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的手……是刀剑所伤?”
“两位姑姑好眼色,确实是刀伤。”文懋卿看着两位老人眼中透露出戒备之色,心中生疑,却笑道,“姑姑别担心,只是贪玩伤着了。不过是小伤。”
文懋卿似是羞恼,笑着道:“路中遇上一群山贼,懋卿又手无缚鸡之力,难免被他们刀刃所伤,还难过了好几天呢。”
两位姑姑犹疑着相觑,文懋卿又道:“姑姑,这丢的可是文王室的面子,两位姑姑若是想笑,偷偷找了吴兕宫伯说笑便好,万不可外泄;否则吾这个长王姬可就毫无脸面而言了。”
二人恭敬道不敢,又是温言叮嘱了几句,文懋卿一一应了,想着这二人应当会先去找吴兕,可依吴兕的性子,这二人是问不出什么的。
他们向父王禀告之后,再找来吴兕对证,自然知晓她所言非虚。以父王多疑的性子,叫他自己怀疑之后查明真相才能真正得到他的信任。
焚香闭,她原先青色的衣衫已被拿下去,换上了宫中王姬所着玉穗朝颜衣,镜中玉人更似雪中走出。她静静瞧了自己一会,重新挂上温润的笑意:“走吧。”
宫人见长王姬如此姿容,愈发恭敬,簇拥着文懋卿踏出殿门,出门便见宫人所说的姜女史。
沐浴的宫人、甚至是两位老姑姑也向这位女史行礼后才尽是散去,文懋卿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记下这位女史,笑道:“沐浴许久,劳姑姑等候。”
“奴本分所在,不敢劳王姬惦念。”
文懋卿便也不再多提,一路只听着姜女史介绍宫中规矩及贵人,以免再闹什么笑话。
“懋卿离去多年,敢问姑姑宫中可有哪位贵人位分有变?”
“天子应有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自先后薨,天子未曾再立。”姜女史道,“三位夫人居甘泉宫,出身褚家、简家和旧秦氏。”
褚夫人她是知道的。其乃华朝第一名将、大司马褚北然之姊,褚家跟随天子已久,家中个个赤胆忠心,生男则骁勇善战,生女亦是巾帼不让须眉,端是英姿飒爽、大仁大义,对懋卿也是极好,不过说到这些个王子王姬,褚夫人最喜应是那个好武的妹妹。
简夫人倒是没有见过,不过她幼时与简家三女公子舒、简小公子昭交好,三人可谓是上元诸侯世家中出了名的“人见愁”,自简太傅逝世,简家逐渐失去天子庇佑,虽名头还在,内里却是柳絮一片,文懋卿想着,许是简家送来了哪位简太傅的姊妹以求庇护。
只是这位旧秦氏……
“旧秦氏?”文懋卿重复道,姜女史自然接过话头:“是王姬想的那个旧秦氏,天子为表恩德,特赦其族女眷为布衣,又将秦家次女立为嫀夫人,以彰宽恕之意。”姜女史说着,在自己手上写下“嫀”字。
文懋卿心中一叹,自己的丈夫灭了自己全族,他的女儿现又来拜谒,岂不可笑?只是那两位旧秦氏的公子,放着宫中的姑母不求,偏生撞在她的辇前,是不愿连累自己的姑母才费尽周折待在她身边,还是他们三人另有想法?
她要来兄弟二人,是需要门客,是惜才,也是希望她的“莽撞”可以减弱暗中人的戒心。知晓他们是旧秦遗孤,心中既怜又忧,只盼这二人是真心归顺于她,否则她虽能合其心意照拂这兄弟二人,却也不能再留他们在身边。
“长王姬,奴将王姬领去甘泉宫拜见三位夫人,林光宫的各位嫔、栎安宫的世妇及宣夷宫的御妻是不必拜见的,今后在这宫中若得见,也是她们向王姬行礼,宫中诸位王子王姬,今后也要一一来拜见王姬;王姬莫要被欺负了去。”
“多谢姑姑好意,懋卿记着了。”思绪被打断,文懋卿想着姜女史是知晓她向世妇回礼,因而好意过来提点,于是柔柔地道谢。
又道:“虽不必去拜谒,但还是要多少知晓些诸妃的情况,以免失了礼数。否则传出去让世家误以为天家对其不满,乱了同心,这便是大罪过了。”
姜女史点头称是,若有所思。
文懋卿垂眸一笑,既然姜女史能因她误向世妇行礼而特意前来教导,说明此人重礼法、对她无恶意且地位不低,那么接下来这几天姜女史一定还会来教她宫中礼仪。
她需要一个人帮她快速在宫中立足。
不觉间已至甘泉宫,甘泉宫有三殿,三位夫人各居一处。姜女史先是派三名宫人前去通传,得应后方领懋卿前去。
“姑姑,先去谒见嫀夫人。”文懋卿道,“懋卿也想求个答案以求安心。”
姜女史应下,领路后只在殿外候着。文懋卿及至殿内,行跪拜礼,抬头便见一个冰雪筑成的冷美人示意她落座,懋卿挂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倒是对嫀夫人很是理解。她想了想,还是斟酌着开口:
“嫀夫人,懋卿回朝遇见了两位玲珑剔透的公子,父王开恩准许懋卿将二人带在身边,现下已住进六英宫……其中一名唤逸,他的幼弟无名,懋卿不才,为其取名稚幽。”
嫀夫人先是怔愣了,目光像是飘去了很远,喃喃似自语:“稚幽、稚幽……‘秩秩斯干,幽幽南山’,是个合他的好名字……”她眼中水光潋滟,像是雪莲花上融化的雪水,再看向懋卿的目光虽说依旧冷淡,但好歹添了份人情味。
“去将我珍藏的青白玉双珏拿来赠与长王姬,” 她抬手招来女史,吩咐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有冰竺台索簪也一并拿来。”
文懋卿观其情态,心道,这位嫀夫人刚知晓这二位公子已脱离奴籍,看来并不知晓二位公子的计划,那么便是那两位公子自己想待在她身边了。
宫人唯唯,不过片刻便寻来,懋卿看着金镶檀木盒中的玉佩与女簪,拱手道:“夫人心意懋卿明了,懋卿不负所托,定好好保管。”
“这玉珏,是个念想。”嫀夫人摩挲着檀木盒中剔透的玉器,自顾自说道。
原来只有女簪是给她的,文懋卿想,顺水推舟道:“这玉珏,一青一白、清清白白,正好赠予懋卿新收的二位公子,不知嫀夫人是否愿意?”
嫀夫人点头,招了招手:“你的东西,自然随你处置。先行退下吧,舟车劳顿好生休息。”
“唯唯,谢过夫人挂念,懋卿再拜夫人。”懋卿又行大礼退出殿门,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姜女史吃了一惊,像是反应过来嫀夫人身份特殊,也不敢问她是不是得到了一个答案,只躬身领着她去了其他夫人的殿门。
还未走出几步,远远便见着褚夫人候在殿前,文懋卿认出她来,便作小步跑过去给她行礼,连姜女史也顾不得了。
褚夫人疼惜懋卿年幼即被送去为质子,又敬佩懋卿此番大义,因此知懋卿归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还未等懋卿行礼便拉着懋卿的手左看右看,一口一个“心肝”地叫着,拉着她进殿坐着,与她掏心窝子地叮嘱了几句。
“若是我家安稷与懋卿一般乖巧可人,也不必我与弟弟如此费心。”
懋卿笑:“懋卿虽离家良久,却也听闻褚司马虎父无犬子。褚大公子十二随父上战场,年十五便威震月氏,自愿戍守边境护西北安宁,当真是少年英雄!更可叹他年少成名又虚怀若谷,孝顺体贴,谁不说一句好?真要是叫人费心,那也是叫月氏人心力交瘁。”
褚夫人笑:“若是我家安稷闻此,定将你引为知己。只可惜他尚在军中,无缘与懋卿相见。”
“虽未相见,却已引为相交。”懋卿笑,“护天下万民者均可心意相通。”
“好!懋卿女儿身却不输男子!”褚夫人忽地叹气,“说起来他今年也十九了,我倒是想念他整日上蹿下跳,褚家没一刻安生的日子;不过他弟弟也是个不安分的,整日里与潆泓一起胡闹。”
“弟弟?”潆泓是公孙嫔所出,她的妹妹,虽久未见过但名字却也耳熟,只是褚家什么时候有个小儿子?
“安疆方及志学之年,从前年纪小,未经沙场、也少出现于人前,因此你并不知晓。”褚夫人道,“年纪到了便被天子恩准入校武场与王子一同切磋,未曾想竟与潆泓不打不相识。”
“小公子武艺高强,将来挣个小司马也说不定。”
“小司马……”没想到褚夫人却心事重重,“怕是不能了。”
“褚夫人何出此言?”
“子爵虚位二,安稷军功赫赫,此次若凯旋,天子定要嘉奖他擢为小司马;自季冢宰干涉朝廷,三大寒族起,另一虚位已被董家拿去了,这董家掌上元布防,直接听命于天子,岂能不得天子信任?”
文懋卿倒确实了解一二,三公六卿下子爵二、男爵四,上士、中士、旅下士分设八、十六、三十二位,只是未曾想过已有寒族子弟得到这样的荫封,心中不由对季臻此人生出几丝钦佩。
如今褚家兵权对外、董家兵权向内,倒也是父王制衡之法,只是她暗想,在褚夫人这里不仅问不出三大寒族之事,还要叫有心人怀疑,因而也不再追问,只暗暗记在心中。
“瞧我,与你说些这个作甚?”褚夫人笑道,将文懋卿拉回现实,继续说起来。这一聊便是许久,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姜女史来催促懋卿才告辞,褚夫人便又送她出来,懋卿行了礼,又说了会话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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