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幸好父母都不在家,没有第三者撞见这令人咋舌的一幕。
路航诀发誓,那是他这辈子最伤脑筋的时刻。
该干点什么?帮她穿好衣服吗?不可能,她会被吓哭,哭起来很难哄,到头来他成罪人了。
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遥想自己第一次看a片,路忆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
短短几年,小屁孩摇身一变,一套中学制服穿上身就真把自己当大人,好的不学净学坏的,初潮刚过去没多久,竟然敢在他床上把自己弄成这副脸红身热的模样。
路航诀当即觉得自己看了不该看的画面,眼皮狂跳。
被妹妹爬到头上撒野的感觉,难以名状。
他冷静下来,不想探究她为什么在他床上,更不想审问她到底揣了什么不良意图。那都不重要。
他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小女孩脆弱的自尊心。
于是关上房门退出去,等她自己醒。
然后他就很闲,脑子也很乱,待在院落里喂了两只蚊子,抽了一根烟,玩了几局无聊手游。
等到凌晨,卧室隔壁的阳台终于仓促地透出灯光。
路忆然醒了,也逃了。
不知她会想些什么,现在又是怎样一副面红耳赤的表情。
路航诀收回视线,喉咙深处莫名有点痒,喉结滚了几道,抽到一半的香烟怼在花盆里掐灭,差点被溅起的火星子烫到手。
等他再次回到卧室,床上已经了无痕迹,被子平整铺开,四个角抻得没有一丝褶皱,看得出某只小乖鬼已经竭尽全力。
床单改头换面,中间那块水渍完全蒸发,手掌压上去,明显感到一片温热。她一定奴役了勤勤恳恳的吹风机。
需要销毁罪证的事,都是不可说的秘密。
事后她只字不提,装作刚睡醒的模样从房间出来,问他是什么时候下的晚自习,要不要吃宵夜。
他佩服她精湛的演技,也很默契地装作不知情。
其实认真想想,那不就是变相的放任自流吗?
他既没有对她的早熟加以干涉,更没有掐灭让兄妹关系变质的导.火.索。
在他的宽容下,她侥幸躲过一劫,暗地里一定滋生喜悦,也铸造了胆量。
后来她果真得寸进尺,时不时就牵他的手,攀他的肩膀,凑过来亲他的脸,说话理直气壮,亲一下自己的哥哥怎么了?
像只白绒绒的小狐狸,一脸人畜无害,牙齿却尖利。很狡黠,很会勾他。
话说回来,她在他床上自纾的事情已经过去多久了?差不多八.九年了。
他也早就过了混沌的青春期,当年的感官冲击已经不具效力。
换作现在,她要是敢那样搞,就只剩挨*的份。
路航诀明白,在父母不称职的那几年,他本该好好管教她,但事实上,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自己暗藏的私欲,他都太过纵容。
纵容的附加后果是,她不仅喜欢他,更对他产生了严重的依赖。
她根本无法接受他不在身边的日子,恨不得收集他每一寸呼吸,睡觉时放在耳边,一同入眠。
...
“哥......路航诀......”
车后排溢出黏糊糊的一声。
果然,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他。
“我在。”他温声应她。
路忆然睁开眼。
大中午,阳光正盛,车窗外掠过的已经不是村落闲景,而是熟悉的车水马龙,楼群错落。
她抱着毯子滚了一圈,半边身子躺麻了,索性坐起来醒神。
座椅靠背遮挡视线,她目光下意识偏移,落到驾驶位,注视他悠闲开车的侧脸。好看到这种程度,出道之后就算连夜塌房也有粉丝追捧吧。
她嘲弄地弯起嘴角,盖好毯子靠回座椅。
光线晃悠悠,她望着窗外街景,细数行人们撑的太阳伞,一共有多少种颜色。
路航诀中途停下来,给她买了根雪糕。
她吃得很慢,融化的甜液不小心滴到座椅。完蛋,奔驰的洗车费很贵的,她赶紧掏出纸巾,鬼鬼祟祟擦干净。
以为路航诀不知道,其实他早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只是笑了笑,一点也不怪她。
迎着烈日,车子开回酒吧街。
今天Puff休息,一楼店面静悄悄。
昨天闫琛给她转了本季度的店铺租金,她心下诧异,原来路航诀没有开玩笑,她真的开始收租了。
真是受宠若惊,点下收款按钮的时候都不好意思了。多来点。
午后容易犯懒,她上楼之后又睡了一觉。
严格来说是被路航诀撞困的。
傍晚醒来,她揉了揉微乱的头发,四下看看,路航诀正站在阳台打电话。
天际铺开晚霞,毛茸茸的光落在他身上。金澄澄的丝线,从凸起的眉骨勾勒到喉结,他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从前不戴手机壳,现在戴了,因为要往中间的缝隙塞一张照片。她的照片。
他在跟听筒那头说话,喉结随之震动,周身透出一股事后的餍足慵懒。
她真想踢他一脚。狗东西,掐着她的腰使劲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岁月静好呢。
他另一手撑在围栏上,腕骨压着一本便签,也不怕它掉下去,手里转着一只从她包里顺走的中性笔,笔头在便签本上点了两下。
似乎怕吵她睡觉,他嗓音压得很低,尾音拖着轻飘飘的慵懒:“不急,资金都还压那批货上,等过段时间。”
什么资金?什么货?
她心一跳。
不是吧,路航诀这狗东西,不会在搞什么违.禁品交易吧。
不怪她多想,而是他低声说话时,嗓音里总是有种温柔和性.感杂糅的讳莫如深,羽絮一样,挠得她心痒,搅得她心乱。
路航诀打完电话,推开半掩的玻璃门,走进卧室。
她耳朵一动,立刻裹着被子化身春卷,重新趴回枕头上。
不对,有什么好躲的,她该好好审他一番才对,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勾当。
路航诀迎着被子凸起的小包轻拍一下,她软绵绵啊了一声,他就知道她醒了。
澡后剃须水的香味幽然靠近,他一手撑在床头,俯身打量她装睡憋红的侧脸,轻笑一声,另手揉她耳垂:“醒了,饿不饿?”
她梦呓般嗯一声。
他问:“想吃什么?”
她瞎扯:“不知道,吃雪糕吧。”
“正餐吃雪糕,你找抽。”他温淡道,“一会儿给你做饭吃。”
做饭?还有这好事?
那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强迫他光着上身戴围裙。
画面感排山倒海,她抿唇忍笑。
“笑什么呢。”
他在她头上揉一把,低身吻她。
路航诀说到做到,今晚真要给她做饭,于是抓起车钥匙出门买菜去了。
她让他顺路买一份红豆冰,他说好,买两份,把她喂成猪。她丢个枕头砸他。
闲暇的傍晚,她留在家里等他回来,顺手把洗好的衣服晾了,又把刚到货的扫地机器人充好电,奴役它。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
快递员上门了?不对啊,最近没买什么送货上门的东西。
总之不可能是路航诀,指纹锁又不需要钥匙,回自己家摁什么门铃。
上身只绷了件吊带,她顺手捞一件路航诀的衬衫,边走边套。
停在门前系扣子,第一时间查看猫眼。
小孔里杵了个熟悉的身影,被镜面挤得变形,却依旧高大。
她手指颤了下。
滞顿两秒,她转身背靠着门,深呼吸,撩撩头发,捏捏手指,把能做的解压小事都做了。
终于转回身去。
开门。
路政宏西装革履,见到她时扬起一个体面的笑,手里拎了一盒......月饼。
上门送温暖?路忆然警惕地望着他。
不可否认,他外表看上去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否则也不会人到中年还桃花不断。
路忆然攥紧门把手,犹疑地叫了声叔叔。
他保持风度,抬了抬勾着礼盒的手:“你妈妈说,你喜欢吃莲蓉蛋月。”
她看着礼盒,咽了咽喉咙。
当然不是因为想吃月饼。相反,面对这个不速之客,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路政宏不露声色的目光往屋里落了落,平易近人:“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事已至此,狡辩和挣扎反而会闹出笑话,且不说她身上还套着路航诀的衬衫。
她只好心如止水,退让一步。
“嗯,进来吧。”
不是,让他进他还真进啊。
气氛怪异,等人进去了,路忆然郁闷地关上门。
要是年糕在这儿就好了,敢进门就放它咬他。
路政宏在哪里都是一副驾轻就熟的老练姿态,自顾自坐到沙发上。
路忆然在厨房岛台泡茶,隔着一个中庭,背对他。
从橱柜上隐约看见路政宏的倒影,他淡淡扫一眼房内的家具和装饰品,胳膊抬起来搭在扶手上,支着额头轻抚眉骨,显然是开会时教训下属的姿态。
半晌,他自嘲地笑一声:“这房子很不错。没想到,你哥比我年轻的时候有本事。”
您知道就好。她将沸水倒入茶壶,潦草烫一遍。
“多久了?”他问。
“什么?”
“你们搞在一起多久了?”
她手腕一颤,差点把茶匙抖落。
“搞”这个字一点也不好听,她自行过滤,回答他:“从我高中开始,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路政宏像是明白了什么,兀自点点头,笑意很浅。
“确实很久了。所以这么多年,你们一直把我当成瞎子吗?”
这样平淡的语气,反而像钝刀子磨人。
路忆然咬咬牙,往壶里多加一匙茶叶。这样苦一些。
熬过一阵半长不短的沉寂,她若无其事上前,把一杯滤好的红茶放到桌上,随手抓了个小毛垫,隔着茶几,在路政宏对面席地而坐。
开口接他上一句话:“你发现得很早,其实也不算瞎了。”
路政宏神情微动,隔着茶杯升起的热雾注视她,像是要看看自己这个半路女儿有多大的本事,竟然敢当面呛他。
坐在这个位置,她需要仰视他,语气也保留一分体面:“叔叔,重组家庭的父母是最怕孩子关系不和的,连我妈这么粗线条的人,都会刻意打探我跟我哥相处得如何,而你毫不关心,反而在我哥回来之后,你特意强调,你要跟我妈复婚。真的是巧合吗?不是吧。你只是想借此警示我们,让我们早点结束这种在外人眼里不正当的关系。”
路政宏解开西服外套的扣子,露出深色领带,面无表情听她说。
她保持镇定:“你很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吧,至少在我哥离家出走之前你就发现了。”
路政宏不答是或否,淡淡看着她,连眼尾的细纹都无动于衷。
他还真是,一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面孔。
“小然,你知道我小时候犯错,我父亲是怎么惩罚我的吗?”
她心说我不想知道。
但路政宏还是说了:“小时候还在县里住,没有搬到市里。假如我犯了错不服管教,他会把我拽到祠堂,当着所有亲戚和街坊邻居的面,让我跪在门槛上,逼我脱光衣服,用一根细长的竹鞭打我,把我打到皮开肉绽,流血屈服为止。”
“几十年了,我现在还记得祠堂里的味道,你应该也闻过,那种呛鼻的香火味,有印象吗?”
路忆然下意识摸了摸微凉的胳膊。起了一层很浅的鸡皮疙瘩。
“不过你放心,你是女孩子,我不会那样罚你。我只想说,你还小,一直待在象牙塔里,认识浅,心气又高,当然不容易明白,社会里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则。规则是用来服从的,不是用来反抗的。”
“你一个女孩子,做出这样不检点的行为,只看眼前不顾未来,我很想问问你,假如这件事真的闹开了,你承得住非议吗?你奶奶那么疼你,你想看她气出病来进医院吸氧吗?”
“另外我想了解,你是打算干一辈子兼职吗,未来难道不想努把力,进公检法司替自己争一个更好的前程?政法机关对个人社会关系的审查力道,你不会不清楚吧。”
她沉默不语。
路政宏和大部分长辈一样,喜欢用庄重之辞,掩饰他们对晚辈卑劣的控制欲。
简言之,拿着鸡毛当令箭。
又来一箭:“小然,我给了你那么多让人羡慕的资源,又给你最好的生活环境,供你读最好的学校,从小到大没有骂过你,更没打过你,你现在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你本来可以拥有更多东西,但你好像钻进了死胡同,贪图一时爽快,冒着一无所有的风险,跟你哥搞出这种背离道德的关系。不觉得很傻吗?”
到目前为止,路忆然都有点哑口无言。
直到路政宏说:“假如不谈道德,那我告诉你,小诀是我亲儿子,我希望他未来的伴侣跟我们家门当户对,最差也得是个侨商的女儿。但你好像不太符合。”
“我情愿你当我女儿,只要你听话,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托举你,而不是看你一步错步步错,从他的妹妹,变成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话音甫落间,路忆然抬手碰了碰鼻梁。
忽然抿着唇笑了。
路政宏似乎觉得自己被轻视,神情添了一层愠怒。
她并不在乎他气不气。
如果能让这位道貌凛然的继父生气,那也算她实打实的胜利。
她抬起头,说话依旧带着笑。
“叔叔,我知道,你根本瞧不起我,更瞧不起我妈。可是怎么办?到头来,你还是爱上我妈了。”
路政宏眼神一凛。
她轻而易举揭穿了他。
“你觉得我妈漂亮又廉价,只要给她一点点爱,她就能感动得一塌糊涂,对你百般倾慕,这让你觉得非常省心。”
“唯一让你觉得苦恼的是,她不是特别聪明,所以她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权衡利弊,也不会刻意放低姿态讨好你,她敢给你脸色看,敢跟你顶嘴,把你骂得狗血淋头。我打赌,你这辈子都没被女人那样骂过。”
路政宏已经压紧眉眼,听见他鼻腔沉息的声音。
路忆然面不改色:“你太成功了,钱和地位全都有了,公司下属对你毕恭毕敬,上头那些官员也要看你脸色,毕竟那么多个红头项目的资金握在你手里,你从中分给他们的油水,足够他们尸位素餐,过得有滋有味,他们当然要拉拢你,巴结你。”
“但只有在家里的时候,你会被一个你瞧不起的女人反复折磨,她不仅骂你骂得很难听,还可以不顾一切跟你打起来,你是不是特别惊讶?”
“还有,你以为她爱你爱到失心疯了?你以为她每一次生气撒泼都是因为吃飞醋?当然不是了。你知道你什么时候跟我亲生父亲最像吗?就是你生气的时候,动怒的时候。你每次凶她,都会让她想起那个死去的男人。她太想他了。”
路政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紧绷的眉梢悄然跳动。
“好可怜,她不是真的爱你,你却真的爱上她了。你不仅爱上她,你还心疼她为你流了一个孩子,你于心有愧,所以就算离了婚也要把她养在家里,供她花钱如流水。”
“你讨厌她撒泼,但又放不下她,你受不了她跟别的男人有接触,因为你觉得她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你一定不敢承认,她每次跟你吵架,你都特别爽。”
路政宏几乎要暴起,尽力克制住了:“小然,我是你父亲,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她当然知道。所以她站起身,第一次换了称呼:
“爸,你怎么这么倒霉,你最爱的女人根本不爱你,你最器重的儿子离家出走,你的女儿一点也不听话,就连年糕见到你都要狂叫两声。”
“爸,你太失败了,太窝囊了。”
“爸,接受现实吧,你的儿子和女儿,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只要我们的感情公之于众,你和我妈就不能结婚了,你身边的人也会议论你,让你颜面尽失,你再也不是那个受人仰慕的路先生了。爸爸,你难受吗?”
路政宏一脸正色,两人目光相接,他眼底情绪已经波涛翻涌,却长时间沉默着,不置一词。
她看一眼时间。
“爸,不早了,请您回去吧。”
静了片刻,他从容站起身,脱下腕表放在桌上,顺手解开一颗衬衫纽扣。
她不明就里,双手攥着衣角,下意识后退一步。
路政宏整理衣扣的同时看向她,目光轻描淡写:“小然,你神经出了问题,病得不轻。”
她心说你才有病。
话没说出口,他突然上前拽她:“走,爸爸带你去看病。”
她呼吸一窒。
“放开!”
霎时身心混乱,她拼命挣开他的手,对抗时撞到茶几,一声巨响,杯子旋然摔落,茶水泼了一地。
她木着表情跌在地上,一口气缓不过来,突然被他攥着胳膊提起来,一时间天旋地转,几乎被他拖着走,她吓得要哭出来,双腿惊恐地踢蹬,手腕挣扎出火烧般的疼:“你放手啊!”
力量悬殊,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路政宏一只手臂禁锢她,锁着她的脖子把她拖拽下楼,声响凌乱,无法真切沾地的双脚滑过一层又一层台阶,挣扎无济于事,转眼就被他拖到一楼。
任她怎么用力哭喊,路政宏置若罔闻。
天色已暗,纹身店里一片昏昧,她过度挣扎的四肢已经脱力,大脑有点缺氧,视野模模糊糊,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墙,冰冷的砖块轰然压塌在她身上,路政宏的声音隔着废墟传来:
“喜欢乱/伦?那你怎么不爱上爸爸?爸爸对你不好吗,我们相处十年了,你对爸爸没有一点感情吗?”
她脑内轰鸣,胃都要吐出来。
“小然,听话,跟爸爸走吧,你哥是怎么爱你的,爸爸就怎么爱你,你不想试试吗?”
虽然知道路政宏这番话是在报复,是为了惩罚和泄怒,但她还是觉得很恶心。
她死死咬着唇,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挣开他的手,抄起身边的东西疯狂砸他。
“滚!”
周遭仿佛地震,她腿软得站不稳,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一团浓重的黑影在逼近她。
“听话,爸给你找一个靠谱的医生,好好治治你的精神病。”
她声嘶力竭:“你才有病!”
“乖,你要是害怕,就让你哥陪你一起住院,你们做个伴。”
“不要!”
她被黑影连连逼退,眩晕感涌来,她不受控地跌倒在地。
黑影伸手过来,她胃部一阵痉挛,来不及躲闪,凌乱之际,黑影突然变了形,被一股猛力紧锁着往后一拽。
砰一声,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炸了,动动手指,还好,坏的不是她,而是玻璃,一整面乍然碎裂,水流扑涌而出,簌簌落落砸向地板。
路航诀揪着父亲的后领猛然掼摔,径直用手里的脑袋撞碎了鱼缸,水花溅到他手臂,青筋在昏暗里暴涨,跳动。
空气像在油锅里沸腾。路忆然坐在地上失力喘息,指尖僵麻。
黑色金鱼在绽开的水滩里翻滚跳跃,溅起细小水花。它在缺氧,她也是。
路政宏骂得很凶,什么孽障,不孝子,白眼狼,统统混着血水,从他嘴里蹦出来。
又听见路航诀说,如果他再敢来,就杀了他。儿时经受的暴力,自此会系数奉还。
最后,路政宏是被冲进门的助理急忙带走的。
他走时还在骂,往日的风度体面不复存在,只剩最真实的愤怒。
不知从哪里流出来的血液滴了一地,被他杂沓的脚步碾过,血迹乱七八糟绽在地板上。他说要让他们受到惩罚,得到教训,或许就像那滩血渍一样,被弄脏,被踩花。
剧烈开合的玻璃门撞到风铃,一阵乱响过后,空气静下来。
路忆然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缓缓地,额头埋进臂弯。
路航诀开一盏小灯,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他是跪着的,她听见他强烈的心跳声,沙哑嗓音像被刀子划过,在用看不见的伤痕容纳她的不安。
“好了,没事,没事了。”
“哥,我怕他。”她已经哭不出来,声音透着一股恐惧的麻木,“我好怕他。”
路航诀摸着她的头发,渐沉的呼吸贴在耳边。
“有我在,不怕。”
她抬起头,红透的双眼望着他。
“我会被送走吗......”
路航诀摸着她的脸颊,目光温柔。
“不会。”
她兀自呆了会儿,呼吸突然顿住。
“我妈......”她径直起身,“不行,我要去找她,万一他对她做什么!”
路航诀摁住她。
“我找人过去守着了,不会有事。”
她干涸的眼眶再次酸胀。
一股脑扑进他怀里,复杂情绪无处宣泄,手臂攀在他肩上,紧绷泛白的手指不停用力,掐着他,不知道他疼不疼。
她唯一清楚的是,就算再疼,他也不会怪她。
因为他始终觉得亏欠她一个承诺,亏欠她好几年的光阴,他十恶不赦,他罪有应得,任她掐一掐,没什么。
但在理亏之前,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爱她。
所以哪怕她再怎么任性撒野,他都惯着她。
不远处的桌面安放着一大袋食材,旁边是刚买的红豆冰。真的是双份。
地上凉,他把她抱起来,远离不堪入目的一地狼藉。
上楼回到家,回到让她感到安全的卧室,他半靠在床头,让她坐在他身上,等她哭完了,他轻轻给她拍背。
她心下一叹,有妹妹真是一件麻烦事。
有经验的人说,家里的妹妹就是个麻烦鬼,当哥哥的,既要保护她,又要陪她玩闹,还要迁就她各种矫情和任性,照顾她的委屈和难过。哦对,还要给她花钱。
她吸一记鼻子,从他怀里抬起头。
“对不起。”
路航诀给她擦一擦泪痕,嘴角牵起弧度,像觉得新鲜:“对不起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说对不起。”她顿了顿,不失严谨地说,“但是你也对不起我。我们扯平了。”
他懒笑戏谑:“不愧是我教出来的,这么有礼貌。”
“......”臭不要脸。
这样一个恬不知耻的狗东西,从小就这样吗?他的童年快乐吗?她很想知道,“在我认识你之前,你有被家人丢进祠堂过吗?”
他没有回答是或否,只是抵着她额头,语气很淡。
“傻瓜,你哥又不是没长腿。”
当然能逃。
不管是一开始就逃,还是中途逃,又或是逃跑之后被追着打,总之他逃脱了。
手臂的血痕也早就愈合了,没什么好提的,都过去了。
“这样吗......”她眼角落了一滴泪,平静地说,“那你跑得很快。”
他兀地失笑。真够无厘头的。
嘴上开玩笑,但她心里可认真了。
她琢磨过,路政宏不缺地位和人脉,假如他要针对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反正她是没有能力对抗的,大学还没毕业,除了一点兼职存款,她别无其他。路航诀或许就不一样了,至少他深藏不露,拥有自己的底牌。
她既抱有期待,又心下沮丧:“哥,我们今后怎么办?”
“今后啊,睡大街吧。”他装可怜装得像模像样,“怎么样?跟我一起睡大街。”
那得多冷啊。
“不行,不能睡大街,我挣钱养你吧。”她认真说,“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要违法乱纪。”
他眼尾挂着笑:“万一不老实呢?”
她盯着他:“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该不会在混黑吧?!”
“你猜。”
“......”猜你个头啊,“你别乱搞啊,风险很大的。”
“嗯,混黑的风险确实很大。”路航诀语气闲闲,竟然开始翻旧账,“毕竟有人说过,要报警抓我,还要给我上电刑。好狠的心。”
她别过脸:“我没说,我撤回。”
他捏着她下巴掰正,目光忽然变得很深,像她未曾涉足的远海,蛊惑着她一沉到底:“然然,无论怎样,你都跟哥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她心乱地点点头,说好。
他轻吻她泛红的眼尾,耐人寻味地问:“假如哥是杀人犯,你也愿意跟哥在一起吗?”
她一本正经说:“那得看你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如果是好人呢?”
“那......那我就当他是坏人好了。”
他突然笑了:“这么喜欢我啊?无条件向着我。”
她听出他笑声里的松懒和舒朗,没个正经样。
顿悟。
“狗东西,你又逗我!”她气闷地推他一下,“走开!”
他直接圈住她的腰把她困在怀里,偏头咬住她耳垂。
“然然,闹什么脾气。”
就这样时轻时重地含了会儿,他气息游移,顺着她颈侧,往下延伸开细密斑驳的吻。
她呼吸逐渐乱了,酥麻感顺着亲吻轨迹一路蔓延,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颤动。
他吻到她心口,喘声渐沉,气音模糊喑哑,撩得她耳廓发烫:“然然,早就盯上我了吧?”
她仰头换气,闻言一怔,盯着天花板愣神。
他讳莫如深说:“闻着你哥的味道,幻想着你哥的脸,是不是很快就能到?”
他的意思是......
她陡然战栗。
所以当年,她在他床上自己弄自己,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一直都知道。
“路航诀你混蛋!怎么早不说!”
她浑身烧起来,像被热水淋了一道,滚烫泛红,他借着她奇妙的身体反应将她放倒在床上,吻她怼天怼地的唇。
...
夜幕四合,月色流入,淌过两人紧扣的指缝。
她觉得意识在晃,全世界都在晃,他的汗水频频颤落到她身上,她从锁骨,到后背,全都缀着他留下的痕迹。
楼下酒吧街开始营业,颓靡的旋律弥漫而上,混入彼此情/热的喘息。
他冷静又疯狂,整晚不遗余力地爱着她,哑声哄她。宝贝,把尾巴戴上好吗?试一试,这个不烫,就滴两下,不疼。然然,勒得难受吗?我把它解开,你抱紧我好不好?嗯,我在。要喘不过气了吗?乖宝,好漂亮。不要哭,对不起。
“对不起,然然。”他呼吸好重,吻她泪湿的脸颊,嗓音落下来,像一记温柔抚摸,“对不起,哥不是想丢下你。哥要挣钱,没钱怎么养你。”
口吻像个渣男。
她精疲力尽,抽噎时轻轻咬他肩膀,没用多少力气,只留了一道浅浅的齿痕,淡红色,月光拂过就看不清了。
她倒在他怀里,轻轻喘气,声音已经哑了:“你这个臭混蛋,变态。”
路航诀照单全收,轻抚她软茸茸的脑袋。
“你呢,小疯子?”
她哭得眼睛疼,蹭了蹭埋进他肩膀,不想理他。
他紧紧抱住她,吻她耳边汗湿的发。
“没关系。就算你又疯又任性,哥也疼你。”
路航诀时常将自己不堪的过往一笔带过,匀出十成的精力,认真熨平她心底的褶皱。
他最爱她,最疼她,最懂她与生俱来的疯狂与奇怪。
即使她说要把他的骨灰伴水喝下去,他也不嫌膈应,只是笑笑说,好啊,如果再原封不动吞下一粒种子,被骨灰填满的胃会开出花来吗?
她想了想说,应该会吧,花瓣浸在胃液里摇荡,五颜六色通通融化,长出斑斓各异的蝴蝶,振着翅,顺着她的呼吸逃逸而出,飞向他气息存在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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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延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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