见‘鬼’什么的……莫非是我喝多了?也是,这美酒太烈,上头快。”他故意把“鬼”字说得含糊,眼睛却盯着两人的反应。
矮胖汉子见袁多多爽利,又喝了人家的酒,话匣子松了些,凑过来压低声音:“既然兄弟实在,我就多说两句。那地方不止卖物件,想打听消息也能找对人,一个穿黑斗篷、手里总转着枚铜钱的老头,人称‘铁算子’,只要你给够价钱,方圆百里的新鲜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瘦高个接话道:“至于宝贝,那可就多了。前阵子有人见过一面‘水纹镜’,据说能照出藏匿的机关;还有人在那儿淘到过百年雪莲,治好了不治之症。不过得擦亮眼睛,假货也多,得靠自个儿掂量。”
袁多多眼睛一亮,追着问:“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新鲜事?”
矮胖汉子嘿嘿一笑,冲他挤挤眼:“若论热闹,少不了‘红袖坊’的姑娘们。她们每月十五也会去鬼市转,说是寻些稀罕首饰,实则......懂行的都知道,那些姑娘个个眼尖,不仅识货,还能搭线认识些大人物。尤其是领头的苏姑娘,据说一手琵琶弹得能勾魂,见过她的人都说,那才是真绝色。”
“不过……”瘦高个突然沉下脸,“跟她们打交道得小心,漂亮脸蛋下藏着什么,谁也说不准。而且到了鬼市,少看少问,不该碰的别碰,不该搭话的别搭话,不然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谢大哥指点!”袁多多笑得更欢了,又给两人满上酒,“这酒你们留着喝,咱有缘再会!”他转身往回走,路过桌边时冲林舟凉和齐寒挑了挑眉,嘴角扬得老高。
刚坐下,齐寒就低声问:“问着了?”
“嗯。”袁多多往嘴里塞了颗花生,声音压得极低,“村西乱葬岗旁,每月十五开市,歪脖子树左转。听他们说有卖消息和江湖宝器的,听着就够瘆人的,去不去?”
林舟凉指尖在酒杯上转了圈,抬眼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去看看。”
三人将剩下的酒喝完,袁多多打着酒嗝往楼上走,脚步虚浮,嘴里还念叨着“鬼市”“宝贝”之类的话。
齐寒扶了他一把,回头看林舟凉,见他望着窗外夜色出神,眉头微蹙,便没多问,只道:“早些歇着吧,明早还要赶路。”
林舟凉点点头,转身上楼。
进了房间,他却没点灯,只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两个汉子说的“万铁算子”在他心头盘旋,若真有此人,会不会知道师父的下落?他越想心越沉,直到天快亮才合了会儿眼。
第二日一早,三人收拾妥当下楼退房。店小二正蹲在柜台后算账,钱匣子敞着,里面零散的铜钱和碎银堆得乱七八糟。林舟凉目光扫过,突然顿住。
钱匣角落,一块碎玉正闪着微光,那断裂处参差不齐,上面赫然刻着半个“长”字!
他心头猛地一跳,快步走过去,指着那块碎玉:“这玉佩,哪来的?”
店小二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林舟凉,赶紧解释:“哦,这个啊,是前阵子一个老头留下的。他住了两晚,结账时说没带钱,就把这半块玉押在这儿了。”
“那老头长什么样?”林舟凉的声音有些发紧,“他往哪去了?”
“看着得有六十多了吧,头发花白,背有点驼,说话声音挺哑的。”店小二努力回忆着,“他没说去处,不过住店的时候问过我,问鬼市怎么走。”
“鬼市?”齐寒和袁多多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看来,这鬼市是非去不可了。他付了房钱,没再多问,只道:“这玉佩我们买下了。”说着便将碎玉揣进怀里。
“走,去鬼市。”
在三人没注意到的角落,二楼客房一个黑衣人躲在门后,脸上是不可察觉的笑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