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的喜气冲不淡千雪心底的紧迫感。
别人忙着走亲访友或猫冬偷懒,她却掐着告假的日子,一大早就从侧门出了府。
沉甸甸的包袱里装着她用省下的体己买的两提上好的五花肉,一包细软厚实的靛青棉布结实耐磨,还有用油纸仔细裹好的两层京式精致点心,枣泥馅的山楂糕,油光水滑的蜜饯果子。
这是她给那从未谋面的苏氏武行女教头备下的年礼。虎头早先通过他小叔递了话,银子束脩也已托付过去,但千雪深知规矩,初次登门,礼数要足。
循着虎头小叔含糊的指引,城西走马巷往里,挂着个破葫芦那家就是!她七拐八拐,终于在一条背街小巷尽头,看到了一个敞着门的破败小院。门梁上果然吊着个褪了色,裂了条缝的朱漆葫芦。
这是单独的小院不是开在街道上的武馆,因为千雪是女子,在这单独的小院学正合适。
院子不大,夯土地面被踩得溜光水滑。角落里歪着几个破旧石锁,靠墙一排木架上斜插着几根磨得圆溜的棍棒。一个穿着灰布短打,腰束青布的年轻女子正背对着门口,一下一下,劈打着吊在架子上的一排厚厚草席。
“请问……苏教头在吗?”千雪扬声,声音清亮。
那女子动作一顿,转身看来。约莫二十出头,小麦肤色,圆脸盘,浓眉大眼,嘴角天然微微上翘,显得颇为爽利。目光落在千雪身上,带着几分探询。
“我就是苏红缨,你是……?”苏红缨声音不算清脆,带着股沙哑。
“千雪见过苏教头。”千雪放下包袱,大大方方行了礼,也没绕弯子,“早先托府上在外院当差的亲戚递了话,想跟着您学两手防身的本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包袱,露出里面的肉,布和点心,“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苏红缨看见那两块红白相间,一看就新鲜肥美的五花肉,眼睛亮了一下!看到那叠厚厚的靛青细布,再闻到油纸包里飘出的点心甜香,嘴角那点天然的笑意明显真诚了些许。
虎头那小叔早就把束脩银子塞给她爹了,这小姑娘还挺会来事!
“啧,”苏红缨也没假客套,上前拎起肉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点头,“成色不错!布也挺结实!你有心了。”她指了指院里角落那几根棍棒,“咱们这儿没那么多花架子,给钱给礼就教真功夫。你底子怎么样?以前练过没?”
千雪脱下略显碍事的厚棉袄外裙,里面是特意换的窄袖粗布短打,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姿态倒是舒展,“小时候跟个走江湖的武把式学过几天拳脚,瞎比划罢了。”她没提穿越前的散打基础,刻意含混着说。
“哦?比划两下我瞅瞅。”苏红缨抱着手臂,兴致盎然。
千雪也不怯场,拉开架势,认认真真打了一套最基础的直拳,勾拳,踢腿组合。动作标准,发力点掌握得不错,但刻意收着力,步伐也显得略生硬。
她一套打完,气息平稳。
苏红缨眉毛挑了挑,眼神里的随意淡了几分。她上前一步,毫无预兆地突然伸手拍向千雪肩膀,又快又沉!
千雪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滑步卸力,肩膀下意识拧了一个卸劲的小角度。但刚做出反应,她立刻顿住,看样子是被唬了一跳,笨拙地踉跄了一下。
苏红缨的手稳稳落在她肩上,力道不重。她盯着千雪的眼睛,那里面有瞬间的警惕,看她这反应不像是什么江湖把式能有的反应,倒像是见过阵仗的野路子?
“学过点还行。”苏红缨收回手,嘴角的笑意有点玩味,也没深究,“不过就这程度,遇上有力气的,还是白搭。”
千雪心下了然,这苏教头眼毒。“是,教头说得对。”她坦然承认,“千雪不求练成高手,只求万一遇到不开眼的贼人,能有把子力气挣脱跑掉,护得住自己小命,就心满意足了。”话说得朴实又直接,更显真诚。
苏红缨喜欢这种干脆的,“明白人!一个月能来几次?我们这儿没啥日子讲究,你有空来就行。”
“府里管得严,告假不易,大概一个月能来两次。”千雪有些抱歉。
“两次?可以!”苏红缨爽快点头,转身从墙角拎了两根打磨光滑,尺寸合适的小木棍丢给千雪一根,“握紧!今天教你第一课,怎么挨打的时候护住要害别晕,还能找到空子挠花对方的脸跑路!”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一股彪悍气息扑面而来。
“是!教头!”千雪握紧木棍,眼神瞬间锐利专注起来。
一个时辰后,千雪揉着被敲得生疼的手腕和小臂,一瘸一拐地走出那个挂着破葫芦的小院门。
脸上胳膊上都有点青红,但眼神却比来时更亮了几分。疼归疼,苏红缨教的挨打卸力,防守反击的几招,全是实打实的保命伎俩!句句都是实战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血泪精华!
她扯了扯嘴角,迎着冬日下午微暖的光,慢慢朝国公府的方向走去,医术,算账,女红可能不用了,技多不压身,学到手谁都抢不走。
带着一身看不见的酸痛从苏氏武行那个破院钻出来,千雪没直接回芳华院。
她转进街上买了满满一包袱东西,还冒着热气的酱肉,油亮亮的烧鸡,外加一小坛贴着红封的醉仙春好酒。
千雪熟门熟路的推开一道不起眼的角门,里面正是那片熟悉的,散着草药清冷苦味的冷僻小院。
推门进去,果然,张大夫又裹着那件灰扑扑的棉袍子,跷在藤编圈椅里,旁边红泥小炉上煮着罐草药,咕嘟咕嘟响着,他人已经歪着脑袋打起小呼噜了,鼻涕泡一鼓一缩。
千雪也不客气,把油纸包着的肉和烧鸡,还有那小坛酒往旁边石桌上一搁,发出点声响。
张大夫一个激灵,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口水都差点甩出去,“谁?!哦,是你这丫头啊?”他撩开糊眼屎的老眼,先不看来人,那鼻子像得了信号似的,精准的捕捉到空气中的香气,“啧!老远就闻着这味儿了!又馋我老头子来了?”
“过年了,孝敬您老的。”千雪麻利地掀开油纸包,酱香肉香混着酒香扑鼻而来。
张大夫笑得胡子都颤了,也不用招呼,自己挪过来,捏起一块厚切酱牛肉就往嘴里塞,“嗯!冯记酱肉铺的吧?还是你会买!火候地道!”
又迫不及待拍开酒封,倒了一小盅抿一口,眼睛惬意地眯起来,“醉仙春?有眼光!”显然早就忘了之前嫌弃千雪“花钱学本事傻”的话。
吃饱喝足,张大夫打着饱嗝,裹紧袍子又窝回他那破藤椅,懒洋洋指使,“书在那头,今天没精神头给你讲,自己看吧。”
千雪抱着医术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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